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人,他的伟大平凡而又纯粹
天欲降大任于斯人者,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是句很有道理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老天如果要整你,那是看的起你。忘记从那本书上看到这段话的朱雅茜深以为然。
比如现在,被一个一脸骄横的女生堵住门口,洋洋洒洒的骂了一大段要求从林静又身边滚开之类的话后还特地指明骂你那是看的起你。难道说,所谓的照顾你,都是以先整死你为前提的?这样老套的桥段,不是没创意就是真理。
朱雅茜轻叹一口气,简直都要开始佩服自己了:“骂完了?要不进来喝杯水歇会儿?”
“你!”
我怎么了,朱雅茜委屈,我不生气关心你一下还不行,难道非要我跟你对吵,然后两个人骂的精疲力竭,再各自憋着一肚子窝囊气回去酝酿新的争吵?
瞅着对方铁青的脸色,朱雅茜小心翼翼:“要不,你接着骂?”
“你!”结果对方发出了更为尖利的一嗓子。
朱雅茜更委屈,我都让你骂了,你还不愿意?!调整了个姿势,朱雅茜又温和道:“那你说你还想干啥,我一定全力配合。”
“你!”
还是这一个字儿,朱雅茜郁闷了:“这年头,连骂人的人都这么难伺候啊。”
屋里头一直默默看戏的夏青青、刘小雅嗤了一声,叶莺儿咳嗽了一声。
朱雅茜:“我说实话还不行?!”
屋里屋外一阵寂静。
叶莺儿清清嗓子:“行是行。可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被你吓跑了。难得有个乐子还被你打搅了。”
朱雅茜忍不住道:“天儿挺热的。人家一小姑娘都杵门口半天了。多累啊。我那么善良一人能跟你们一样唯恐天下不乱么。放心,你咋知道人家不会还来呢。”
夏青青冷笑着撇了朱雅茜一眼:“这不过是个小喽啰罢了。要是换我,三个你也死无全尸了。”
朱雅茜擦擦额上的冷汗。是啊,这是小手段。话多的人一定不是坏人,莽撞的人也大多不会用阴险手段。明枪易躲,从来都是暗箭难防。
朱雅茜摊在床上:“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唉,你们说,这些女生是怎么考进来的,智商简直就有问题啊。”
夏青青:“进入大学代表不了任何问题。一切请参考刘小雅。”
朱雅茜:“……有道理。”
坐在餐厅里,朱雅茜目送着又一个林静又的fans趾高气昂离去的背影,掰着指头数了数,这已经是第三个了,辱骂,恐吓信,这不,连个饭都不让人好好吃。影响人吃饭,就是天打雷劈啊,你们知道不?!
就在她犹豫着饭已经买回来了到底是吃还是不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好巧。”
朱雅茜忍不住笑:“拜托,你这样搭讪好过时的好不。”
抬头,是陆志远温和的笑脸,他左手端着餐盘,右手轻轻拍了下朱雅茜的脑袋,“那你想听什么样儿的?”
朱雅茜躲开他的手,摸摸下巴:“比如,姑娘,喝杯白酒,交个朋友之类的……”
陆志远看了一下四周,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静又呢?”
朱雅茜现在一听这个名字就头疼,捂着脑袋如临大敌,“别提了别提了。那家伙就是个倒霉催的,谁挨着谁完蛋。”
陆志远好笑的看着她的反应,嗯,第一个这么评价林静又的,倒真是有趣。
朱雅茜哀嚎一声,“一想起你和他居然是高中同学并且你还安然的活到了现在我就觉得不可思议。他的那些瞎粉丝们!真是受够了。找不到他的人就来无限制的骚扰我。我能跟他有啥关系啊,再说了,完全不可能啊!”
陆志远,毫无同情心的:“你很困扰么,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再说我是男的,当然没关系。”
朱雅茜撇嘴,瞅着对方的眼神也多少带了点谴责:“是啊,怕是你的粉也不少。你们坐山观虎斗嘛,当然有意思,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小炮灰。”
看出对方摆明了今天赖到你了别想着容易走,体会出对方了那难道你没有罪恶感你不觉得你应该补偿我潜台词,陆志远从善如流:“那我该怎么弥补?”
朱雅茜一乐,果然是聪明人啊,大力的拍拍陆志远的肩膀:“兄弟,有前途,我看好你。”推开前面的餐盘,朱雅茜手一挥,派头十足:“走着,火锅店。”
陆志远只得也推开自己面前的餐盘,跟着她走出去。欢快的背影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影子,一路上蹦蹦跳跳,中途还停下来,仔细的听了一会路边乞讨的老艺人拉二胡,郑重的放下了五块钱。
如果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世,陆志远大概也以为她家庭美满,所以不谙世事。不是因为一直被保护在温室里所以才以为全世界都风轻日暖,而是在得知世事险恶之后依然能保持一颗干净执着的心,这才是最可贵的啊。
捡了个靠窗的座位。
因为不是周末的关系,火锅店里安静了很多。
目光灼灼的盯着锅里沸腾的汤料和食材,朱雅茜口水直流:“乖乖菜,乖乖肉片们,你们快熟吧,快让我吃掉吧。”
一副饿狼扑食的着急上火模样看的陆志远好笑不已。
等得不耐烦了,朱雅茜干脆把头转向窗外,努力的不去看锅里未熟的一大堆吃的,一边告诫着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边闻着香味止不住的一阵肚饿。
“好了,可以吃了。把头扭回来吧。”陆志远出声示意。
本以为会立刻欢呼扑过来的朱雅茜还是定定的看着窗外,这姑娘,莫非是饿傻了。
陆志远正准备拍拍她,却见朱雅茜麻利的跳下凳子,跑出店外。
陆志远透过窗子看,外面的道路上,一个须发皆白、满面沟壑的老年人靠着拉着满满一车杂物的三轮车不住的喘气。
大概是刚好停在了旁边眼镜店的门口,一个穿制服的店员一脸不耐烦的站在旁边吆喝,刚歇了口气的老先生不住道歉,费劲的推动车子向前。
陆志远皱眉。
再看去时,朱雅茜已经走到了老年人的面前,她扶稳三轮车,然后转身看向店员,眉目凌厉,气势逼人。陆志远直直的看向窗外的朱雅茜,不同于平时他所见到的安静或者活泼傻傻样子,这一刻,她执着坚定,光芒耀眼到几乎不敢直视。
微微的闭了下眼睛,陆志远拎起桌上未开封的饮料,走出门。
店员已经讪讪的向朱雅茜和老先生道歉。
朱雅茜红了眼圈。她垂着头,扶住老先生的胳膊,瘦弱的硌手,“老爷爷,我来推,您先歇会。”沉重的要命的三轮车,朱雅茜弓着身,仿佛要用尽全身所有力量似地推着。
“我来吧。”温和的声音,却不容置疑的推开了朱雅茜。朱雅茜抱着塞进怀里的水,扶着一直道谢的老先生,怔怔的看着前面努力把车子推上坡的陆志远。
平日里的谈吐气质,一身简洁却在细节处透漏着考究的衣着,虽然她没见识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可也猜得到绝不是便宜的大路货,陆志远大概也很有钱吧,不然,又如何会有那么漂亮优秀的女朋友,如何会认识林静又那样的大少爷。可这样的一个人,今天为了她替一个素不相识的穷老头推车。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陆志远刚才推开的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得到了救赎。
“小姑娘,是你男朋友吧。你们真是好人。”
衣着褴褛的老先生温和的笑着,饱经沧桑的眼睛里依然透出慈祥的光。
托着老先生手臂的朱雅茜没说话,只是看向这个本该在耄耋之年尽享天命却不得不出来劳动的老爷爷,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些辛苦,对这具孱弱的身体来说,都太过沉重。
她顿了一下:“老爷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老人只是笑笑,拍拍朱雅茜的手臂,他说:“我还很健康呢。坐着光吃不动有罪啊。”
朱雅茜的眼圈又红了,偷偷的摸出身上所有的钱塞进老人的衣袋,她只重复的说,“老爷爷,你一定要保重,我有机会,一定能再见到你。”
老人爽朗一笑。
目送老人离去的背影。
朱雅茜咬着嘴唇,眼里颤巍巍,刚才的坚强烟消云散,仿若一触即碎。
陆志远站在她身边,他说:“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肩膀也能借给你。”
朱雅茜抽动了两下鼻子,大喇喇的抹抹眼睛:“才不要呢。我还没吃饭呢。饿死了。”
陆志远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也能那么温柔,他说:“好,我们去吃饭。”
刚才拼出来的精神气一用完,加上又走了那么远的路,朱雅茜觉得格外的饥饿。
陆志远只是看着她狼吞虎咽,及时的递酱汁,端冷饮,服务周全,食物美味,朱雅茜吃的大为满意。
擦完嘴巴,朱雅茜眼神有几分飘忽,她呐呐:“谢谢你啊。”
陆志远仔细擦着手指头,他淡淡的看了朱雅茜一眼:“你是指那件事?”
“都有吧。”
陆志远继续清淡:“无所谓,是好事情。可是你能告诉我原因么?”
朱雅茜咧嘴:“因为我是尊老爱幼的好童鞋啊。”
“嗯?”
就知道他会不信的朱雅茜支着下巴再次看向窗外。
良久,陆志远几乎以为朱雅茜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听到朱雅茜的声音,尾音极轻,带着特有回忆感的腔调。
“以前,我在孤儿院的时候,总是有一些好心人来资助我们,他明明也是乞丐,却把乞讨的钱送给我们。他是个很好的人。还有一个像今天这个老人一样的,孤苦无依,却把辛苦挣来的钱送给我们。有些人,有一百块,他捐了十块,有些人,有两块钱,捐了一块,而第三种人,他只乞讨到了两毛,却捐给我们一毛。爱心一样平等,但重量却不一样。有一些人,他的伟大平凡而纯粹。”
阳光从窗口照在朱雅茜身上,恍惚中,像是羽翼扇动时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