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山场之内地势陡然旷朗,对住山助出口的正面有座苍翠崖壁,高达五丈,一道瀑布如长虹般倒桂下来,溅珠喷玉,激起满天水雾,在阳光之下,幻出无数彩虹,确是奇丽壮观!

瀑布底下是个清潭,四周均无其他水道,不知那道瀑布长年奔流下来的水都往何处去了?瀑布高崖两边绵展开去,极是旷阔,琼花瑶草,古树苍松,点缀得景物清幽,宛如灵山仙境,使人尘虑都消。

于小雪大声叫道:“这地方美极了,仇哥哥快来瞧瞧!”

靖仇道:“瀑布可是在里面么?你先进去欣赏,为兄还要等一等才行。”

于小雪回头蹩眉道:“仇哥哥可不要杀死它啊!”靖仇道:“那要看它听不听话了。”他换转方向,将那巨猿推向仄径,一会儿工夫便踏上仄径。靖仇双手一松,随即退开数尺,屹立凝望住这头凶猛巨兽。

巨猿厉喝一声,果真又张臂舞爪,向靖仇抓攫。靖仇掌劈拳击,毫不相让。眨眼间两下已劈啪啪地激斗了七八招。这一次靖仇脚下不曾移动过半步。

他不但内力深厚,手法也极是精奇迅快。好几次砍劈中巨猿双臂,虽然不曾将它击倒,但那巨猿双臂似乎没有早先那么灵活,可见得并非不怕靖仇拳掌。

那巨猿双爪挟着锐烈风声,一听而知这十只利爪不比寻常。故此靖仇不敢冒险再施展生死擒拿手法,如果他不是忌惮这巨猿的利爪,早就施展这一路玄奥无匹的手法,结束这一场搏斗了。

双方又战了数招,只听于小雪娇声叫道:“仇哥哥,这山场里面风景幽绝。那巨猿如果不再生事,你就别再打它,快点进来瞧瞧。”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分明已进入场内。那头巨猿突然厉啸一声,刷地纵退,迅快向厌径那一边疾奔,速度绝快,转眼间已去得无影无踪。

靖仇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知道我的厉害,也就够了,谅你也不敢再来。”

当下转身奔入山坳之内,但觉身上顿感温暖,不似在场外那等寒凛。鼻中更嗅到阵阵花香。

于小雪等他走到,便遥指那条玉龙倒挂似的飞瀑,道:“仇哥哥,那瀑布真是壮观无比,我们到潭边瞧瞧如何?”

靖仇道:“此地不知何名?景物这等清幽奇绝!”说时,和于小雪一齐向前走去,脚下踏着软绵绵的细草,甚是舒服。

周围都是琼花瑶树,奇花异草,还有一些罕见的鸟兽,在花草树木间飞腾走卧,果是一片仙山福地的景致。

那道瀑布从翠严绿壁上泻下,落在潭中,发出雷鸣似的水声,溅起一片雾气,阳光照射之下,格外壮观。

他们沿着潭边走去,正在指点说笑,忽有数声大喝,隐隐传入耳际,转头一望,只见山坳入口处出现不知多少名道士,个个手持长剑,动作迅侠,直向他们奔来。

靖仇微微一惊,忖道:“他们人数众多,若然被他们困往,我虽不怕,但小雪却万万难以脱身,说不定还会伤在他们剑下。”

那些道人像潮水一般涌到,人人面现杀气,剑光四起,一看而知他们不但来意不善,而且已准备杀害西门靖仇、于小雪两人。

靖仇不暇多想,一手拉住于小雪,急急奔逃。这时那一群道人已经分散,因此靖仇二人只能沿着潭边飞奔。

转眼间绕到翠崖侧面,靖仇放目一瞥,不觉叫声苦也。原来那片翠崖的侧面也是平滑高削,长满了青苔,武功再高之人,也难在这等滑溜的地方落脚换力,因此这一面已是绝路,沿着崖壁向前望去,大约十丈左右,便是一个浅湖,面积甚大。湖中有许多突起草丘,但见许多白鸟栖息丘上,另是一种奇景。

但这时靖仇哪有心情欣赏景色,暗忖此湖岸也是插天峭壁,纵然涉水渡湖,到了那边,也未必走得掉。

可是若是顺着湖边走,那就要折转方向,恰好被分散开来的道人包抄截住。换句话说,他们已经走到死角,四下无路可逃。

靖仇只好决定涉水落湖,不管此举能拖得多久,也得一试。

他指一指那个浅湖,道:“小雪,我们又得落水啦!”

于小雪道:“湖中如果都是烂泥,我们更走不动。”

靖仇道:“那也是无法可想之事,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何况烂泥对他们一样不方便!”

于小雪道:“我们何必怕那些道人,待小妹上前跟他们理论一番!”靖仇急道:“不行,他们已存心杀害我们,你还看不出来么?”

他接着又道:“我不懂昆仑派为何人人这等暴民,个个都想杀人泄愤一般,嘿,嘿,如果只有为兄孤身在此,今日定要教训教训他们!”

于小雪道:“那边崖下有些树丛,小妹且躲到树丛之后,或者能瞒过他们耳目。如此也可免去仇哥哥后顾之忧!”

靖仇眼中一亮,道:“小雪这话提醒了为兄,目下尚有个法子。”

他拉住于小雪向翠峰奔去,崖边有不少密密的树丛,挡住了日光。他们转到树丛后面,贴崖前奔。大约走了两丈远,只见崖边有个洞穴,近前一看,这洞灾只有四五尺深,而且前面也没有树木遮挡。

靖仇道:“行啦,小雪你且躲进去……”

于小雪讶道:“躲到这里面,岂不是无路可走么?”

靖仇豪笑一声,道:“为兄就站在这洞口之前,且看昆仑派哪一个冲得入洞!”

这时喝骂之声已经到了切近,于小雪只好钻入洞中,眨眼之间,七八个道人持剑奔到,为首的正是那昆仑派的四律真人与刚才那个老道士。

这一群出家全真,三清弟子,都面含凶气,眼露杀机。年长的道人怒骂一声,首先挥剑进攻。四律真人转到侧面,似是准备乘隙进入洞中。此外尚有三名道人也跟着年长道长挺剑攻击。

靖仇本想一出手就制住年长道长,以后就可挟持着他离开昆仑。但那年长道长剑法凶毒,更兼得他修行远远高于靖仇,而且虚虚实实,分明也防他奇奥无双的擒拿手法。靖仇顿时改变心思,双掌潜运真力,急劈疾扫。但见他掌势一出,狂飙顿生,呼啸旋卷,威猛无情,本想将”戮仙“古剑运转出来,却又怕再伤无辜,于是,只得运用在鬼谷所学的道术来阻截众人的进攻。

那四支长剑递进来时,被他掌力一迫,都退了开去。除了年长道长之外,多余三人手中之剑,俱皆脱手。年长道人哼了一声,长剑一挥,又有三名持剑道人奔到。四律真人大声道:“你们三人一组,分三圆进双,贫道倒要瞧瞧这厮能支持多久——“

那些道人刷地分开,变成三人一组,每个人都是右手持剑,左手外抱住左边向门的腰身。接着年长道长首先推剑进击,狠毒地急刺迅劈,从正正进攻。左侧一排道人跟着挺剑冲去,三支长剑化为品字形,上一下二,剑尖摇摆不定。靖仇运起精纯内功,铁掌猛挥,先将年长道长震退,接着发掌横扫,左侧袭到的这排道人登时吃他掌力迫退,可是靖仇却感到沉重力计,似乎这三名道人联成一体,故此力量倍增。

接着右面的一排又冲了过来,三支长剑忽上忽下,更是难以提防。

靖仇哪肯与他们近身肉搏,大喝一声,抡掌横扫。眼中已瞥见正面的一排道人也冲上来,疾忙运掌迎面劈去。

这两掌先后击退来敌,却耗力不少。四律真人嘿嘿冷笑,却不动手。有年长道长不断在那三排道人间隙之中屡屡发剑。

眨眼之间,靖仇已经连劈十余掌,严密挡住那三排逼人的凌厉冲击。如果换了别人,此刻早就内力将竭。但靖仇此刻玄关己通,虽然没有工夫勤修苦练,故此进境有限,可是气脉却特别悠长,与普通武功高强之士大不相同。连续发了十余掌之后,仍然若无其事一般。

四律真人面色大变,长剑一招,又有九个道人奔来,他大声道:“你们分为三组,把第一批替下来。”

年长道长暴声道:“何用替换,我这就可把这厮收拾下。”四律真人却不理他的话,长剑一指,第二批生力军立刻出手将第一批替换下来。

靖仇心中大怒,暗讨昆仑派之人真不要脸,竟仗着人多势众,以车轮战法围攻一个手无寸铁之人。一怒之下,陡起杀矾。

他面上不动声色,仍然运掌劈扫,力拒强敌。等到时机一到,突然踏前两步,掌劈指扫,劲风飙卷,凌厉无伦,登时将那一排道人手中长剑完全而落。

这时左右两侧的两排道人相继攻到,窥伺许久的四律真人也突然出手,人随剑走,化为一道寒光精芒,电射他后背。这四律真人一出手,显然与众人大不相同。而且剑势来路甚是刁钻阴险,分明是想迫开靖仇之后,冲人石洞之内对付于小雪。

靖仇疾若飘风般急旋回去,运掌猛劈四律真人。这时形势凶险异常,如若四律真人抵挡得住他这一掌的话,靖仇势必一定被身后两侧的六支长剑所伤。

他这一掌因性命攸关,已尽全力,内力一发,竟然生出锐厉的啸风之尸。

四律真人万万想不到此人越战越勇,本来应该筋疲力尽之人,此刻却反而威力倍增,心中大凛,哪敢变招硬挡,疾快纵退。

靖仇人随掌进,跨前两步,但觉剑凤拂背而过,那六支长剑都落了空。

他急急翻身抢占位置,仍然拦在洞口之前,这时已无后顾之忧,那年长道长及四律真人两人虽是齐齐出手辅攻,但他凭着惊世绝俗的劈空的掌力,硬是迫得敌人们无法侵越雷池一步。

看看又激斗了七八招,年长、四律真人两人好几次险险被他盖世掌力劈死。四律真人首先退开,长剑一招,又有八名持剑道人奔来。这时,聚集在洞口外面已达二十余人之多。

四律真人阴声道:“师兄且退,暂勿与这厮硬拼!”年长道长厉声道:“今日非手刃这一双藐视本派的狗男女不可!”

四律真人面上毫无表情,阴声一笑,道:“他们负隅顽抗,作困兽之斗,自然比平常厉害许多。咱们若是施展千针迷心阵,将他们一齐活擒,然后再慢慢处以应得之罪,岂不更好?”

年长道长刷地退出来,站在四律真人身边,暴声道:“算你说得有理,等把他们擒住之后,我要亲手处以极刑!”

靖仇自然完全听到他们的对话,转眼四瞥,但见昆仑派的道人们个个满面怨恨之色,奋不顾身地冲扑攻击,似乎人人对他们都怀有深仇大恨一般。因此甚觉不解,迅速忖道:“假如只有这年长的道长与四律真人两人对我仇恨,还不出奇。目下人人如是,难道我犯了他们昆仑派什么大忌不成?”

念头刚刚掠过,只见四律真人长剑一挥,口中发出号令,所有的道人全部退开。

靖仇松了一口气,只见这一群道人结集在洞外,排成半月形,堵住逃路。又见四律真人长剑连挥两次,登时有五名道人收起长剑,迅快地卷起双手衣袖,同时在袍下面翻出两个皮囊,分别悬挂在左右两侧的腰部。

他暗暗冷笑,忖道:“原来要施放暗器,我岂惧怕你们?但奇怪的是那年长道人虽是师兄身份,可是发号施令,却完全由四律真人主持……”

四律真人举起长剑,阴光之下,剑身寒光四闪。他举得高高,过了一会儿,才突然落下。

那五名分散站在洞口四周的道人双手从皮囊中抽出,迅快向洞中两人扬去。只见百数十点细细光芒疾射入洞,原来这五人发放的都是体积细小的钢针。

靖仇站在洞口外面一点点,抡掌劈扫。他的掌力果然万分惊人,那百数十缕寒光本来笼罩住整个石洞之口,大有无孔不入之势。却禁不住靖仇这一阵扫劈,登时全部劈飞,没有一支钢针射入洞内。

年长道长怒道:“这小子掌力太强,咱们千针迷心阵恐怕不行,还是冲上去劈翻这厮为是。”

四律真人嘿嘿冷笑一声,道:“师兄不要着急,今日本派绝不能放过他们,眼下只要派出两排弟子奋加进攻,一面发动千针迷心阵,绝无失败之理!”

靖仇心中大惊,忍不住厉声道:“想不到堂堂四大剑派的昆仑派,也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付两个手无寸铁之人!”

年长道长环眼一瞪,喝道:“你废话少说,今日之事岂可用常理而论?眼下你们即使自缚跪降,也不能绕你性命!”靖仇哼了一声:“你们敢情都是疯子?我看你们这些出家之人比江湖大盗还要凶狠嗜杀。”

洞内的于小雪一直没有做声,此时低低道:“仇哥哥,你快点冲出重围远走高飞吧,我们一定是犯了他们的禁地,所以……唉!仇哥哥快走吧,你身上责任何等艰巨,不比小妹是个无用之人。”

靖仇一听这话,心中又悲又愤,不由得仰天长啸一声,朗朗大喝道:“尔等如果胆敢胡作妄为,我西门靖仇这就大开杀戒,将昆仑全山之人诛尽斩绝。”

年长道长厉声大笑,长剑一挥,正要冲上,忽然一阵语声传入众人耳际,道:“哪一个要大开杀戒?”这阵话声清如春风,压倒了所有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流露出惊讶之容,年长的道长与四律真人也不禁一齐扭头去瞧那发话之人。

站在洞口的靖仇目光虽是被众人遮断,可是他却听出来人的口音,振吭大叫道:“紫心老前辈来得正好……”

年长道长已暴声大叫道:“甚么?是师叔来了……”四律真人长剑一挥,厉声喝道:“大家快走!”喝声中他自己首先开步急奔,一手还拉住年长道长。

其余的道人们莫看刚才那么凶狠,奋不顾身,可是此刻却好像大祸临头,一哄而散,各自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