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紫心老道人冷哼一声道:“贫道虽是出家之人,慈善为怀。但贫道这一辈子从来无人胆敢如此戏弄,你如果不赶紧坦诚一切,再过片刻,她身上数处重穴就自行闭住,永难再通了!”
西门靖仇叹了一声,低头望住于小雪,只见她额上汗珠未干,却不掩她的美丽。他道:“小雪,为兄实在不能向前辈无礼,请你不要见怪。你的心思何妨告诉这位老前辈?”
他说得十分诚恳,但于小雪面上忽然现出狡猾刁诈的神情,虽是一掠即逝,却使得西门靖仇十分诧异,暗想小雪一向天真端丽,心性淳厚,怎会现出这种极为狡诈刁滑的神情。
他怔得一怔,于小雪已经大声道:“哎哟,老道长你紧紧抓住我的手干吗,男女授受不亲,古有明训……”
紫心上仙霜眉一耸,冷笑道:“贫道年逾二百,你不过是个小姑娘,岂有男女之嫌。”话虽是这样说,三指却不知不觉微微松开一点。
于小雪面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闭上双眼,似是受伤甚重,此时已经发作。
西门靖仇心中大急,朗声道:“老道长乃是得道之人,莫要过怪敝义妹,请老仙长高抬贵手,有何责罚,晚辈愿意认领。”
紫心上仙冷冷地道:“这小姑娘自以为打通了奇经八脉,就无人伤得了她!哼,哼,贫道今日若不教她知道厉害,传了出去,只怕江湖上耻笑我昆仑派留是浪得虚名之辈!”
西门靖仇怔一下,道:“老仙长果真要伤她么?”他心中气恼,口气中便流露出来。
紫心老道人瞪他一眼,道:“怎么?难道你敢抗拒贫道之言?”
西门靖仇心中发急,大声道:“早知你心肠如此偏狭,我早该出手才是……”他一急之下,既不称对方为老仙长,更不自称晚辈。
紫心上仙冷冷一哂,道:“凭你也配!”话声中突然运劲聚力,手腕一抖,于小雪呼地向一旁飞去,就在她脱手飞开之时,老道人运指如风,顷刻之间,已连点了她身上五处穴道。他抖腕丢人以及点穴这两下动作迅快如电,几乎看不出来。同时之间,伸出右手,五指散开,虚虚罩住对面西门靖仇胸口数处穴道。
于小雪的身躯砰砰劲疾飞开,眼看这一摔必定摔得不轻。西门靖仇有心扑去抢救,却因紫心老道人另一只手层层罩住他的胸口穴道,是以寸步难移,心中急得几乎脱口大骂。
于小雪飞开之势甚是劲疾,眨眼间已飞开三丈左右,突然平平落在草地之上,毫无声息,似是有人抱住她放在地上一般。
西门靖仇见了这一手绝顶功夫,心中一方面佩服,一方面安慰,登时心乎气和,拱手道:“多谢老前辈手下留情,果然是侠义胸襟,慈悲心肠……”
紫心上仙冷冷一哂,道:“贫道一生行事,软硬不吃,这个小姑娘总要尝点苦头,你也脱不了干系。但贫道先得瞧瞧你的一身武功,比之当年的铁桨霜刀公山兄竟是如何?”
西门靖仇忙道:“晚辈天资愚鲁,入门日浅,如何敢与敝师叔相比。”但,心下却慢慢凝聚起内力!只不过,他晓得,这紫心老道只是在试看他的修道而已,并不真是为了赶尽杀绝,困此,靖仇也未祭出戮仙剑!
紫心老道人不再言语,左手起处,虚虚划个圈子,接着右手五指箕张,化为虎爪之势,遥遥罩住他胸前五处大穴,缓缓抓去。
他左手划的一个圈子,乍看似是扰乱人心的招数,实在却是右手虎口罩穴的招式。这个圈子一划出去,西门靖仇不论向左向右或者是后退,都会碰上一股极为强劲的无形潜力,纵是一代高手,也得运功护身之后用力冲出。
这一来身形不免一滞,那紫心老道人右手的虎抓罩穴报数便可以袭到敌人身上。那时敌人只好收起逃走或闪避之心,出手招架。
这一招是迫敌出手的妙着,乃是昆仑派三大绝招之一,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昔年昆仑派第七代祖师创出这一招时,就是因为昆仑派的武功中,罕有毒辣迫攻的招数,讲究的是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这个法门精深奥妙,普天下各宗派武学要旨无出其右。
可是要全昆仑门下弟子个个都深会此旨精义,击强如弱,自是万难办到。何况武林中尽多好险无耻之辈,往往自知不敌,便不肯先出手,甚且乘机逃遁。因此昆仑派第七代祖师特地创出这一招高奥手法,迫使敌人不得不出手抵御,那时节便可施展本派武功,源源攻敌。
西门靖仇自然识得这一招”回龙优虎“的奥妙,心想此招名列昆仑三大绝招之一,又是昆仑派前一辈高手使出来,无疑威力倍增,目下唯有应付过这一招之后,等他一施展其他手法,方始设法脱身逃出圈外,再作道理,心下也不敢将”诛神“古剑拿来唬人,因为,他已明了,这紫心上仙只不过想考较一下自己修行如何了。
这念头在心中一闪即逝,当下运功聚力,凝身不动,等到对方罩穴虎爪抓到胸前两尺左右,这才突然竖掌疾劈敌人掌心。
他鬼谷派的武功向来以刚猛迅快为主,最著名于武林的是六六三十六路”飞剑斩“术。西门靖仇一生浸淫在剑术上,一柄宝剑在手之时,施展开剑法,当真有风雷之声。
紫心上仙右手虎爪罩穴之势看似缓慢,其实甚快,西门靖仇这一掌劈出时本来预计在胸前尺半左右与他的虎爪相触,但拍地微响,双方掌势一接,却是在西门靖仇胸前一尺之处。
若果西门靖仇稍有轻敌之心,打算在前胸一尺之处截住敌掌的话,那就只剩下半尺距离,这一来不但因距离过近而被对方指力罩住穴道,可能负伤落败。
退一步说。即使抵御得他指上内力。但这半尺距离实在不容西门靖仇发出掌力,紫心上仙只须运足全力突然一迫,势必抗拒不住而被他虎爪抓中胸口五处穴道。
西门靖仇心头不禁一凛,掌尖微缩,健腕一翻,大拇指从腕下疾转出去,急点紫心老道人腕上脉穴。
紫心老道人哼了一声,虎爪微侧,手腕便跟着侧转,变成腕骨向外,西门靖仇的一指在他腕骨之上,作用全消。紫心老道人紧接着偏身跨步,手肘向前撞扫,势急力猛。
这一招已是近身肉搏,紫心上仙不要说已练成了绝世神功,单论他数十年修为,内功之强,已是武林罕见。这一时撞扫出去,当真有数千斤之力。
西门靖仇但感口鼻间被一股猛烈绝伦的力量封罩住,呼吸不得,眼看敌时已至,万万闪避不开。在这千钩一发之间,只见他左手蓦地从右肋下面穿出来,五指突然抓住紫心上仙的左手脉门,身形也随着左手伸出之势,偏旋寻尺。
呼的一声,一股强劲绝伦的内家真力从他胸前扫过,虽是没有击中,但西门靖仇已经感到血气翻腾,心跳气促。
他左手本已扣住紫心上仙左腕脉穴,如是平时,对方不但立即软瘫跌倒,便是刚才的一时劲力发到一半,也立即消失。但这位武林名宿功力深厚之极,招数内力发出之后,虽是左手脉穴受制,却丝毫不受影响。
西门靖仇使出”生死擒拿十三手“中的一招,化危为安,转弱为强。一身内力从五指中拂发出去,正要将对方摔倒。
忽然感到对方蓦然一股真力传至左手脉门,抵住自己的力量。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想到:“昆仑派虽是内家各派中的泰山北斗,秘传内功心法,深不可测。但我只知昆仑高手练到九转金丹成功之后,遍体有无形罡气封闭,水火刀枪都不能加害,却未曾听说过穴道被制之后,尚能运功抵御……”
念头急转之际,紫心上仙又哼一声,左手五指突然翻转,反扣西门靖仇腕脉。
西门靖仇碰上这种武功通神的对手,不由得心惊胆跳,急急松手跃开。
紫心老道人却没有立刻跟踪扑攻,站立当地,似是行功运气。原来他虽然仗着绝世神功催动真力抵御住西门靖仇左手扣脉的内力,但穴道到底先被制住,闭塞了一半,是以此时急忙运功打通穴道。
西门靖仇大惑不解,朗声道:“晚辈孤陋寡闻,竟不知老前辈护身神功的来历,已经输了一着……”
紫心老道人一面运功,一面冷冷应道:“西门施主先被贫道以内力封住五处大穴,仍能忽出左手,施展妙着。单论这等内功修为,非有一甲子以上苦修之功不可!但施主年纪轻轻,居然已打通了奇经八脉,这等造诣,实在难得!贫道只不过修为日久,尽悉师门心法奥妙,故此抵受得住施主扣脉指力,并非有什么神功护体……”
西门靖仇心中微微一笑,忖道:“紫心上仙不愧是昆仑派独步一时的高手,眼力如神。但他不知我秘锁玄关未通,却未免差了一着……”
原来天下武术家派虽多,修为途经不一,威力遏异。但天下亿万人的身体却无不相同,单就内功修为在身体内所达到的境界而言,不论是何等家派,其名称与所指之内容却极少差异。奇经八脉当世武林高手之中不乏能够以深厚功力渐渐打通,但秘锁玄关却更进一层,能够打开玄关的人,必须奇经八脉先通,然后才可进一步上窥内家上乘秘要,练成不坏金身。
紫心老道人怎会想到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鬼谷门高手,居然已经打通奇经八脉。要知当日西门靖仇身受种种灾难,实在机缘凑巧已极。一是他灰心丧志,心中全无荣辱哀乐之念,二是有那通灵水蜃多日来磨练内力,三是当时上面又酷日炎炎,如处洪炉之中,苦不堪言,四是每到晚上奇寒难当。五是任野老煎熬各种奇药,洗筋涤骨,六是任野老以极上乘内功,在他与水蜃争持堪堪失败之时,为他震经通穴,增强内力。这种种机缘凑在一起,还得天生有过人的毅力!
他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在老前辈之前,有如萤火微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紫心老道人听他说得谦虚诚恳,心中大是受用。但忽然触想起心中隐秘,面色微变,冷冷道:“施主小心了,贫道要出手啦!”
西门靖仇后退一步,道:“老前辈功参造化,威震宇内,晚辈万万不敢无礼……”
紫心老道人峻声道:“施主好说了,贫道想再见识见识施主的擒拿手法,并无加害之心!”
西门靖仇想起于小雪还躺在那边,不知情形如何,心中大感焦急。当下拱手道:“老前辈有意指点,晚辈岂敢推托,但晚辈这个义妹如果仍然闭住大穴,时间长了,只怕内伤甚重,不易治好……”
紫心老道惊道:“你只要施展过那擒拿手法,贫道就放你过去。”
西门靖仇很是为难地看了看还躺在一边的于小雪,心下很是难以决择,如果能将”诛神“古剑拿出来的话,还会怕什么紫心老道吗?当然,也许他会更厉害的法宝,因此,靖仇还是咬紧牙关,盯着紫心老道。
只见他银髯飘飘,无风自动,接着跨步迫上,左手一圈,右手化为虎爪之势抓出,罩住他的胸前数处大穴,这一招”回龙伏虎“,果是奇奥精妙之极。虽是第二次施展,但西门靖仇仍然测不透其中种种变化。
西门靖仇一看自己既不能左右闪避,又不能后退。只好发招应敌。右手呼地一掌,向他左手发出的掌力击去。左手迅疾举起对着紫心道人右手虎爪拍去。
紫心老道人不避,双手一齐涌出阵阵真力,四掌一接,都是一虚一实,虚的一边遥遥相持,实的一边则肉掌相接,发出啪的一响。
西门靖仇原本打算伪装硬拼的样子,其实到时忽然施展奇奥手法,将对方迫开一点空隙便即倒了过去,先去瞧瞧于小雪的情形。
哪知紫心老道人双掌突然发出一种强劲绝伦,亦刚亦柔的力量,笼罩柱他整个身形,纵然能仗精妙手法迫开对方,却也无法冲得过去。心念一转,暗忖这位昆仑高手的神功分明有不是昆仑心法,目下倒要试他一试,看看有何等门派的家数。当下也运集真力,聚行于双掌之上,真个硬封硬架。
这一来两人左右手相互抵住,各发内力,竟变成较量内功的局势。
西门靖仇虽然感到对方双掌重如山岳枫,但他有过与那通灵水蜃拼斗的经验,是以双脚稳如磐石,牢牢钉住地面,双掌所伸,一长一短,稳稳抵住对方的神功真力。
两人相持了一阵,紫心上仙面上微露讶色;冷冷道:“施主练得好一身深厚内功,先后天真力竟已浑然融一体,贫道年逾八旬,平生见过无数人物,但像施主这等根基牢固,功力深厚的人,从未见过。”
西门靖仇见他虽是在互拼内力之际,仍然能开口说话,若无其事,心中大感佩服。而他自己却不敢开口分心,只能谦然一笑,算是回答。
紫心上仙面色渐渐变得十分严冷可怕,接着道:“可惜施主年岁所限,这先后天真力只能融为一体,尚未能分合变化,用以制胜败敌。贫道神功已发,无能自制,除非我们双方有一个倒地不起,否则已无法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