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众人都不说话了,一个个脸色都十分难看。宫策看看火候到了,默默地看了张凤翼一眼。

张凤翼环视了一下诸人,干咳一声道:“诸位弟兄,我理解大家的心情,身为军人,大家不怕流血牺牲,不怕为国捐躯,但是大家都怕清白的名誉受到玷污,怕被人指为祸乱国家、祸乱民众的叛乱军人,怕卷入黑白不分的内斗中,成为了权力纷争的牺牲品。”

“但是现在祸患逼到眼前了,光是缩起脖子是躲不过去的。不管大家愿意不愿意,咱们已经成为西蒙军团长逃避罪责的牺牲品了。就拿上午的事来说吧,如果让安东诺夫一伙成功收编了整个师团,那等待咱们这些被撤军官的就是被残酷清洗的命运,诸位之中有人想忍让一下求个平安算了,我劝大家最好打消这种鸵鸟念头,大家要想清楚,西蒙往咱们头上扣的可不光是从浑水滩撤离的责任,还有整个会战失败的总责任。这么大的罪名不光是阿瑟大人一颗脑袋能抵得过的,在座的所有人,连同你们手下的百夫长,大家不但会死于非命,还会身背辱及家族与子孙的骂名死去。存亡之际,何去何从,诸位好好想想吧!”

这番话惊心动魂,帐内所有人都听得脸上变色。

张凤翼静静地环视了一眼诸人,接着说:“诸位,我本是袤远荒原上的盗马贼,自由自在,来去如风,如果这里干不去了,大不了我当逃兵接着去干没本钱的买卖好了。不是我想要煽动诸位违抗上级、造反叛乱。只因为我与大家兄弟一场,我不忍看着朝夕相处、同生共死的弟兄们一个个身败名裂,遭人陷害而死。我只是想我们不能等死,我只是想领头带着大家奋起自救罢了。”

张凤翼顿了一顿,不动声色地道:“这件事我不强迫大家,咱们现在来做个表决,是跟着我同西蒙斗下去,还是顺从地接受收编。如果大家支持我,我将率领这个师团与西蒙见个高低,不救出阿瑟大人、不戳穿他扣在咱们头上的罪名誓不罢休。如果大家不支持我,认为我这样做是挑动叛乱,那我将立即离开这个师团,远走他方,你们可以在我走后释放安东诺夫,把关押他的罪名推到我的头上,这样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张凤翼说罢一语不发地盯着诸人。

庞克第一个举手道:“我支持凤翼,凤翼是我入伍时同一十人队的兄弟,无论成败、无论对错,我都无条件支援。”

勃雷挥拳道:“西蒙敢这样算计咱们,当然要和他对着干啦!老子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管他多大官,多大势力,谁也不能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凤翼,就是失败也没关系,咱们兄弟联手到驿路诸城邦或古岚诸国组建佣兵团去,凭你我的本事,天下大可去得。”

索普第三个道:“我也把宝押在凤翼身上,我赌那个西蒙根本不是凤翼的对手,咱们有凤翼在,不但青黄岭、那兀河、黄草泊三次战役歼灭了十一万腾赫烈人,还从浑水滩敌军的重重围困之中成功撤离,与之相比,那个西蒙算个屁啊!”

张凤翼微笑着把目光转向斐迪南,其实所有人中以斐迪南的顾虑最深,而他在官兵之中又很有影响力,谁都知道,他与勃雷是张凤翼的左膀右臂,张凤翼最担心他会提反对意见。

斐迪南本不想表态,看到张凤翼注视着自己,只好苦笑道:“你看我做什么,你们都是平头百姓,既没有家族封地,先祖也非开国元勋,当然可以无所顾忌。”

张凤翼失笑道:“看你!一副便秘下不来的样子,我说过不强迫大家的,你也可以摇头说‘不’嘛!”

斐迪南板着脸,颇有怨气地道:“我说‘不’有用吗?最终还不是被你们这伙亡命之徒给拖下水?凤翼,不让你玩火看来是不成了,我只想劝你一句,咱们的‘本钱’不多,就这么多条‘命’,你慢着点使唤,别让大家没有好下场。”

张凤翼咧嘴笑道:“放心吧,老兄,这件事重要的是个姿态,咱们摆出个拼命的架式,其实是为了打嘴皮官司,如果到了真刀真枪对砍的地步,那就算玩完了。四军团有四个满编师团呢,咱们三千人碰上去,岂不是找死吗?”

“原来是这样啊!”斐迪南脸色缓了下来,旋即又担心地道:“凤翼,可来硬的能行吗?万一西蒙军团长一发狠,下令攻击咱们怎么办?咱们想不动手也不行啊!那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这是没有一定之规的,就看临场火候把握的如何。”张凤翼唇角一抿,颇堪玩味地笑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西蒙军团长不会希望看到火拼一幕的。咱们是什么人?咱们也是帝国军啊,是他的直属麾下!你想想就知道,北面大敌当先,还未交战,就自己人杀自己人,这种事对整个军团的军心士气影响多坏!”

斐迪南终于放心了,脸色缓和地道:“凤翼,我不是不支持你,我只是担心局面会失去控制,不过现在的情势不冒点险也是不行的。”

张凤翼转眼望向恩里克道:“宫先生肯定是支持我的,恩里克,就剩你了,你是什么态度?”

恩里克粗着脖子愤愤道:“小子,你想陷害我吗?我连威逼带恐吓,把安东诺夫一伙都得罪完了,如果让他们翻身,还有我的活路吗?我叫喊着动刑时,你就坐我旁边,现在还问我什么态度?我倒想求他们不计前嫌,就怕他们不答应!”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张凤翼瞪眼笑道:“呵呵,埋怨什么?审讯人可是你这个军法官的本行啊,这活儿你不干,谁干?”

索普拍腿笑道:“恩里克,吓唬人的非你来不行,你可是我们之中最具卖相的人啦,黑胖脸一沉,牛眼睛一瞪,连腾赫烈人都看出你是大人物,都打下马了,却被你震慑得不敢下刀子,要好好的捆起来供着你邀功。”

大家哄堂大笑,庞克笑得直擦眼泪。

恩里克脸皮涨成紫色,冲着所有人负气地道:“都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突围的时候我可没含糊过啊,我那是战马不行了,才力战被擒的。”

索普笑得接不上气来,指着他喘息道:“我看不是你的战马不行了,而是你这身肥膘太重了,战马载不动你了吧!”

见众人又是狂笑,恩里克恼羞成怒地道:“谁敢笑!谁再笑我就和谁绝交!”

张凤翼摆手制住众人道:“好了好了,大家别笑了,咱们还有正事要说呢!”

众人这才渐渐止住笑声。

张凤翼待大家静下来后说道:“西蒙根本没打算往北边来,所以也没有调拨军粮的计划,他命令安东诺夫收编好部队后,引军向南到大荒甸与九师团会合,那里还驻有四军团的军团部。”

帐里静静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张凤翼。

张凤翼沉吟了一下,环视着众人道:“我们详细审问了四军团的营区分布情况,虽然几个师团驻扎靠得很近,但并不是无机可乘的。西蒙不是要我们向南与九师团会合吗?我们便将计就计,去‘拜访’一下军团长大人!再顺便向他要些粮食。但在我们去‘拜访’军团长大人之前,一定要先稳住他,不能让他对我军的动向有所怀疑。”

说到此,张凤翼把眼睛转向恩里克道:“军法官大人,眼前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就是要让那个安东诺夫写一封亲笔信,向西蒙报报平安,就说已经顺利接收了部队,正在率部回转向大荒甸靠拢。”

恩里克皱眉为难地道:“凤翼,这事有些难办,咱们到现在还没真的动刑,这么大的事不来硬的,那个安东诺夫恐怕不会轻易就范。”说罢请示地看着他。

张凤翼沉吟一下道:“大荒甸是军团部所在地,周围肯定布满斥候,大股人马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骗住西蒙,让其不予防备,是我们唯一的可乘之机。这封平安信安东诺夫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你要想尽办法逼他写出来。”

“那就只有撕破脸干啦!”恩里克把牙一咬,狠声地道。

张凤翼摇头笑道:“动刑不是上策,再怎么说咱们并没有叛乱,见血的事将来是要算帐的,你先尽力吓唬吓唬他,不行了再说。”

“啊?!将来还要算帐?凤翼,我一切都听你的,你可别害我啊!”一听要“秋后算帐”,恩里克脸色马上变了。

张凤翼似笑非笑地瞅着他道:“看把你吓的,这才到哪儿啊,咱们接下来连军团长大人都要得罪呢,一个安东诺夫算什么。你放手干吧,只要不出人命,想怎么着都成。”

熄灯前,张凤翼带着阿尔文与多特最后一次巡营,妮可也跟着。他们围着营区转了一遍,检查了所有哨位,各部秩序井然。

于是,张凤翼领着三人往回走,此时官兵们都入睡了,营区里静悄悄的,军靴踩在干枯的草梗上,发出“卡卡”的微响。天空中明月高挂,照得一排排一列列的毡帐像落了一层白霜。

由于月色明亮的关系,阿尔文心情十分好,口中喷着白色雾气道:“凤翼,这天气可真的冷,你看都能呵出白雾了。要是再冷些,睡帐篷里怕也受不了了。”

多特缩着手抱怨道:“就是啊!我现在就觉得冷得睡不着觉了,夜里把所有东西都裹在身上还不够用。”

张凤翼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转头笑道:“这是好事呀!这说明咱们有希望活着回家了。这寒冬咱们受不了,腾赫烈人也不是铁打的,能好到哪去?等部队出现大批士兵冻伤的时候,这仗就打不起来了。”

多特拍手道:“要真这样就好了!这荒凉的鬼地方我是一天也不愿待了。”

张凤翼瞥了一眼妮可,若有若无地笑道:“呵呵,多特,你嫌这里是鬼地方,可有人不嫌啊!不但不嫌,还打破头来抢呢!”

妮可冷笑一声,撇嘴道:“哈!真是鼠目寸光啊,你可把我们腾赫烈帝国想得小了!这里不过是正餐之前的开胃甜点罢了,将来太阳所照之处都是我们腾赫烈帝国的领地,天下万邦都会匍匐在我们勒卡雷元首的脚下,一个袤远算什么?我们腾赫烈铁骑顺便就占为己有了。”

张凤翼摇头,咧嘴笑道:“呵呵,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别的不说,就说你们选的出兵日子吧!秋天南下,等冬天冻得在荒地里待不住时再乖乖的回去,摆明就是打秋风的小贼,掳掠点粮草资财回去凑合着过冬而已。”

妮可一下子火窜上来了,玉色面颊罩上了一层玫红,冲着张凤翼挥动粉拳道:“瞎说!我们秋天出兵不过是因为羊肥草盛,方便部队给养罢了,收拾你们汉拓威人哪用到拖几个月?等着吧,不出十天就会有你们北面主力战败的消息传来。”

张凤翼哼了一声,撇嘴嗤笑道:“我们三路大军呢,你以为你们击破一路就算完了?我们后面还有坚不可摧的要塞呢!要塞里储存了吃不完的粮草。其实西蒙虽然私心自用,倒也不是全没脑子,我们根本不必理会腾赫烈人,只要待在要塞里烤火聊天就行了。到了大雪陷得战马迈不开腿的时候,你们自然会乖乖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

“我们才不会撤退呢!不达目的我们誓不罢休!”妮可扬着两拳示威地尖叫道,她对双边军势的了解比不过张凤翼,一时想不出好辞反驳,气得俏脸铁青,“哼,话说回来,你们还以为你们算是汉拓威军吗?恐怕你们的军团长不这么看吧,我倒十分期待看到你们这伙叛乱军的下场,看看汉拓威人是怎么处置煽动军队哗变的首犯的。”

“哈!”张凤翼仰面大笑一声,“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你会看到我们立功受奖,升官发财,越活越滋润的。即使万一我们迈不过这道坎儿了,我们还可以把手上某个姿色还过得去的女孩送给战区参军司的某个糟老头子享用,那老头子尝罢鲜儿心里一高兴,兴许就对我们网开一面了呢!”

“死汉狗!我和你拼了!”妮可尖叫一声,屈着手指朝张凤翼脸上抓去。

张凤翼仰身躲开妮可的指甲,抬手抓住了妮可的两腕,咧嘴笑道:“怎么,理屈辞穷了就动手吗?真是典型的腾赫烈风格啊!”

妮可挣了两挣,挣不开张凤翼的双手,低头张嘴,一口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

“啊!”张凤翼吃痛,松开了手。

妮可两手死死抓着张凤翼的胳膊,死咬着不松口。阿尔文与多特连忙抢上前相帮,但妮可不松口,两人也不能硬拉。

阿尔文手忙脚乱地劝道:“妮可小姐,有话好好说,凤翼本来只是开玩笑的,你何必当真啊!”

多特也忙不迭地道:“对啊!妮可小姐,快松开吧,这样闹下去,把帐篷里睡觉的弟兄们都吵醒了,被大家看见了就不好了。”

张凤翼咬牙忍痛,低声威胁道:“死丫头,你快松开!再不松我不客气了!”

“你们这是在干嘛?”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四个人一下子停住扭打,齐齐回头。只见军法官恩里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妮可听到声音,不甘心地松开口,站到了一边,张凤翼一看手腕,手腕上两排清晰的齿痕,已经咬出血了,他怒视了一眼妮可。妮可眼角飘着泪花,既委屈又愤然地盯着张凤翼。

张凤翼恼火地道:“看我干什么!被咬的可是我,别装得一副受气的样子。”

阿尔文慌忙钻入两人中间打圆场,“打住!打住!都别再吵了,为了两句玩笑,争什么闲气!从现在起你们俩都不准说话,闭上嘴冷静冷静。”

恩里克走近张凤翼,探头探脑地瞅着张凤翼手腕上的齿痕,笑嘻嘻地道:“呵呵,什么事把妮可小姐得罪成这样?说一说,我给你们评评理。”

张凤翼瞪了一眼恩里克,把受伤的手腕背到身后,脸上没好气地道:“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有什么事?”

恩里克收起笑容,换上一副苦脸,“凤翼,我倒是想钻进毯子睡大觉,可那安东诺夫死活不肯就范啊,我看不来硬的是不行了。”

“我不是说了吗?你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只要不出人命就行。”张凤翼道。

恩里克吭吭哧哧地陪笑道:“这个,我想了半天,兹事体大,这事还得你亲自坐镇才行,要不你亲自去看看?”

张凤翼瞅着他笑道:“看来我‘秋后算帐’那句话是说错了,弄得你现在什么事都不敢放手做了。”

恩里克马上脸红否认道:“哪里,才不是呢,我是没办法才来找你救急的。”

张凤翼也不与他计较,抬手道:“走吧,看看去,我看这家伙不像个带种的人,怎可能突然硬起来了呢?”

恩里克大喜,前头引路。

张凤翼回头对阿尔文道:“你俩带着她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张凤翼话音刚落,妮可就倔强地道:“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张凤翼不耐烦地道:“我们在审讯犯人,你也想尝尝动刑的滋味吗?”

“好啊,来吧,我倒要看看你叫喊动刑的样子有多狰狞。”妮可挑衅地逼视着他道:“我警告你,你不让我去,以后你也别想让我陪着你去巡营。”

张凤翼气得转脸不去理她,抬腿大步前行。妮可转头对阿尔文与多特挥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大剌剌地跟在张凤翼身后。阿尔文与多特相对吐了吐舌头,齐齐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恩里克的营区,恩里克撩开一座帐帘,四个人依次进帐,恩里克最后合上帐帘进入帐中。

妮可一进来就后悔了,毡帐的空间虽然很大,但她却感到胸口压得透不过气来,毡帐中间燃着熊熊火堆,妮可却感到手足冰凉。

这里到处透着腾腾杀气,火堆上架着火盆,一堆火钳、铁签子烧得通红,几个膀大身粗的军卒赤裸着上身,每人手里都拎着沾水的皮鞭,阴暗的火光一闪一闪的,那几个军卒的表情如岩石般冷酷无情。

安东诺夫在众人环视之下,心惊肉跳地像只小鸡般缩成一团,看到张凤翼进来,马上窜起来道:“喂,你来了,太好了,你给我解释清楚,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可警告你们,我是军团长派来的人,是你们的同袍,不是腾赫烈人。”

张凤翼还没开口,后面的恩里克已胖脸一沉。

两个军卒一左一右按着安东诺夫的肩头,把他按坐在地上,口中厉声喝道:“老实点!”

张凤翼冲那两个军卒摆摆手,两人站到了一边,张凤翼盘膝坐在安东诺夫的对面,静静地望着他。

安东诺夫紧张地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不慎中了你们这伙叛军的暗算,成王败寇,你们想怎么处置我都行,但我绝不会写信帮你们欺骗军团长大人的。”

“首先,我们不是叛军,我们是帝国军十一师团。”张凤翼缓缓地道:“西蒙为了保存实力不按计划北上歼敌,已犯下临阵脱逃的重罪,他想把罪过推到我们头上,再把我们师团吞掉,来个‘死无对证’,哼!想得太简单了,世间的黑白可不是西蒙一人定的,上面还有战区参军司,还有帝都的枢密院呢,这场官司还有的打。我们不接受收编是要保留申张正义的权力,而绝不是什么叛乱哗变。”

安东诺夫冷笑连连,咬了咬牙没有出口反驳。

张凤翼绷着唇,看着他道:“也许你自认为你是正义的一方,也许你觉得即使你现在死了,那也是不屈服于叛军胁迫,为国捐躯的。”

安东诺夫冷笑道:“难道不是吗?我不是为国捐躯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

“当然不是,从你们驻扎大荒甸停止前进的那一天起,你们全都背上了避战不击的罪责。这一点战区参军司会有评判的,你就等着瞧吧!”张凤翼盯着他道。

安东诺夫紧闭着嘴,冷笑道:“随你舌粲莲花,别想让我写一个字,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

张凤翼不屑地撇嘴笑道:“我说过了,你们四军团所有人都是国家的罪人,你们有近十万人,明明知道同袍在浑水滩陷入困境,却见死不救。明明知道腾赫烈主力正在迂回到中路军的侧后,却为了保存实力按兵不动。放心吧,这笔帐会有人找你们军团长算的。你嘛,即使死了也不过是个可悲的拍马屁者而已,和‘烈士’两字一点关系都没有。”安东诺夫不说话,只是瞅着张凤翼冷笑。

张凤翼缓声笑道:“安东诺夫大人,你大概以为我们会杀了你吧!如果你那样想就大错特错了。你们是活生生的人证,我要用你们来证明西蒙栽赃陷害我们师团的阴谋,我们不会对你们动刑的,我们会在将来申诉的时候把你们作为人证交给战区参军司,让参军司的军法官们拷问你,让参军司来给你们定罪。我倒想看看,到那时你能为捍卫你的西蒙主子做到哪一步。”

安东诺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陷入天人交战之中,再没有之前的决绝了。

张凤翼淡定地接着道:“安东诺夫大人,你已经在军中任职二十多年了,从十夫长干起,一直到四十岁了还停在千夫长的位置上,这一路走来一定很辛苦吧,你一定做梦都想高升一步,你一定想封个爵位什么的,让子女也能享受上当贵族的荣耀吧!可惜这一切你再也看不到了,等你进了参军司,你是说出真相呢,还是咬牙不说呢?说吧,你的主子西蒙不会饶过你的,你以后的前程也就断送了。不说吧,保证是个吃尽苦头、身败名裂的下场。还是那句话,你可以死,但你的死和‘烈士’两字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别想引诱我!”安东诺夫突然嘶声道:“你们可以杀了我,但西蒙大人会知道我的忠心的,他会为我报仇的。”

“我们谁也不会杀你的,你不会不明不白的死去,那样太便宜你了,你会身败名裂的死去。我要你写信,不过是给你个自救的机会罢了。”张凤翼抿嘴优雅地笑道:“你别以为我们没你这封信就不行了,我们有你三十多位手下,你贪恋权位死硬到底,你的手下人可没必要陪你一齐完蛋啊,只要我稍一示意,一定能找到不少自告奋勇的带路者的。呵呵,你的手下引路与你亲自写信有什么区别,这笔帐到头来还是要算在你的头上的。即使西蒙一时糊涂醒悟不到你的‘忠心’,我们也会及时提醒他的。”

“你们、你们好狠啊!我写也是死,不写也是死,你们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安东诺夫汗流浃背,喘着气嘶声道。

“你说错了,你不写就两边都得罪了,你写了就只得罪一边,只得罪一方,你的出路就宽敞多了。”张凤翼曼声道。

安东诺夫抬头看着张凤翼哑声道:“我还能有什么出路?”

“你写了这封信就代表你站在了正义的一边,首先你找到了盟友,起码我们不会危害你了;其次,你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反过来赌西蒙倒台呀!如果西蒙倒台了,他自然就危害不到你了。如果你积极些,在扳倒西蒙的斗争中勇当人证,站出来向参军司揭发他的阴谋,那你反而可能因祸得福呢!自然如果你不愿抛头露面,那我们也不勉强你,但你的收益就小多了。”张凤翼侃侃地解释道。

安东诺夫环视了一下帐内诸人,想了想,摇头笑道:“我真失心疯了,差点上了你花言巧语的当。就凭你们也想扳倒西蒙大人?真真可笑啊!”

“你错了,不是我们要扳倒西蒙,而是托斯卡纳亲王、奥兰多总参军、费德洛夫军团长,他们想要扳倒西蒙。”张凤翼怜悯地笑道:“四军团不救援我们十一师团,我们只好忍气吞声算了,谁让我们身份不够呢?可四军团不出兵迎击腾赫烈主力,把中路军的侧翼完全袒露给腾赫烈军,托斯卡纳亲王与费德洛夫军团长能忍下这口气吗?西蒙在做这个决定的同时已经在赌博了,他在赌中路军必败,实力大损而无法制衡他。我想如果你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反戈一击,一定会获得参军司诸大佬的赏识的。”

安东诺夫眼珠乱转,紧张地盘算着,片刻后开口道:“听你说得天花乱坠,可我不明白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又不是参军司,你们只是一小撮叛乱军罢了,我凭什么要帮你们啊!”

张凤翼失笑了,摇着头道:“安东诺夫大人,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真是不开窍啊,我们的确帮不了你,但你如果不按我们说的去做,我们就把你交给参军司当证人,那时举报揭发的首功就不是你了,你只是口风不严的共犯而已。不但西蒙恨你,在参军司那边也不会承你的情。你不说吃苦头,说了两边不讨好,就是捡一条活命,也难逃身败名裂的下场。相反,如果你按我们说的办了,你虽然得罪了西蒙大人,却还有希望找到另一座靠山,保住职位,在军中接着混下去。”

安东诺夫不说话了,低下头沉吟不语,帐内一圈人静静地盯着他。

片刻,张凤翼打了个哈哈,笑道:“怎么样?安东诺夫大人,事情其实根本不复杂,没什么好想的,行就行,不行也没关系。我说过了,这事不是非你不可,我一定会在你那些下属中找到肯为我们出力的人选的。”

安东诺夫长叹一声,抬起头道:“好吧,我没接收成部队,回去也是丢官撤职,与其如此,索性另谋出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