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鸣沙城稍事休整之后,一行人向着东北方向继续进发。漠城到鸣沙城一路算的上是漠北最为安全的,一路上还能碰见些商旅。而鸣沙城自前往乌干城的后半段路程却是比较危险的,路途中经常能碰见有毒的蝎子,蛇之类的,且在黄沙掩盖下,有着许多或是动物或是人的骸骨。只是这才出鸣沙城不久,怎么会有人的骸骨?
石勇拨拉着地上已然被腐蚀成白骨的骸骨,对着众人说道:“这是人的骸骨,估计是中毒死的,骨头有些泛黑。”石勇是这八个男子的领头人,其他几个男子连同阿蛮,都唤他石老大。
“才不过离开鸣沙城两日,我们就遇见人的骸骨,难道这边有什么不安全的因素吗?这一段路按说是比较安全的。”说话的男子看起来略显清瘦,神情稍显有些呆愣,若是穿着长袍,拿着一本书,那绝对很有书生风范。也就因为这样,大家都叫他书呆子。
“呆子,你检查一下四周,我们暂时歇一下,看地图标记,前方有碎石滩,傍晚赶去那里休憩。候风,你去收集些能烧的干柴存储起来,大头,你去把骆驼安顿好。其他人提高警觉,都小心些。”石老大一声令下,大伙开始分头行动。
一边的男人们开始行动,而姝萱则蹲在方才发现骸骨的地方拿着一根枯枝将骸骨都挑了出来,仔细查看。
“阿萱,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死人嘛!都化成白骨还能看出来什么?”阿蛮有些不解的看着姝萱的动作。
“若是能查看出这具骸骨的死因,对我们来说绝对是有利的。谁也不能预料在这大漠中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得步步为营,要不就我们这几个人,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姝萱没有理会阿蛮,只是仔细观察着被挑出来稍加整理的骸骨,只一眼就发现这具骸骨的不平常之处。“这具骸骨没有右臂。”
姝萱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难道这人是中了很厉害的毒?要不怎么需要砍掉右臂。
只见姝萱继续说道:“这人骨四周只有些衣服的残片,别的什么也没有。按理说这行走大漠,必要的装备还是要有些的,可是我刚翻查了尸骨周围的黄沙,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人臂上的断口十分整齐,且腿骨上竟有一条裂痕,看起来极像是刀痕,痕迹能有这么深,想来也只有刀了吧!而且持刀之人力气非常之大,一刀即入骨。许是这人被毒物所伤,他的同伴怕被他连累,弃他而去。”
“本想看看这人是不是死于厉害的毒物或者沙漠之中的潜在的一些东西,没想到,这人最终死去竟然许是同伴造成,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姝萱扔掉手中的枯枝,起身帮着大头牵骆驼,没有再看地上的骸骨。这具骸骨对他们并不能起到什么帮助,自是不用再多加关注。
众人也只是一阵唏嘘,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大家都是行走在这危险的地域,谁都是有可能发生意外,哪里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同情别人。
众人牵着骆驼,让骆驼围成一个圈,将骆驼身上驮着的干粮拿下来,就着水,大口的吃了起来。现在,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阳光照在人的皮肤上火辣辣的痛。大漠就是这样,白天热,夜晚冷,好在众人都是习武之人,在这气候变化无常的地方也不会太过不适。姝萱是众人中体质最差的,却也只是稍有不适罢了,谁让根本不是常人。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众人都已吃完干粮,也休憩的差不多的时候,阿蛮率先起身。扬了扬手中的鞭子,顺便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上的沙尘。
“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碎石滩了,那个时候再搭起篷子好好休息一下。”阿蛮说完,众人就都起身开始准备出发。
“是啊!我们得快些赶路了。石老大,小姐,我们离开这鸣沙城已经有两日,这走了也百余里路,这带着的水也就能撑三日了。”说话的男子长的十分黑瘦,只是眼中闪烁着精光,名唤候风。
阿蛮回过头看着姝萱有些苍白的脸色,略带担忧的问道:“阿萱,你还好吗?要是不能坚持的话就骑上骆驼吧!”
“我没事,只是很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有点不适应罢了,我们走吧!大家都收拾好了。”荀在一伙人出了鸣沙城之后就从姝萱的怀里跳到骆驼驼着的一个竹编的筐里,再就没有动过。其他人都有些担心这样下去,这个看起来十分弱小的小黑猫还能不能活下去,是姝萱一再保证无碍,众人才不再多问。
这一段路程并不算太遥远,众人在不久之后就到达那一片碎石滩。极目观去,可以看的出这片碎石滩曾经有河流经过,中间侵蚀下陷,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只是经过时间的洗礼,风沙的侵袭,早已干涸。
“手上的速度快些,把帐子扎起来,骆驼都安置好。”石老大看了看情况直接而干脆地下着命令,众人立马开始行动。
而阿蛮和姝萱作为这个队伍中唯二的两位女子,自然是比较轻松的。男人们做着粗重的活,她们只是将之前收集的柴火拿下来,将干粮准备好开始准备晚饭。
阿蛮用石块围成一个圈,将铁锅置好,倒上水点好火之后,两人将带着的腌制好的咸肉撕碎扔进锅里,就那么盖着盖子煮。腌制的肉是比较咸的,也不用再放盐,直接煮好的肉汤正好咸淡适中,再配上些烙饼,既省下了淡水,又比较能充饥。大漠里行进,是吃不到什么美味的食物的,只是这一顿肉汤也是隔个两三天才能吃到一次,实属不易。
“阿萱,看你的样子也不似吃过这种苦的,之前我与我爹去历险的时候经常能遇到这种情况的,我现在都已经有些后悔带你来了。”阿蛮看着姝萱苍白的脸,更加担忧了,也开始有些后悔带着姝萱走这一遭。
姝萱虽然脸色稍显苍白,但精神还是不错的,她淡淡一笑:“我是那么弱的人吗?我曾经也是走过很多地方,况且这大漠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用太担心我。”
“不是第一次?你曾经来过?”阿蛮不由的好奇起来,姝萱的样子来看年龄是比她要小的,看来最多不超过十八岁而已,怎么可能来过这里。更何况,之前姝萱说过她是由南方而来,难道她小的时候来过?可是会有人带着小孩子走大漠吗?那不是很累赘?阿蛮一时间脑中满是疑问。忽略了她自己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在这大漠游走,许是姝萱看起来比较柔弱,她就没把她与姝萱放在一起对比。
“对了,我们还有多久能到绿洲?”姝萱没有回答阿蛮的问题,刻意的避了过去。
“哦,这个啊!估计还得三天,这三天里东西要格外的省,尤其是水,吃的倒是准备的比较多,不过也得控制些。”见姝萱没有想说的意思,阿蛮也不强求,转眼就将自己的疑问抛到脑后。
“我们这些天走的还算比较顺遂,可是我总是有些不安。”姝萱皱着眉头,心底里有些压抑,她总是觉得这样的顺利有些不太正常。
阿蛮不太在意的拍了拍姝萱的肩膀。“别那么担心,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在这大漠里游走,没事的。只要不太深入,多加警惕,这段路不是很危险的。”
“跟我讲讲这乌干城城吧!听说那里很神秘。”
“其实说起来这乌干城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曾经见过乌干城的城主,在我小的时候。”像是想到什么比较有趣的事情,阿蛮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乌干城的城主南修谨与我爹是旧识,曾经来过漠城一次,约莫那个时候我大概八九时候的样子。记得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南叔叔,一见便惊为天人,直嚷着要嫁给南叔叔,还被我娘取笑来着。”说到自己的娘亲,阿蛮眼神瞬间变得闪亮,似是有无数的星辰在闪耀。“我娘很美很美的,美得就像天上的仙女。南叔叔貌似也喜欢我娘呢!我爹防他跟防狼似的,从来不让娘跟南叔叔有独处的机会。阿萱,你说我爹笨不笨,都说了我娘眼里只有他,他还那么不放心。”
“爱的深了,哪怕一刻不在眼前,都觉得心是空的。只有看在眼里,捧在手里,才会觉得安心,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要是失去了,心也就死了,空了。”姝萱眼神迷离的看着远处快要落入地平线下的斜阳,似是讲给阿蛮,也似是说给自己听般的低迷。
听到姝萱的话,阿蛮也暗自纠结了,她是爱着肖默涵的,可是也没有那么想每天都在一起,她经常到处跑,也没有人家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愁绪。这是怎么回事呢?也许是每个人爱的方式不一样吧!想不出个所以然的阿蛮干脆就不去想了,在她看来,想不通的事情干脆就扔在一边不去想就好,反正以后就会明白的。
“小姐,东西都安置好了。”石老大突然出声,让处于呆滞状态的两人陡然回神。
“呀!肉汤也煮好了,可以开饭了。”阿蛮惊叫一声,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阿蛮组织着大家吃着晚饭,还别说,虽然食材较为简陋,可是众人都吃的很是满足。吃过之后就各自分散,休息的休息,守夜的守夜。
“你们几个先去休息,我和阿萱先守着,一个半时辰之后夜深了再换你们。”阿蛮不容拒绝的下达着命令,脸上的表情也带着一些不容拒绝的严肃。
“小姐,就你们两个女子守着,不太安全。”石老大有些担忧的皱着眉头,犹自不放心两个女子守夜。
阿蛮扬起下巴,星眸璀璨,挥舞着鞭子自信的说道:“你还不相信我的功夫吗?再说了,只是守一段时间就换你们,前半夜还是比较轻松的。你们最近也是比较辛苦,现在这里还算比较安全,你们就好好休息。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去休息。”说到最后,阿蛮的口气变得生硬而不容置疑。
石老大看拗不过阿蛮,也就由她去了,反正他自己一向睡眠比较浅,有什么情况也可以第一时间发现,遂招呼着其他人进入帐子里休憩。他们一共扎了三个不大的帐篷,一个阿蛮与姝萱住,剩下两个各住四人。
伴着夕阳的光辉,微风吹拂的细沙滑过脸颊,天空变得暗沉,隐约可见几颗还不算太明亮的星辰,沙漠里零星可见一些矮小有些干枯的植株荆棘。一派荒凉,却又无限辽阔,让人心也跟着宽广了起来。
阿蛮与姝萱找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坐在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阿萱,你说人死之后是不是真的可以变成星星?”阿蛮抬头看着不太明亮的星辰低声说着。
姝萱转头看向阿蛮,只见阿蛮神情有些晦暗不明,难得的消沉了起来。“怎么这么问?”
“我十岁的时候,娘去世了,娘身体一直不好,她是南方人,可是为了我爹硬是就这样生活在她不习惯也不喜欢的地方,她总是跟我讲着江南的一切。我看得出来,娘是想回去的,可是为了爹,她只是把这个心思藏在心里。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她就总是在生病。后来,她实在熬不过了,就将我叫到她的床前拉着我说,她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要是我想她的时候就抬起头看星星,她说天上最明亮的一颗星辰就是她。”
“我娘很温柔,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坐在院子里假山旁的小溪边上,笑看着溪里的锦鲤,那种笑容跟我娘很神似,都是那么的恬淡温柔。那一瞬,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然后就去接近你,然后与你成为朋友。”
“我娘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女子,我爹总是这么说着,我也是这样相信着的。可是娘却告诉我,她不想我像她那样,只能依附别人活着。她要我独立,自信,坚强,她要我不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得肆意潇洒。所以,我爹也放弃了把我养成一个大家闺秀,教我习武,不限制我的自由,也从来不逼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我爹总是告诉我,我一定能遇到一个像他和我娘一样疼我的男子,给我一辈子的幸福。这样他也能放心留下我去找我娘,可是,我还没有幸福呢!他们却都丢下了我。十岁的时候娘离开了,十六岁的时候爹也为了保护我离开了我。我失去了所有,肖默涵也因为菱儿师姐的死恨我,没有人再爱我了,我爱的人也都离我远去,所以我有些自我放逐,整日里胡闹,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应该?”
“其实人活在这世上就是来经历各种苦难与折磨,直到失去生命的那一天。每个人都有痛苦,都有自己的不易。可是即使是这样,只要心中有着哪怕一点点的希望,都要活下去。都要笑着面对所有,笑着告诉苍天,我会笑到最后。”姝萱说的淡然,可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又能有几人?
看着姝萱认真的样子,阿蛮突然笑了起来。“阿萱,我只是小小的发一下牢骚罢了,你怎么这么严肃?”
虽然阿蛮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活力,可是姝萱看着笑着的阿蛮,却能感觉到她心中的落寞与孤寂,只是阿蛮平时掩饰的太好,好到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阿蛮这个样子。
阿蛮自顾自的躺在巨石上,看着已然变得漆黑的天空上的星辰。夜晚的大漠格外的宁静,天空也漆黑如墨,更显得星辰的银辉明亮。突然,阿蛮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起来。
“阿萱,你看,那颗最明亮的星,就是我娘。”阿蛮指着天上最明亮的一颗星辰,拉着姝萱一起看。
看着阿蛮明亮的眼睛,姝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后顺着阿蛮的眼光看去,姝萱不由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