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翌日,天色刚濛濛亮时,十军团宿营地里就响起号角,低沉的号角声在夜色中迥荡,对面山巅灌木丛中埋伏的腾赫烈斥候兵被惊醒了,怔怔地看着对面宿营地里燃起的星星点,点火光,汉拓威军的官兵在埋锅造饭、收撤营帐……

斥候小队的十夫长不敢怠慢,吩咐两名斥候骑兵摸着黑出山报信。

红日在山峦之间跳荡而跃出,火红的霞光照亮层层丘峦,平缓的山坡上台阶般由高至低现出一块块整齐的方阵,十万大军森然陈列,十军团已经集结,列阵摆开,完成了会战的一切准备。

张凤翼在不远山脊上静静地看着山下的阵列,最前面锋线上是列盾如城的重盾兵,而后是操弓在手、插箭于地的长弓兵,两翼为重甲骑兵,后阵是坐地休息、等待前冲的长枪兵……

晨风拂过,各色军旗迎风飘舞,如林的枪刺在阳光下映耀着寒光,站在旗下的十万大军却如凝固一般,森然峙立,透出坚不可摧的威严气势。

“千夫长大人,你看如何?我们十军团可入得大人的法眼?”努恩激动得气息都重浊了,挺着腰杆傲然地问道。

“果然不愧是帝国军赫赫有名的强兵!”张凤翼笑咪咪地道:“照这等威势,我看不用我们这些杂牌军多事,贵军团靠自身的实力就能把骠骑军轻松解决了。”

“呃——这个,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腾赫烈骠骑军的实力也不弱,还是我们两军联手把握更大些。”努恩立刻卡住了,脸色尴尬地辩解道。

“呵呵!开个玩笑,大人别介意。”张凤翼收回目光,转头微笑地道。

努恩立刻笑道:“怎么会?”

接着,他又有些担心地道:“大人,现在我倒担心腾赫烈军会不会来应战了。”

张凤翼唇角抿起,笑道:“不来就好了,不过可能吗?敌军不进入沙棘丘陵,就等于是放弃了这么多天的缠战,正如你所说,‘骠骑军的实力也不弱’,地形不利怎能止住他们的脚步?看着吧,到不了日中,就能看到腾赫烈军的身影。”

张凤翼如此估算时间是有所本的,这是腾赫烈军凌晨就开拔所能到达战地的时间,换句话说,他赌腾赫烈军也是迫不及待要决战的。

这个世界里,只有军团级的鏖战才能称为会战,会战是生死大决战,是把全部武力拿出来对赌的“一锤子买卖”,与遭遇战不同,会战的对峙双方是有一定默契的。首先,决战地点一定是敌我双方心中认可的,有一方不认可,就可能演变成追逐战,十军团在骑兵缺少的情况下自然无力追击。

其次,庞大的兵力展开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两方列阵要保持足以应变的安全距离,若两军之间没有足够的开阔地,领军统帅是不会下令展开兵力的。所以这次会战的基本地形是两山夹一谷,十军团占据制高点,为敌军留出对面的坡地,两军之间则是宽阔的谷地。

最后,时间也是一个大问题,投入几十万兵力的大军团鏖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的,而黑夜则意味着统帅将失去对麾下部队的指挥和控制,这是参与会战的双方统帅都不愿见到的。所以会战双方都会选择日出即开战,这样就有一整日的时间用于较量,足够让大多数会战分出高下了。

比较而言,会战中先到达战地列阵的一方是略有优势的,可以从容展开兵力,参战将士以逸待劳,心态也更从容。如果有机会,还可以趁对方未完全展开兵力,率先发动进攻。不过这种情况在今次是不可能出现了,面对机动力更有优势的骑兵军团,十军团只能固守阵地消耗敌军。

离日中还有一些时间,第一队骑兵出现在十军团对面的山脊上,那是一个百人队,战马列成一条线,小心地绕过带刺的沙枣丛,延着山脊缓缓而下。马上的骑兵意态悠闲,身着黑色皮甲,弯刀与箭囊都插在鞍侧,身体随着马势轻盈地颠动,眼中根本没有对面森然罗列的军阵,有一种睥睨一切的淡定。

随着第一队骑兵的出现,一队队骑兵陆续现出身影,从山脊上顺坡而下,仿佛迁徒的兽群铺满坡谷。大批的轻甲骑兵在山谷边缘地聚集,几个百人队示威地纵马在汉拓威阵前横向驰过,口中打着呼哨,驰到阵前时引弓即射,几百枝雕翎箭斜向落入汉拓威军阵中,重盾兵纷纷把盾牌举向天空,遮护同伴,长弓兵们则还以颜色,无数羽箭袭向腾赫烈骑兵。

这时,腾赫烈军的后阵出现了旌旗,从山脊涌出的不再是小股的斥候骑兵,而是四骑一列的骑队,马上的也不再是只穿皮甲的轻甲骑兵,而是头戴雉翎头盔、身穿板甲的胸甲骑兵,鞍侧除了挂着弯刀与箭囊外,手中还持有冲刺的长矛。

马队中间还能看到马匹也披挂甲胄的重甲骑兵,手举着狼牙棒或长柄战斧,头盔上还有护颊与护鼻,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七八支骑队如长蛇一般在山坡上蜿蜒而下,到山谷前聚集成一块块方阵,而“长蛇”的后尾则无穷无尽、源源而出。阵前则不断有小股斥候骑兵成批地在汉拓威军前沿骚扰,羽箭飞来射去,此起彼落。

在山坡上差不多已是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时,突然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大批重甲骑兵、无数的各色旌旗,簇拥出一驾三十二头牛拉的望车,望车分三层,宛如移动的堡垒,望车的军旗下居高临下站立着五六人,不用问便知是腾赫烈军的最高首领了。

满山黑压压的将士看到统帅的指挥车,举着手中的武器发出欢呼,一时间黑色的军阵中亮成一片白光,全是耀眼的刀锋。

望车缓缓地移动着,向预留给中军的位置移去,卡尼梅德斯俯视着脚下黑压压的军阵,拔出佩刀,举刀喊道:“骠骑军必胜!”

腾赫烈军全体将士纷纷举着手中的武器,回应地高喊:“骠骑军!必胜!骠骑军!必胜!必胜……”

喊声如山呼海啸般在山谷间回荡,一波连着一波。

卡尼梅德斯俯视着脚下攒动的人群,雪亮的弯刀一次次举起,如林的矛锋刺向天际。在高呼“必胜”的喊声中,他转头向身后的侍卫官漠然道:“传令,伽罗瓦万人队出击!”

战鼓声、号角声、高呼声中,无数胸甲骑兵从方阵之间的甬道纵马驰出,驰向谷地对面森然罗列的汉拓威军。

万马奔腾,蹄声如雷鸣般震动大地,视野霎时被腾起的沙尘弥漫,会战正式开始了。

汉拓威阵中早已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重盾兵把齐颈高的铁皮重盾并在一起,重盾下缘呈尖形,插入土中抵御冲击,并排的重盾形成一道“盾墙”。重盾兵后面是严阵以待的三列长弓兵,长弓兵后有专门对付骑兵的拒马枪兵。

两方距离快接近一百步时,冲锋的马群中响起“绷绷”的弦响,无数箭矢从空中掠过,冲着汉拓威军阵倾泄而下。

与此同时,汉拓威军阵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厉哨声,空中一暗,羽箭如雨点袭过,前锋骑兵的密度突然稀疏不少,中箭的骑兵人仰马翻,顺着惯性从马鞍飞跌甩出。

这边,汉拓威军阵中早在后列准备的辅兵快速跑上前,把中箭的士兵抬走,后队官兵立刻补上空位。战鼓擂得更响了,一百步距离转瞬即至,中军令旗变幻,百夫长的喊声此起彼伏。

骑兵的前锋已近在咫尺,锋线双方的官兵已经能十分清晰地看清对面的脸孔。重盾兵纷纷团身缩入盾牌后,咬牙闭眼,用肩膀死死顶住盾牌,准备迎击敌骑的冲撞。在他们身后,无数两人一组的士兵,一前一后抱着五六人身长的拒马枪向前冲刺,长弓兵们退到了拒马枪兵身后,引弓搭箭向敌骑射击。

骑兵刚一接近盾墙,五六人长的拒马枪藉着枪兵奔跑的惯性捅出,这一轮刺击几乎没有落空的。无数冲击盾墙的骑兵被捅落下马,有的枪刺直接插入马颈,还有骑兵被枪刺挑入半空甩出。

拒马枪完全克服了骑兵居高临下的优势,前有盾墙相隔,骑兵们在没冲破盾墙之前只能被动的躲避。百夫长们的哨声再次响起,第一波得手的拒马枪兵后撤,后排第二轮士兵抱着长枪高声喊杀奔跑而出,长枪顺着惯性透出盾墙……

“公爵大人,伽罗瓦看来没什么应对拒马枪的好办法。”看着两军锋线上的战况,霍拉提乌斯担忧地道:“不如派重甲骑兵吧!”

卡尼梅德斯哂道:“连刺一下都需要助跑,这样的兵器是不值得担心的。传令伽罗瓦,轮形骑射,我倒想看看这种拒马枪敢不敢冲出盾牌的保护来作战。”

传令兵飞骑而去,腾赫烈阵中号角声响起。

此时,汉拓威军的前沿锋线中已经尸骸满地,东一堆西一具躺满了伤亡的腾赫烈骑兵,而汉拓威一方则损失极轻。拒马枪兵士气大振,每刺中一名敌骑,周围就发出一阵欢呼声。

敌骑又在接近,枪兵们抱着枪助跑着把长枪向外送出。突然,已经能看清面孔的敌骑拨马急转,与此同时,一阵弦声急响,箭雨掠过重盾,倾泄入拒马枪丛,中箭的枪兵们惨呼着倒下。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骑兵们发箭后转马即走,在十几步的极近距离内对着密集的人群射击,几乎是每射必中。汉拓威军阵内一下混乱起来,辅兵们急急把伤亡者后运,长弓兵补上前与敌骑对射,盾墙后外刺的长枪一下子稀疏了许多。

“传令伽罗瓦,轮射与冲锋穿插起来,在汉拓威军的锋线上做试探冲锋,找到防御薄弱之处,撕开口子,灌入兵力。”望楼上的卡尼梅德斯命令道。

与此同时,汉拓威的中军阵内,首席参军赫尔豪森焦急地向战马上的伊诺谏道:“大人,这样下去锋线要崩溃了,赶快调长弓兵向前补位与敌骑对射吧!”

伊诺面无表情地漠然道:“不行,派刀牌兵保护拒马枪兵,要长枪兵们挺住,绝不能后撤。”

“可是,大人,拒马枪兵只有五个千人队,都拼光了——”

赫尔豪森还未说完,伊诺一摆手道:“按我说的去做,腾赫烈军马上会再次冲击盾阵的。”

伊诺布置还是晚了些,驰骋到盾阵前的腾赫烈骑兵这回没有射箭后回转,而是拔出弯刀纵马踏着重盾兵。拒马枪兵拼死攒刺,将冲击盾墙的骑兵挑在长长的枪刺上甩出。不过漫长的战线不是所有地段都能及时反应过来的,几处损失较重的防段后队兵力补位不及时,没了长枪兵支援的盾墙一下被敌骑冲开了缺口,漫长的战线上,这样的缺口足有三四处,腾赫烈骑兵如溃堤之水一般灌入缺口,口中发出“呵呵”的嚎叫,挥舞着弯刀肆意砍剁,拔出腰刀阻滞敌骑的长弓兵们损失惨重。

“锋线要不保了。”赫尔豪森紧张地哑声道:“大人,要不要派人与四军团联络一下?”

伊诺还是一脸沉静,只是脸上核桃皮般的皱纹越发深刻了,他淡漠地发令道:“传令锐锋骑兵从两翼出击,阻击后续敌骑。传令吉登斯万人队派长枪兵向锋线补位,歼灭进入盾阵的敌骑。锋线内清理干净后撤出,由拒马枪兵补位。”

传令兵策骑离去后,片刻,十军团的军列两翼爆发滚雷般的呐喊,尘雾腾起,两支骑兵队如蟹螯一般从左右侧冲出。马上的骑兵全身重甲,手持三人身长的刺枪,比之腾赫烈的胸甲骑兵占尽优势,一下子阻断了后续冲锋的腾赫烈骑兵,两方的骑兵在两军之间的谷地上混战起来……

与此同时,汉拓威军阵内,失去后援的几百名胸甲骑兵被大批的长枪兵包围着左冲右突,都是闪着寒光的矛尖,如林的长枪环绕着敌骑攒刺,好多胸甲骑兵死去时身躯都是被十几杆长枪同时刺中。长枪兵清理完冲入的敌骑,拒马枪兵与长弓兵补位,重盾锋线被完美的修复了。

“公爵大人,那就是汉拓威军的锐锋纵队,是这个汉拓威军团最精锐的重甲骑兵师团。”幕僚官霍拉提乌斯指着在谷地里混战厮杀的汉拓威骑兵道:“这些天来,抵御我军袭扰的就是这支骑兵队。”

“看来汉拓威军已拿出压箱底的王牌了。”卡尼梅德斯抿嘴不屑地笑道:“既然出来了,就别想再回去。派重甲骑兵出击,把这支骑兵队彻底绞杀在谷地里。哼,看看汉拓威军下次还拿什么阻滞我的冲锋!”

一声令下,伴随悠长的号角声,雷鸣般的马蹄声震动着大地,骠骑军重甲万人队出阵了,骑手与战马全部都包裹在甲胄之中,仿佛移动的堡垒,手持的武器只有长柄钉锤、长柄战斧、长柄狼牙棒,在从头到脚的铁甲面前,在钉锤与战斧等超重兵器面前,木制的箭镞、单薄的刀剑显得无比可笑,一切轻兵刃都失了用武之地,只剩下绝对的力量角逐。

远处山巅的灌木丛中,努恩已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抓住张凤翼的手腕道:“千夫长大人,请赶快向西蒙大人报信吧,让他率领贵军团马上前移加入会战。再晚,我军要撑不住了。”

张凤翼瞬也不瞬地盯着战场,头也不转地道:“大人少安勿躁,大人对贵部也太没有信心了,贵军团可是帝国军的精锐,不会这点压力就承受不住的。”

努恩脸色变了,提高声音道:“千夫长大人,你说的也太轻松了吧,死的不是贵部的弟兄,在我来时,豪伊还对我说你是我们军团最可信赖的朋友。”

张凤翼回头看着努恩,面无表情,努恩也扬脸执着地与他对视。

半晌,张凤翼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我就派去人去请西蒙大人率军加入会战好了。”说着抬头招呼身后侍立的亲兵。

“可要是军团长大人不来呢?”努恩看张凤翼这么痛快,感到事情有点诡异。

“军团长不来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这个千夫长还能指挥军团长?”张凤翼撇嘴笑道:“要不大人你亲自去,看看能不能说动军团长大人?”

努恩彻底傻了,怔了片刻,突然激动地叫道:“这么说,你们四军团口口声声说救援我军的话全是阴谋,是想骗我们被腾赫烈军歼灭的?”

“努恩大人,请注意你的措词!”张凤翼突然板起脸,绷着嘴唇道:“别忘了,是你们豪伊大人主动来求我们救援,我们本可以不来的。我们不来,你们也逃不出眼前这种结果。”

努恩被噎的没话说了,愤愤地盯着张凤翼。

张凤翼看也不看他,继续把目光转向战场。

努恩气得胸膛起伏,直喘粗气,想了又想,军团的命运全压在自己身上,现在真的不是得罪眼前这人的时候,只得强压下怒火,放缓语气向张凤翼道:“千夫长大人,刚才是我太心急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希望你看在豪伊大人的面子上,救救我们军团。”

张凤翼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努恩大人,如果我们不愿出兵,也就根本不会站在这里了。至于什么时候出兵,你们豪伊大人已经把这个权力全部交给我们了,一切我们说了算,这是事先就说好的,豪伊大人对你说过吗?”

“我明白了!”努恩忍气吞声地道。

“明白就不要多说了,你所看到的险境我同样也看得到。”张凤翼漠然道。

山下的战局已经起了变化,看到腾赫烈军的重甲骑兵冲出阵营,伊诺下令召回锐锋骑兵,撤退的号角吹了几遍,但是混战中的骑兵是不可能轻易撤出的,满身浴血的豪伊分出两个千人队迎击骠骑军的重甲骑兵,整个锐锋师团才摆脱了追击。混战过后,两军之间的谷地留下了五千多具尸体。

获得最终胜利的骠骑军重甲骑兵趁胜冲向汉拓威重盾兵组成的盾墙,汉拓威军阵后列长弓兵拼命地拉动长弓,羽箭在天空中如飞蝗袭过,把冲锋的骑兵射得如刺猬一般,马身上与甲胄上插满了箭镞,却基本奈何不了这些只露出眼睛的钢铁怪物。

几十名重甲骑兵挥舞狼牙棒与战斧驰近了盾墙,所谓的重盾几乎禁不住狼牙棒一扫,十几名重盾兵被连人带盾一棒打飞。这时,拒马枪兵们呐喊着,前后持枪冲了上来,超长的枪杆让即使是最悍猛的重甲骑兵也没有用武之地,最先冲到的重甲骑兵几乎都被捅落下马,虽然刺马枪无法刺透铁甲,但落地后沉重的铠甲成了重甲骑兵最大的阻碍,一个个像学步的童孩般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被蜂拥上来的刀牌兵轻松杀死。

腾赫烈军响起了撤军的号角,重甲骑兵一窝蜂般撤回本阵,马蹄扬起的沙尘逐渐落定,号角声、战鼓声都停了下来,仿佛两个角斗士的中场休息一般,对峙的军阵突然变得一片平静,严阵以待的将士们默然凝视着对面阵营,没有一声低语。数十万人的军阵静悄悄的,可以清晰地听到头顶上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大人,我们的重甲骑兵被汉拓威步兵克制住了,这些拒马枪竟如此厉害!”霍拉提乌斯有些不甘地叹道。

卡尼梅德斯的表情如生铁一般凝固不变,唇角一撇,哂笑道:“连刺一下都需要助跑,这么笨拙的武器也值得一提?”

霍拉提乌斯一怔,还是俯首道:“大人英明!”

卡尼梅德斯看出这位高级幕僚官眼中的不以为然,手臂一挥道:“霍拉提乌斯,你知道吗?此战我军必胜,汉拓威军就像缩入墙角的刺猬,没有任何退路,没有任何反击手段,只有一层硬刺,只能被动地防守。我们可以换着法子的肆意攻击,即使一时不利也没有什么大碍。”

说到此,他唇角一撇道:“譬如现在,我又想到一套新的进攻策略了。”

远处的山巅上,努恩还沉浸在重甲骑兵失利的喜悦中,张凤翼则表情平静地注视着战场。

“凤翼大人,你刚才说的对,我对我们自己的军团太没信心了。”努恩有些炫耀,又有些傲气地道:“事实上,即使是腾赫烈军最精锐的重甲骑兵,在我军的战阵前也碰得头破血流。”

正说着,腾赫烈军的号角又响了起来,腾赫烈军没有发动攻势,而是阵列内的部队在互相调动,看样子是在变阵。一会儿,方阵变成了两翼前出的雁翼阵,并整体缓缓向前移动。

张凤翼突然长出了一口气,站直身子,轻叹道:“努恩大人,是时候了,我们下山加入战团吧!”

努恩一脸迷惑地道:“千夫长大人,现在还用不着吧,我军正占上风,敌军丝毫威胁不了我们。”

“马上就会威胁到了。”张凤翼漠然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敌军已经变雁翼阵,把重甲骑兵集中到了两翼前端。”

“那又如何?”努恩张着眼,还是不明白。

张凤翼指着山下道:“敌军会用重甲骑兵护住两翼,截击豪伊大人的锐锋骑兵,使豪伊大人的骑兵无法迂回出击。正面再派胸甲骑兵反覆轮射,等拒马枪兵伤亡的差不多时,盾阵也就不攻自破了。”

“啊!”努恩着急了,马上道:“千夫长大人,那得赶快报告西蒙军团长,请他带领军团主力加入会战。”

张凤翼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努恩大人,不如你我做个分工,你亲自去教请军团长出战,我会合我们阿瑟大人,带领十一师团先冲杀一阵,起码牵制一下敌军。”

努恩想了想,十一师团这边毕竟只有几千兵力,真要上阵还不够一次冲锋的,要解燃眉之急,还得西蒙那边的大部队动起来才行。于是他点头道:“好吧,我去催促西蒙大人,这边就全仗阿瑟大人与凤翼大人了。”

张凤翼道:“大人可要快些,这里就几千人,时间一长可撑不了了。”

“放心吧,一定不会让大人久候的。”努恩翻身上马,带着十几名随从兴冲冲地走了。

张凤翼望着他的背影走远,朝身后侍立的卫兵一摆手道:“走,咱们回去!”

十几名卫兵纷纷上马,张凤翼在卫兵的簇拥下,打马下山转到了山后的背风谷地。

狭长的山谷中挤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张凤翼一行策骑行过,坡地上的士兵都知道要出战了,纷纷站起身整理装备。

阿瑟全身披挂坐在一块石头上,勃雷、斐迪南、索普、庞克、赫斐斯几个千夫长围坐在他身边,正在谈话,看张凤翼到了都站起身相迎。

见张凤翼翻身下马,庞克打招呼道:“凤翼,你回来了!”

勃雷抢问道:“怎样,十军团表现如何?还能看吗?”

斐迪南笑骂道:“看你,有两下把式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老伊诺发迹的时候你还在垫尿布呢!”

勃雷把头一摆,回道:“名不副实的多了,近卫军团名气更大,那可全是重甲骑兵,结果怎样?”

阿瑟抿嘴笑道:“勃雷,你其实根本不用问,现在已经快日中了,凤翼才从山上下来,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还是大人经验老到,一语中的,十军团确实打得有声有色。”张凤翼笑着接道:“事实上,两军现在也只是相持,不过该玩的花样都玩过了,只剩下上演‘血肉磨坊’了。咱们现在出击,三个来回估计就分出胜负了。”

阿瑟站起身道:“好了,干活吧!勃雷千人队、庞克千人队打头,我率索普千人队、赫斐斯千人队居中,斐迪南千人队和张凤翼千人队负责断后。”

所有人都立正应道:“是!大人!”

张凤翼带着卫兵回到自己的营区,百夫长们纷纷聚过来听他传达命令。

张凤翼看到自己亲卫队中妮可独自一脸落寞的坐着,见到他的目光注视过来,妮可马上高扬起下巴别过脸去,一副决绝的表情。

张凤翼心中苦笑,向百夫长们分派队列前后位置,百夫长们各自归队向下传达命令。阿尔文与多特捧着准备好的武器,跑步迎上前。

阿尔文扛着三人长的雉刀,张口就道:“老大,你可爽了,躲起来不见影,公主殿下把一腔邪火都发到我身上了。”

张凤翼拎起长刀笑道:“把你的牢骚省省吧,挨得过这回再表功。”

多特捧着四个箭壶、弓囊,与那柄施基利斯残月弯刀。

张凤翼把箭壶挂在鞍侧,残月弯刀挂在腰带上,怔了片刻,抚着刀鞘叹道:“这刀真不是吉祥之物,搞得这么拉风,光是鞘上这么多钻石就足够把主人克死几回了。”

多特在一旁挤眉弄眼地笑道:“老大,你要不喜欢就送我。”

张凤翼哼了一声道:“送你?你挂着这刀到战场上逛一圈,看有多少眼红的家伙招呼你。”

说罢,他脸一板对两人道:“你们两个窝囊废紧跟着我,离远了我可罩不住。”

阿尔文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多此一说!你想甩了我们也不可能啊!”

收拾停当,张凤翼回头望了望已列好队伍整齐待发的骑队,举起长刀高喊道:“出发!”双脚一磕马腹,战马如箭一般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