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宽广的帐帘高高挽起,坐在大帐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往来的官兵。

军团长西蒙坐在桌案后面,怔怔地望着帐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心中清楚,眼前的忙碌全是假象,部队在平时要训练,在战时要时刻警戒敌情,可眼下,既不用训练,又远离战场,官兵们真正闲散无事了,下层百夫长们为了不使手下养出散漫习气,便想出一些坚固营栅、码放粮草之类可有可无的任务让大家忙碌。

“大人,您在想什么呢?”身后的陶伦斯望着帐外道。

西蒙回过神来,掀了掀披在肩头的军装,眯眼微带嘲讽地笑道:“我在想北方的战况,此时亲王殿下、费德洛夫他们已经与腾赫烈主力交上手了吧,几十万人的大会战啊,一定很有看头,可惜咱们是无缘见到了。”

陶伦斯没有搭话,只是干涩地陪笑了一下。在他看来,军团长的公然抗命完全是场豪赌,无论谁是最后的赢家,这种事都不是他能插嘴的,在胜负未分明之前还是谨慎些好。

西蒙看陶伦斯不说话,转过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哼,你好像很不在意啊!北面正有超过四十万人在进行你死我活的厮杀,这是决定国运的大会战,对此你难道就没有什么看法要说说吗?”

陶伦斯两腿并直,微一躬身,低下头道:“那种大事不是我要考虑的,身为下属,我只以军团长大人马首是瞻。”

“哼!陶伦斯,你是个滑头!”西蒙故作姿态地哼了一声,满意地看着陶伦斯嗔怪道。他站起身,走了两步,负手望着帐外慨叹道:“陶伦斯,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有想法,其实不是我不想北上歼敌,实在是总指挥大人待人有厚薄之分啊!不信你看看十一师团的惨况吧,二万人只剩下七千人了,一个士兵都不给补充就又把他们推向虎口。我真怕咱们会蹈十一师团的老路啊!打到最后,实力都拼得七七八八了,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人家却正好趁你病要你命。”

陶伦斯心下有些不以为然,他窥视着西蒙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陪笑道:“大人,您恐怕多虑了,十一师团的景况是让人寒心,可咱们与十一师团不同,咱们是袤远战区四大主力之一。咱们倒下了,整个汉拓威帝国军也会元气大伤,参军司不会见死不救的。”

西蒙忽地直起身,拧着眉头狠狠地瞪着他,训斥道:“陶伦斯,你糊涂啊!咱们这种地位的人,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千万官兵的生死,心存侥幸可是会灭亡的啊!老斡烈就是活生生的榜样,一万三千儿郎的性命,只换来了一块铜制的勋章,现在落得身死名裂部属被吞的下场。陶伦斯,殷鉴不远,你可不要执迷不悟啊!”

陶伦斯看西蒙发这么大的火,赶忙摆出一副受教的表情,站直身子道:“大人,属下愚鲁。还是大人看得远、想得深啊!”

陶伦斯的认错并不能让西蒙满意,他板着脸冷酷地道:“陶伦斯,你可以不信我的判断,但你不妨拭目以待吧,这次会战,中路军的袤远十二守备师团与第八守备师团肯定最先完蛋,克利夫兰的五十六军团损失肯定远远超过费德洛夫的近卫军团。你等着看吧,看我料得对不对!”

陶伦斯唇上两撇浓密的胡子翘起,谄媚的笑容与阴鸷的鹰钩鼻子显得那么不般配,“大人,是属下错了,属下这点眼力怎么能和大人的睿智相比呢?大人这么一说,属下只觉眼前豁然开朗,顿时想通了好多事情。大人,您知道属下头脑不开窍,以后可要多多指点属下,有了您的指点,属下就不会做错事了。”

西蒙脸色缓了下来,撇嘴傲然笑道:“陶伦斯,我拿你当自己人,才和你说这些的,换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听到这番话的。”

陶伦斯感激地瞅着西蒙,三角眼湿漉漉地泛着水光,哑着嗓子激动地道:“大人!属下能得大人如此眷顾,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了。”

“好了好了,你我的关系,说这些就有些过了。”西蒙大度地摆摆手,转个话题道:“阿瑟的那批残兵怎么样了?都两天了,怎么还没有信报传过来?”

陶伦斯连忙道:“大人,我这就派人去查查。”

西蒙抿起了唇角,满脸不豫地道:“就是说没有消息喽?那个安东诺夫能力怎样,不知道镇不镇得住局势?”

陶伦斯陪笑着解释道:“安东诺夫是我手底下的老人了,做事一向中规中矩,能力虽不特别突出,却胜在忠心耿耿。他是带了三十多名下级军官去的,我想有大人您的手令在,谅那群败兵也不敢乱来的。”

“那可不一定哟!”西蒙板着脸责怪道:“几十人并不保险啊,你太大意了。”

陶伦斯手抚胸口保证道:“大人敬请放心,此事绝不会出差错的,您是没见到十一师团那伙残兵,简直就如一群乞丐一般,缺衣少吃,士气低落,当日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走了阿瑟,他们连动都没敢动。现在没有了阿瑟,那群人就更是一盘散沙了。大人派人收容他们,让他们重新回到帝国军的行列,这对他们是天大的恩惠啊,这些人感激大人您还来不及呢!”

“嗯!”西蒙脸色缓和下来,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报告!”一名侍从武官在帐外立正喊道。

“什么事?”西蒙板着脸道。

“大人,信使刚刚送来安东诺夫大人的亲笔信!”侍从武官恭敬地禀报道,走前几步把一封未开封的信件两手呈放在西蒙的眼前。

“嗯,下去吧!”西蒙拿起信对侍从武官摆摆手道。

侍从武官行了个军礼便返身出帐,西蒙撕开信皮展开信纸阅读。

陶伦斯从后面凑上脑袋,焦急地问道:“大人,怎么样?安东诺夫在信中说了些什么?”

西蒙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把信递给陶伦斯,道:“你估计的不错,安东诺夫那边一切顺利,他已经成功收编了十一师团的残兵,正在引军向主营回转。”

陶伦斯抓过信又看了一遍,心里长松了一口气,破颜笑道:“我就说嘛,那群乞丐一般的败兵怎么可能掀出大浪!大溃败早已让他们亡魂丧胆了,这种时候只要有人冲他们招招手,这些人就会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匍匐在脚下认主人的。”

西蒙用拇指捻了捻唇上微翘的胡须,既得意又失落地叹道:“唉!虽然十一师团的下场令人感叹,不过,不得不承认他们最近几次的出击着实漂亮。我本来对这批人颇抱希望的,期待着能以这批兵员为骨干,建起一支战力强悍的万人队,可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恐怕要让我失望了。”

“呜呜呜——”

三名号角兵手举号角,仰首朝天,鼓足腮部吹动牛角,低沉悠远的号角声在天际间回旋。

部队前方满身甲胄的斐迪南正勒着缰绳,抑制着胯下跃跃欲试的战马,听到中军的号角声,他把斗篷向身后一撩,举起手臂,朝左右官兵喊道:“传令!全军开拔!”

整队待发的前锋千人队的骑兵们纷纷磕动马腹,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长蛇般的骑队开动起来。

张凤翼勒马而立,静静地注视着向远方延伸的骑兵队伍,后面阿尔文与庞克、妮可三人策马随侍在他身后。

看看斐迪南千人队已经走远了,中军的庞克千人队也开始行进,张凤翼转头对阿尔文他们道:“中军动起来了,咱们也入列吧!”

此时,后队的恩里克满头热汗地策马跑上来,到跟前时,勒马对张凤翼道:“凤翼,那个安东诺夫突然改主意不愿走了,唉,恼得我直想痛扁他一顿。”

张凤翼还没开口,后面的妮可先恼了,气得一甩马鞭道:“什么,快带我去,这个执迷不悟的肉头,我这就收拾他去,诈骗信都写过了,上了贼船还能下来?”

张凤翼看了妮可一眼道:“什么‘贼船’不‘贼船’的?小姐,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好像也是俘虏吧,要收拾也轮不到你呀!”

妮可把头一摆,撇嘴不屑地道:“少涂脂抹粉了,人家被你威逼利诱地写了欺骗长官的诈骗信,滋滋润润的万夫长当不成了,前程也毁了,跟着你们这伙亡命徒赌命,这不是‘上贼船’是什么?”

张凤翼没话说了,顿一顿,反驳道:“那也轮不到你插手,你瞎高兴什么!”

妮可眉头一挑,针锋相对地道:“哼!你当我希罕管你们的烂事吗?我只是想看你们狗咬狗窝里斗罢了。这个肉头窝囊废阻了本公主的好戏,我当然要好好教教他怎样识时务了。”

张凤翼知道和她斗嘴肯定没完没了,转头命令阿尔文与多特道:“你俩看着她,别让她到处乱跑,我去去就来!”说罢拨转马头,纵马向后队行去。

“喂,哪儿走?理屈词穷了就想逃了吗?你别想甩开我,我也要去看热闹!”妮可在后面叫唤,也纵马向前追去。

阿尔文策马赶上,陪笑着劝道:“妮可,头儿说了让你留在这儿的,你可别让我俩为难啊!”

妮可睨视着阿尔文,嗤笑道:“呵呵,少装了!就你俩这赖皮劲儿,你们头儿能怎么难为你们?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不咱仨儿一起跟上去看热闹,要不你俩让开,我一个人去看热闹。”

阿尔文与多特对视一眼,阿尔文撇嘴笑道:“还是咱仨儿一起跟上去吧!”

张凤翼还没走出多远,听到后面的马蹄声,有人追上来了,偏头一看,妮可正在他身侧并骑而行。妮可看到他转脸,咧嘴冲他示威地一笑。张凤翼转头看到了妮可后面跟着的阿尔文与多特,他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了。

“阿尔文,我说话不算数吗?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

阿尔文把嘴一咧,指着妮可道:“老大,你别净怪我哇,你都收拾不了她,却把办不成的事儿推给我俩,她一个女的,我们能拿她怎么着?是打还是杀呀?”

妮可灿烂一笑,挺起胸脯,双手张开,闭着眼,得意地抿嘴笑道:“反正我是你们的俘虏,要杀要剐随你们喽,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

张凤翼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直视着前面策马而进,仿佛没看见他们。妮可冲后面的阿尔文一吐舌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阿尔文苦笑着咧咧嘴,转脸不去看她。

安东诺夫蹲在草地上,耷眉咧嘴,一脸苦相,身边三十多名党羽围着他,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外围两百多名军法处的官兵持刀荷矛地围着他们,两个百夫长看到张凤翼与恩里克到了,摆手下令士兵们让开一道缺口。

张凤翼翻身下马,来到安东诺夫身前,站住脚静静地凝视着他。安东诺夫抬头看了张凤翼一眼,又把头低下缩在两膝之间,肥大的身躯仿佛成了一只小鸡。

他口唇哆嗦着道:“你来干什么?求求你别再逼我了,逼我也没用的。先前是我一时糊涂,现在我醒悟了,再也不上你的当了。你们这伙人就是疯子,凭你们这点人就想去突袭西蒙军团长,简直是飞蛾扑火,自己找死。你们要想死就去死好了,别带上我,我是死活也不跟你们去的。”

“安东诺夫大人,你别误会,我丝毫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张凤翼平静地道:“问题是我们现在一粒粮食都没有了,这两天我们一直在杀战马当口粮,这样下去能捱几天?把马杀光了,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了。而这方圆上千帕拉桑里只有四军团带有大批军粮,为了生存,我们只有找四军团要粮食,如果能制住西蒙,我们就走了捷径,大家都能少点损失,即使制不住西蒙,我们起码要找点吃的填肚子才行。安东诺夫大人,难道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要不这样!”安东诺夫抬起头乞求道:“你们的战马多的是,我们只有三十多人,你给我们一个人三匹战马,我们向北去找参军司,我会在总参军奥兰多大人面前为你们说好话的。”

“北方现在到处是腾赫烈军,你们会很不安全的。”张凤翼微笑着摇头道。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会十分小心地躲开腾赫烈军的。”安东诺夫有些焦躁地答道。

张凤翼面上挂着微笑,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他。

“怎么样?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倒是说句话哇!”安东诺夫不满地道。

“安东诺夫大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道理。”张凤翼开口道:“我们的战马是非常宝贵的,杀战马当口粮这种事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出现,把战马送给与我们毫不相干又不愿帮助我们的人当口粮更是绝不可能。”

安东诺夫脸色一下子变成了青白色,鼻子咻咻地直抽冷气,他咬起牙沉下脸道:“哼!小子,你别嚣张,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想让我们帮你骗过营区外围的斥候与警哨,好让你们顺利进入主营,对西蒙大人的军团部展开突袭。哼!你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不过全是做梦,我是绝不会再为你们出一分一毫的气力了。”

“呵呵,你不为我们效力,西蒙就会原谅你了吗?”张凤翼好整以暇地笑道:“没有你带路,我们照样能顺利进入主营,遇到阻拦的时候,我们只要报出十一师团的名字就好了。西蒙大人肯定已经收到你写的信了,四军团谁不知道十一师团的残部将并入九师团成为第三万人队。”

安东诺夫冷笑着道:“那你就只管去试试吧,我是不会陪你们送死的。”

张凤翼默然地看了他片刻,点头笑道:“我说过我不会勉强你的,安东诺夫大人,祝你好运。”说罢,和恩里克交换了一个眼色,转身向战马走去。

妮可怔了一下,一脸诧异地追上去质问道:“这、这就算完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妙招呢,这也太敷衍了吧!就这么放过他了?”

妮可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后面恩里克沉声吼道:“把这头死猪给我拉出去带走!”一声令下,左右立即涌出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兵,分开安东诺夫身边的同党,探手揪住他的头发、肩头、胳膊,拖死狗一般从人堆里向外拽。

安东诺夫一下子慌神了,身子挣扎着不肯走,嘴里惊慌地叫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警告你们,我可是帝国军的千夫长,是你们的上级,你们这伙兵痞,这么对付长官,想反叛不成吗?”

恩里克冲前一步,抬脚一军靴踹到安东诺夫脸上,钉着铁片的马靴把安东诺夫踢得口鼻喷血,安东诺夫“嗷”的一声惨呼起来。

恩里克嘴皮一耷拉,牛头狗一般的胖脸狞笑着道:“哼,给脸不要脸,我可没有凤翼大人的好脾气啊,在我面前装死狗,你可找对人了。”

旁边一同被俘的亲信们看到安东诺夫被揍,纷纷鼓噪起来,一齐涌上来阻挡,“想反了吗?给我打!”恩里克身边的一名百夫长挥手吼道。

几十名拎着马鞭的士兵“唬唬”的扑上前,冲着被俘的安东诺夫的手下劈头盖脸一顿乱抽,现场立刻惨呼连连、鲜血四溅。

妮可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俏脸吓得刷白,小手紧揪住张凤翼的衣服,颤声道:“啊,要出人命了,你怎么也不管管?你赶紧阻止他们打人呀!”

张凤翼拍了拍她的肩头,淡然安慰道:“妮可小姐,这里乱得紧,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别在这里待了,赶紧向前追赶队伍吧!”

妮可抬手拂开张凤翼的手掌,直视着他,不敢相信地道:“没想到你是这么冷血的人,你就看着他们这样打人不管吗?”

张凤翼没答她的话,眼皮一眯,哂笑道:“这倒怪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要看我们窝里斗吗?这才不过见了几滴血,离你期望的血流成河还差得远呢!”

妮可立刻哑声了,嘴巴张了张,实在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词儿,只好把头一撇,气鼓鼓的闭上了嘴巴。

这时,身后的骚乱已经见出分晓,那三十多名亲随被蜂拥而上的皮鞭与马靴扁得满地打滚、抱头惨嚎,五六个士兵揪着安东诺夫,拖死狗一般把他拖了出来。

恩里克粗着嗓子凶恶地叫道:“把这头死猪脚踝套上绳子,一会儿行军的时候挂在马鞍上拖着走,看看他这身杂碎挨多远才能彻底磨完!”

七八只大手按住安东诺夫挣动的手脚,两个士兵开始往他脚踝上缠绳索。安东诺夫吓得魂飞魄散,疯了一般的挣扎着,嚎叫的声音都没了人腔儿了,那带着哭腔的惊恐尖嚎像锯钢丝一般尖厉刺耳。

妮可不忍地闭上眼睛,转头不敢再看。旁边的阿尔文与多特也都有些受不了。

多特皱眉对张凤翼道:“头儿,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吧,这声音听得人起栗子。”

张凤翼也皱着眉头道:“叫成这样,跟杀猪似的,也太掉价了吧!说起来也是几十年的老兵了,还这么怕死!”说罢不再理安东诺夫,认蹬翻身坐上了马鞍,一抖马缰,纵马就要前行。

这时,安东诺夫突然反应过来了,伸着胳膊爬向张凤翼,冲着他惶急地叫道:“凤翼大人!凤翼大人!你别走,求求你别走,我还有话要说!”

张凤翼带住了战马,不耐烦地看着他道:“安东诺夫大人还有什么话说?”

安东诺夫抖身挣脱按住他的士兵,几下爬到张凤翼马前,抬头乞求地看着张凤翼,满脸鼻涕眼泪地哀求道:“凤翼大人,我答应你,只要你留我一命,让我干什么都行。”

张凤翼漠然地望着他,唇角一耷拉,曼声道:“安东诺夫大人,千万别勉强啊!你不是说了吗?跟着我们也是送死,大人这么矜贵的身份,我们可不敢要你陪着我们一起死啊!”

安东诺夫张着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张凤翼唇角一撇,哂笑一声,一抖马缰就欲起行。

安东诺夫吓得一激灵,仰头急声哀求道:“大人慢走,先前是我糊涂了,求大人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发誓一定死心塌地的跟着十一师团干到底。”

张凤翼坐在马上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哦?这怎么敢当!陪我们‘死心塌地的干到底’可是很危险的哟,大人已经知道了我们这点小盘算,我们这三千人想进入四军团的内层主营区找军团长大人叙叙旧、评评理。这成败的关键全靠大人你这熟门熟路的中间人给开路引介了,其中的风险可是不小,就不知大人能不能担当的起来?”

豆大的汗珠从安东诺夫的额头上冒了出来,汗水顺着两腮流下,打湿胡须,又顺着胡须一滴滴落下。答应是死路一条,不答应马上就得死,左右是个死,还不如先答应了,好歹还能多活几天。

安东诺夫把牙一咬,抬起憔悴蜡黄的脸庞道:“凤翼大人,只要能让我活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