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个一日邯老爹正在发挥他那个一大篇内外功的议论时,忽地从门外闯进一个大汉来,见邯老爹便跪倒,口里真喊“救命”。

邯老爹匆匆匆忙忙忙闽道:“到底是什么事,起来好好说。”

那个大汉喘着粗气道。“我外甥王盛大的老婆和婆婆斗嘴,王盛大他两面都劝不听,一气之下便跳了河,待捞将起来时已经没气息了。有人说求求邯老爹或许还有救,所以小的便没命地赶到这个里来了。”说完又磕下头去。

邯老爹道:“让老朽过去瞧一瞧,能不能救还得看你们的运气。”

那个汉子见邯老爹肯去,自是不胜之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便在前面引路。

“催命鬼”曲成忠想看看师父用什么方法把溺死的人救活,便也眼随在后。一行人转弯抹角,约摸走了有半里路,才到了王盛大家。

只见王盛大的尸身停在一扇门板上,他娘和老婆都在旁哭得声嘶力竭。乡邻们见邯老爹来了,便都嚷道:“好了,好了,邯老爹来了!”这个边王盛大的娘和老婆闻听便都停了哭,不约而同向着邯老爹跪倒,叩头如捣蒜一般。

邯老爹走近死人跟前,解开死人的纽扣来,在胸前抚摩了一阵,觉得还有一点暖气,便摆手道:“你们不用慌张,人还可以救活。”众人听了这个话,便把心事放了一大半。

只见邯老爹招手教”催命鬼”曲成忠走近跟前,吩咐他提起王盛大的两条腿来,把王盛大的尸身倒提着,又教众人闪开。只见邯老爹倒退了几步,立了一个架式,才奔近王盛大背后,飞起腿来在王盛大屁股上踢了一脚。这个一脚踢得不打紧,只见从芏盛大的嘴角边流下许多白沫来,一声呻吟,王盛大居然便活了过来。顿时一屋子里欢声雷动。

邯老爹叫”催命鬼”曲成忠把王盛大放平在门板上,不多会儿,王盛大的眼珠子也转动了,四肢也不住地一伸一缩、眨一眨眼,那个王盛大竟一骨碌翻身坐起,及至问明白了自己的性命是邯老爹所救的,忙跪下向邯老爹叩头道谢。这个时候王盛大的娘和老婆都喜得破涕为笑,只管围着王盛大问长问短。那个边邯老爹趁众人忙乱之际,向”催命鬼”曲成忠使了个眼色,便悄没声息地走了。

“催命鬼”曲成忠在邯老爹那个里学武艺,一晃学了有三四年,才拜别,师父,回到了乌江口。他这个时候自恃浑身本领,便想替两个哥哥去报仇了。他打听到那个铜骨陈亮的住所,便结束停当,去找东方兰较量武艺。

及至找到了陈亮家里,便直捷爽快地和他说,自己是为报仇雨来的,我们俩拼个你死我活,只许明枪交战,不许暗箭,伤人。陈亮答应了。

两人便都脱了长衣服,找一块空旷的地方交起手来。果然”催命鬼”曲成忠这个几年从邯老爹那个里学到不少功夫。陈亮吼了一声扑将过来,“催命鬼”曲成忠却并不还手,只轻轻地向旁边一闪便躲过了。陈亮见一扑不中,越发动了火,便再来第二下,“催命鬼”曲成忠还是只图躲闪,不图还手。陈亮攻,“催命鬼”曲成忠守。陈亮进一步,“催命鬼”曲成忠便退一步,退到无可退时,“催命鬼”曲成忠便倏地闪到陈亮背后,那个身法之快,连陈亮也不得不佩服,知道”催命鬼”曲成忠的内功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两人盘旋了足有半个时候辰,“催命鬼”曲成忠始终未让陈亮碰着他的身体。”催命鬼”曲成忠见陈亮气得脸上通红,额头上一条条青筋都绽了起来,便知道是时候了,说时迟那个时候快,只见”催命鬼”曲成忠觑得真切,便使了一个“丹凤朝阳”的架式,向陈亮脑袋上打来。陈亮只觉得眼睛前有个黑影一晃,只叫得一声“哎哟。,脑袋上早著了一下。这个一下直打得陈亮金星乱迸,站立不稳,一个倒栽葱,便向地上倒了下去。

“催命鬼”曲成忠见陈亮被自己打倒了,周身十万八千根毫毛孔,孔孔都跳出一个快活来,忙抢上一步,想一阵拳打脚踢,把陈亮置之死地。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一声“慢”,一个身影倏然而至,在”催命鬼”曲成忠面前站定。”催命鬼”曲成忠看那个人时,只见生得面目清癯,飘然有仙骨道风。

“催命鬼”曲成忠问道“你是何人?竟来管我的闲事。”

来人微微含笑道:“我乃江湖上人称妙鲁真人的便是。”

“催命鬼”曲成忠突然之间记起他师父邯老爹曾跟他提起过的飞剑妙鲁真人,不但是精于拳术,那个飞剑尤为了得,邯老爹也得让他三分,且他们之间还有过交情哩。

“催命鬼”曲成忠不敢怠慢,恭恭敬敬道:“老前辈有所不知,这个陈亮杀死了我的两个哥哥,我今日是来报仇的。”

妙鲁真人道:“曲壮士,俗话说得好,叫做怨家宜解不宜结。你的两个哥哥虽是死在陈亮手里,可是这个也不能怪陈亮的。因为你哥哥曾在长江里做过多少人命,自有可死之道,不过假手陈亮执法罢了。所以曲壮士你便不该再记陈亮的了。老实说,陈亮他是让你三分,论拳脚陈亮或许不及你,可—是会飞剑的,他若放如飞剑的话,明年今日便是你曲壮士的周年忌日哩!依我的愚见,你们两下还是和解了吧

“催命鬼”曲成忠听妙鲁真人说罢,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妙鲁真人拉着陈亮,哈哈大笑道:“道兄,我来作东,噎们和曲壮士去喝上几杯!”原来,陈亮就是第一图书中说的“铁面罗汉”东方能仁。当下便由妙鲁真人设宴,为”铁面罗汉”东方能仁和”催命鬼”曲成忠讲积。从此两家便弃仇修好了。

“催命鬼”曲成忠回到乌江口,也再不干那个种谋财害命的勾当了,他在杭州开起了一家镖行,专保长江里上下水船只的镶。”催命鬼”曲成忠的武艺,江湖上的朋友多数佩服,再加上有妙鲁真人和”铁面罗汉”东方能仁誉他各处打招呼,所以他保的镰便没人敢动了。于是”催命鬼”曲成忠成名运震,那个时候节长江上下游几乎没一个人不知道有个独霸乌江口的曲三太爷。所以到了”催命鬼”曲成忠暮年,也积蓄了有好十万银子。他的儿子”猥琐猫”曲不二虽也是学了浑身本领,可是不愿意再继续吃镖行饭,便把杭州的镖行收歇了,在安庆城里盏了一所住宅,娶了个姨太太,享起清福来了。那个姨太太便是王再良在屋面上所瞧见的一个了。

“猥琐猫”曲不二把自己的履历告诉了”飞天壁虎”王勇力,由不得”飞天壁虎”王勇力不肃然起敬。”猥琐猫”曲不二又问”飞天壁虎”王勇力为何会到安庆来的,要是缺少盘川,小弟愿意倾囊相助。”飞天壁虎”王勇力便撒了一个慌,说自己想到省城里来谋一件小差使,不道一个要好的朋友升迁到别省去了,所以就便在此地耽搁下来,所带银两全都用尽,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想倒结识了一位朋友,说完便起身告辞。

却被”猥琐猫”曲不二一把拉住道。“王大哥且慢性急,小弟还有下情要告禀,不知王大哥有了盘川想回台州去呢,还是想另往别处去找事情?”

“飞天壁虎”王勇力道。“小弟家徒四壁,回去也是闲着,要是有机会,自然想往别处去逛逛。”

“猥琐猫”曲不二拍手道:“那个小弟这个里又不多嫌一两个人吃饭,家父在日,镖行里江湖上的同道每天吃饭的总有十几桌,王大哥要是不嫌弃,便请和嫂子搬到这个里来住,让小妾也可以得个闺中女伴,岂不一举两得?将来王大哥要是另有机缘,那个时候小弟决不固留就是了。”

“飞天壁虎”王勇力巴不得”猥琐猫”曲不二留他,可是嘴里却不免谦逊道“曲大哥的美意,小弟固然永铭肺腑,不过搅扰府上似乎太说不过去!”

“猥琐猫”曲不二道:“王大哥不必过谦,还是去把嫂子搬来了吧。”

“飞天壁虎”王勇力道:“既是曲大哥坚留,小弟也不再客气了,明天一早准定和拙荆到府上请安。”说罢,又起立告辞。

“猥琐猫”曲不二便盼咐家人拿出五十两银子来道:“这个一点点银两不成敬意,权且请王大哥收下,把客店帐目开发清楚,往后住在寒舍,要银子用时便随时支取吧!”“飞天壁虎”王勇力也不推辞,拿了银子,由”猥琐猫”曲不二一直相送到大门外。

“飞天壁虎”王勇力携了银子,踅过了几条街巷,便回到了客店,依旧越墙而入。幸喜那个婆娘睡得如死人一般,这个一趟去得人不知鬼不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璵洗过了,“飞天壁虎”王勇力把店帐算清了,立刻教婆娘收拾行李,雇个脚夫来,做一屑挑了。又替婆娘唤了一乘轿子,一行人逶迤向曲家雨来。

“猥琐猫”曲不二接入里面,吩咐丫头把婆娘领去和姨太太厮见,早匹便教厨下整治菜肴,就在客厅里面替”飞天壁虎”王勇力摆酒接风。这个些繁文缛节却也不在话下。

接着”猥琐猫”曲不二收拾了两三间屋子,安顿”飞天壁虎”王勇力和那个婆娘,叉怕”飞天壁虎”王勇力要人使唤,便拨派一名亲信儿童来服侍”飞天壁虎”王勇力。那个儿童的年纪只有一十六岁,生得眉清目秀,平日服侍”猥琐猫”曲不二惯了的,所以能够鉴貌辨色,先意承旨。”飞天壁虎”王勇力还不觉得,怎样,唯有婆娘早已看在眼里了。

一天晚上,“飞天壁虎”王勇力陪着”猥琐猫”曲不二在书房里闲话,两人海阔瑟空\'扯淡着谈到武艺上面,越谈越有兴致,直谈到丑牌时分才分手。”飞天壁虎”王勇力穿过几重院落回到自己屋子,只见自己屋子里烛光荧荧,窗纸上却现出两颗脑袋的影子。”飞天壁虎”王勇力走近窗前,用舌尖舔湿了窗纸,又伸指头去抠破了些,把脸紧贴在上面向里张望。只见自己当初和婆娘演给王勇年看的把戏,此刻婆娘却另外又和别人在那个里演给自己看了。

“飞天壁虎”王勇力不看犹可,既已看见了,如何忍耐得住?当下抡起拳头来,只几下便把窗子捣了个稀烂,两手一搭,人已是跳进屋子去了。那个儿童毕竟机灵,向床底下一钻,便从那个一面钻了出去,一溜烟逃了。那个婆娘也没处躲,被”飞天壁虎”王勇力一把揪起发髻来,在脸上狠狠地打了几下耳刮子。打罢他嘴里又骂道:“不要脸的东西,我打死了你,免得再替我们王家丢丑!

不想那个婆娘偏是不肯让人的,一边哭一边嚷道:“老“娘和你又不是明媒芷娶的你谋死了哥哥,把嫂子奸占做自己的妻子,这个会子居然摆出丈夫的架子来了!老实说,我们两下好便罢,不好便撒开手完事。

“飞天壁虎”王勇力怕这个些话被”猥琐猫”曲不二他们听见不雅,便忙着用手把婆娘的嘴巴掩住。谁知那个婆娘竟一不做二不休,觑准了”飞天壁虎”王勇力的手,便是一口,咬得”飞天壁虎”王勇力痛彻心肺。”飞天壁虎”王勇力这个一怒也:就非同小可,只见他把婆娘按倒在地,拳头便如雨点一般者,在婆娘的身上。这个婆娘怎么禁得起”飞天壁虎”王勇力的拳头?早就瘫侄在地,哼声不绝。

那个边”猥琐猫”曲不二斩见了声息,便披衣过来,把婆娘扶上了床,又规劝了”飞天壁虎”王勇力几句便团去安歇。

不料那个婆娘此时已有四个月的身孕,经”飞天壁虎”王勇力这个一撅打,竟伤了胎气,便小产了。坐在马桶上,底下不住地淌血,霎时间便晕了过去。”飞天壁虎”王勇力这个才慌了手脚,忙着去请大夫。也是这个婆娘恶贯满盈了,服下去的药却丝毫不见效力,病势一天沉重一天越来,到了第三天,那个婆娘惨叫了一声,便呜呼哀哉,命归西而去。

“猥琐猫”曲不二一家连忙拨派家人,帮”飞天壁虎”王勇力料理丧事。当日忙乱了一天,才把衣衾棺木都预备齐全了。阴阳先生说当天时辰都不吉利,不能成殓,便拣在第二天午时入殓。这个一晚,“飞天壁虎”王勇力只得一个人坐着陪伴死尸。只见一张大床上面,帐子是早已撤去的了,那个婆娘的尸身便躺在床上,脑袋旁边点着一盏油灯,安放着一只香炉,床前地上,全是焚化的纸锭灰,几,景象十分愁惨。”飞天壁虎”王勇力不忍再看,忙扭头过去瞧门外。惟知不扭过去犹可,一扭过去时,却见房门开处,走进一个披发仗剑的白发老头儿来,千不是,万不是,偏偏就是师父妙鲁真人。

只见妙鲁真人舞动宝剑,直取”飞天壁虎”王勇力道:“我非把你这个背信弃义、玷辱师门的逆徒碎尸万段,才消我心头之恨!

“飞天壁虎”王勇力只得跪下,磕头遘:“师父饶命!”一时慌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