谢东方见宋仁杰是孤身一人,哈哈大笑道:“宋仁杰,我佩服你的胆量,连我的地盘都敢一个人来还这么放肆,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对手。”
宋仁杰走到谢东方面前,笑道:“你机关算尽不就是想对付我吗?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只要放了他们,我宋仁杰任凭你处置。”
宋仁杰温和的口气却极具黑社会大哥的威严,比起谢东方喜怒无常的阴阳怪气,可强多了。最主要的,浪子似乎是要回头了。
谢东方横了他一眼,疑惑道:“真的?”
宋仁杰“哼”了一声笑道:“那当然,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说话有如放屁!”
“好,那你只需下跪表明诚意,我便放了你的女人。”谢东方傲慢地说。
宋仁杰还是笑着,却听花姐在他身后大叫:“仁杰,不要!不要向他低头!宋仁杰的女人,不怕死!”
宋仁杰把头望着花姐,那眼神的交汇处,是类似于热恋中的风情万种。他温柔地说:“杜鹃,这么多年来,委屈你了。昨天,骁怡肯叫我爸爸了,晚上还跟我一起睡,要我讲故事给她听,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讲故事的。她说如果妈妈在就好了,还说那个大房子,那张大床,就缺妈妈一个人。现在她还一个人睡着,不知她明早醒来看不到我会不会哭,又会不会再说我是个坏人呢?呵呵,所以我想,让她一早醒来,看到的不光是我,还有你,杜鹃。刚才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想清楚了,除了你和骁怡,我啥也不缺啥也不要。我一个人来,就是要证明给你看,杜鹃,我回来了。”
花姐哭着笑出了声,说:“你这个混蛋!”幸福的泪珠在灯光下,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我指着宋仁杰对谢东方说:“谢东方,我用那包东西买他这一跪,你再放他们走,不算过分吧。”
谢东方想也不想,一口答应道:“好!原以为他是条汉子,没想到为了个女人,居然这么没出息。姑且当他是一时冲动,脑子没转过弯来,日后,我有的是好游戏陪他玩,不然我也不会留他的命到现在。”
“宋仁杰,以后好好对待花姐和骁怡,改头换面,做个好男人。”我说。
宋仁杰也对我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以前我只看过他对花姐和骁怡这么笑过,他还对我说了声“谢谢”。
宋仁杰走到花姐面前,笑得很阳光很灿烂,像一个孩子,他毕竟也才二十九岁,说句风凉话,还不到而立之年呢。
花姐含情脉脉地望着宋仁杰,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灯光下他们的影子,融为一体。
我望着丽丽,她微笑着拉起了我的手。我说:“花姐,你们走吧,回你们的家,这里都交给我,我会救出哈哈的。老大,你也回去,把那包东西带来。”
我和老大说话时,若有若无的使了一个眼色,我想他能明白。我是要他带着那包东西走,永远不要再回来。只要那包东西在老大手里,谢东方就不敢伤害他和冷月,还有我。至于别的事,只有听天由命了,现在,我只想和丽丽在一起。
老大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说:“无情,那你自己保重,别的事,我再去安排。”
“无情,我们等你回来。”花姐笑着拥抱了我,也拥抱了丽丽。
其实不用等我,甚至可以忘了我,这样对谁都是一种解脱。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我如释重负。我惹出来的一切,就让我一个人去承担吧,茫茫前程,自有天注定。我无比信奉老大的话:这都是命。
我对神情恍惚的白发人说:“你也走吧。”
他望着我,又贼眉鼠眼地看了一下谢东方,正欲转身走的时候,“啪”的一声枪响,他的脑袋上就绽放出一朵暗红色的血花。
丽丽吓得失声尖叫,头紧紧埋在我的胸前。
谢东方干硬着嗓子说:“别人可以走,他得把命留下。跟我作对,哼!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一脸狰狞,像厉鬼一般可怕。
在丽丽悲伤的泪水与无助的哀求声中,谢东方硬是把我们分开了。她哭着挣扎着,谢东方全然不理会,只是仰头望着天。突然,丽丽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丽丽!”我一声嚎叫,挣开所有人的阻拦,正要冲过去抱她的时候,头部却受到硬物重击,眼前一黑,倒地不醒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叫我“大哥”。那是哈哈的声音,是很无力的抖音,不像是叫出来的,而像是用肺给挤出来的声音。
脑袋还在隐隐作痛,我躺在地上,缓缓地睁开眼,一道光束从巴掌大的通风口直射到我的胸口。暖洋洋的光束里,是乱舞的尘埃,还有哈哈满面血痕的微笑。
我急忙坐起身来,问:“哈哈,你没事吧?”
哈哈像是松了一口气,身子一仰靠到墙壁上,有气无力地说:“还死不了,就是身上痛得厉害。”
我挪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相依,问:“我昏了多久了?”
“没多久,天也刚亮呢。”哈哈说。
我环顾四周,四周都是高墙,又黑又暗又潮湿,鼻子里吸入的还是污浊的空气。师父难道就是在这里被囚禁了半年?他出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若是换了是我,别说是半年,就是半天,也足够把我憋死的。还有丽丽,我必须要出去见她,问:“哈哈,我们怎么才能出去?”
哈哈无奈地摇头道:“昨晚被我一闹后,他们就把我关进了这里。我早看过了,在这里只凭我们的双手是逃不出去的,除非是他们进来拿我们当沙包的时候,或许有可乘之机。”
难道我会死在这里吗?也好,无声无息地死去总比落到警察手里被他们枪毙的好。唯一的遗憾就是丽丽不在我身边,临死前若不能见她一面,我死不瞑目。她现在还好吗?刚才哭晕了过去,都怪我。谢东方虽然对她不好,至少不会伤害她,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哈哈耸了我一下嘻皮笑脸地说:“在想女人啊?这个时候你会想念的,一定是你最爱的女人。嘿嘿,想我哈哈也是一表人才,此时居然连个想念的女人也没有,不知有没有女人会想念我。”
难道正如哈哈所说,我最爱的女人是丽丽,不是杨文语?是我骗了自己那么久,还是一种错觉?来不及去想,我问:“哈哈,如果我们出去了,你以后的路怎么走?”
哈哈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叹出,说:“两条路。一条是与谢东方同归于尽,因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他那里所受到的耻辱,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大不了一起死嘛,无所谓的。另一条路就是回杭州,找份工作,重新做人。早想通了,黑社会是条死胡同,不属于我。在澳门,我呼风唤雨又如何?在这里还不是像条丧家犬一样任人宰割。做人还是平平淡淡的好,在杭州虽然我没什么出息,但至少也是无忧无虑,那样好。你的打算呢?我早就知道你是杀手了,陷得比我还深。”
我苦笑道:“你也知道啦。我前面是悬崖,后面是沼泽,进退两难了。对了,你父母呢?他们不管你吗?”
哈哈说:“我妈在我五岁那年就跳楼自杀了,我爸是谁估计连我妈都不知道。是我爷爷把我养大的,不过他也死了两三年了。从小人家就叫我野种,那时候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扬眉吐气,让所有人都看得起我。呵呵,这个想法在杭州还是太幼稚了,做那帮小兔崽子的老大又怎么了?真拿到世面上,还是一个无名小卒。到了澳门后,得到了老板的器重,以为从此可以抬起头来做人了,没想到在香港抬不起头就也罢了,居然还被人打的半死不活。说猛龙斗不过地头蛇,还是自我安慰的,自己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我的结局,或许你们昨天就已经预料到了。”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已经预料到了?”
“你们可是江湖元老级人物,我在你们眼里,我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在我临死之前,轰轰烈烈地闹了这一回,也算不枉此生了。无情,哦不,我还是要叫你一声大哥,你是我永远的大哥,因为你也把我这个小弟放在心上,还来救我,我很感动。”哈哈说。
在这里,我也没啥希望了,谢东方见老大一去不回,自然不会放过我,杀我倒也不大可能,因为有警察会代劳。他也能断定我不会出卖他,因为老大和冷月,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我和哈哈还靠在墙上各自感慨命运捉弄人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枪声四起。
哈哈猛然跳起,叫道:“有枪声,怎么回事?”
我笑道:“有人来救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