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豪伊把三人长的铁枪从敌骑的脖子里拔出,血液喷涌而出,敌骑惨呼着倒下。

这已不知是豪伊第几次冲锋了,眼前人喊马嘶,杀声盈耳,两臂已失去痛感,只是本能地一枪枪刺向敌骑。身后率领的一个百人队已剩下五十余人,可眼前的敌骑却像总也杀不完,刺倒了一个又有三个逼上来。

事实上,豪伊的锐锋骑兵相比骠骑重甲丝毫不占优势,重甲骑兵的狼牙棒、战斧在混战中比长枪有利的多。眼前身侧不断有锐锋骑兵的战友被狼牙棒打落下马,由于一身重甲,落马的骑兵行动都十分困难,唯一的结局就是交缠踏过的马蹄被活活踏死……

可此时豪伊已完全顾不上那些混战中倒下的战友们了。锐锋骑兵的任务是从两翼迂回出击,攻击在中路射击的骠骑军胸甲骑兵。这种迂回出击自腾赫烈军变阵后再也不灵了,锐锋骑兵只要一出击,腾赫烈军重甲骑兵就也从两翼对攻,重骑兵对重骑兵,一次次出击变成了一次次混战。

豪伊无数次向中锋转进的企图都落空了,眼睁睁地看到胸甲骑兵一批批、一浪浪冲到重盾兵与拒马枪兵的阵前,射箭、回转、再射箭、回转。汉拓威军的弓弩兵只要一调上来,敌骑立刻拔出弯刀,纵马踏入盾阵。几经撕扯,汉拓威战阵的锋线已是岌岌可危。

眼前的劣势都是因为锐锋骑兵无法及时支援中路造成的,豪伊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次次冲杀,一个个敌骑倒下,却有更多强悍的敌骑挥动战斧钉锤插上来,身旁的同伴却在一个个减少……

远处汉拓威军的战阵前,重盾兵的盾墙已被撕开多处缺口,挥舞弯刀的骠骑军胸甲骑兵嘶喊着源源不断从缺口涌入。汉拓威军后队的长枪兵们举着长枪蜂拥着刺击,阵列到处都是喊杀声、伤者的嘶嚎声、兵器的格击声……

山坡上腾赫烈军中央本阵里望楼上,霍拉提乌斯长舒一口气,敬佩地看着如岩石凝立注视的卡尼梅德斯公爵,“大人,汉拓威军的阵营已经开始崩溃。只要一进入混战,汉拓威军就必败无疑。大人,我看是时候给汉拓威军致命一击了。”

卡尼梅德斯唇角上翘,“传令肯提亚以及古斯塔夫万人队出击,命令他们不要在敌军阵前锋线纠缠,直接向敌军后阵纵深插入,进攻汉拓威中枢本阵。”

“是,大人!”

身侧的侍从官正要向下传令,卡尼梅德斯突然道:“慢!等一等!”说罢,目光凝定在他们军阵的侧后方。

霍拉提乌斯顺着上司的目光望去,只见他们侧后方隔着一条谷地的山脊上,倚马而立站满了汉拓威骑兵,这些骑兵身着军皮甲,手持长枪,静静望着这边。

望楼上所有官佐都把目光转向了身后的山脊。

“这,这怎么可能?这是汉拓威军的骑兵!汉拓威军怎么可能跑到我们的身后?”霍拉提乌斯睁大了眼睛失声道。

卡尼梅德斯唇角下抿,冷哼一声道:“哼,才几千人,就算是埋伏的伏兵,小小一撮兵力又能翻出什么大浪。”

霍拉提乌斯看着他的脸色,欲言又止地道:“大人,对汉拓威十军团的监视是卑职亲自布置的,虽说卑职能力有限,却不认为能让几千骑兵漏掉而不自知。”

“哦?你是说这股骑兵不是汉拓威十军团的?他们是外来的援军?”卡尼梅德斯长眉一挑道。

“是不是外来的援军属下不敢乱说。”霍拉提乌斯咬牙笃定地道:“但是在汉拓威军营地周围的所有山头上都布有我军的斥候小队,如果一支几千人的部队分兵走掉,咱们绝不可能不知道。”

“不管是从哪里来的,敌军已经眼睁睁站在眼前了。”卡尼梅德斯把手一指山脊的方向冷笑道:“其实看看对面的汉拓威十军团就明白了,如果不是有援兵支援,他们怎会突然有胆量不逃跑了,如果不是相信有援军解围,他们怎会摆出个光挨打不反击的乌龟阵?”

霍拉提乌斯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变色,“大人,汉拓威十军团是不是在故意消耗我们的力量,关键时刻再让援军从背后突袭我军。”可转而又狐疑地道:“可敌军的伏兵为什么又突然现身了呢?”

卡尼梅德斯一脸阴霾地死盯着山脊方向,想了片刻道:“肯提亚万人队暂停出击,转向出击身后之敌,我们先掂掂这股援军的份量再说吧!”

阿瑟在鞍桥上静静地注视对面山坡上滚起的沙尘,一大股腾赫烈骑兵正在策骑冲下山坡向这边杀来。

身旁的庞克粗声道:“大人,敌骑来的不少哇,足足一整支万人队。”

“呵呵,腾赫烈军不摸咱们的底,倒是得小心些了。”阿瑟脸上鱼尾纹皱起,转头对张凤翼笑道:“凤翼,你派人向后面报信了没有?”

张凤翼道:“报信的斥候已经走了,西蒙大人肯定会知道敌军来袭的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敌骑已经大部穿过两山之间的谷地,前锋的骑兵在马上摘下骑弓准备仰射。

阿瑟一带战马,“差不多了,咱们走!”说罢拨转马头,缓缓加速向后驰去。

周围的将士纷纷转马撤离,各部人马按部就班地纵骑跟上,山脊上的部队眨眼间撤了个干净,殿后的张凤翼组织弓兵发射了两轮羽箭,射倒了十几名纵骑冲在最前面的腾赫烈骑兵,转身一声呼哨,也带领手下开始跑路。

腾赫烈敌骑是紧咬着十一师团的尾巴冲上来的,对于就差一步没吃到口的食物,当然不肯就此放过。胸甲骑兵们疯狂催动战马,在马上“呼呵!”地嚎叫着,拉动弓弦射出羽箭,追着十一师团的骑队撵了下来。这下追的跑的,一万五千多匹战马在奔驰,蹄声滚滚,拖出的沙尘腾起老高。

此时在相隔五道山梁的一处开阔的谷地里,十军团联络特使努恩已经陷入绝望,他已哀求得唇焦舌燥,可是西蒙军团长大人却对他理也不理。

“大人,我们十军团已经危在旦夕,大人要是再不下令就有全军覆灭之虞。军团长大人,您可不能不管啊!”努恩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哀求,“求求大人,看在同为帝国效命的份儿上,赶紧出兵吧!”

“叫什么叫!什么时候出击本大人自有分寸,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幕僚指手划脚!我不是让你跟着十一师团吗?你不在十一师团待着,怎么又跑回来了?”西蒙不耐烦地道。

此时他正大剌剌地盘坐在毡毯上,头顶有属下为他支起的遮阳篷。几个师团长都坐在下首,有西蒙在前面顶着,他们乐得不插话,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热闹。

“十一师团已经出击!卑职才回到大人这儿报信的。”努恩涨红了脸争辩道。

“那不就好了?”西蒙摊手笑道:“既然都已经出兵,你还在这里吵什么。”

“十一师团才多少人马?那点兵力怎济得了事?”努恩气得有些口吃起来了。

“阁下,十一师团可是我们军团的精锐,你怎知道济不了事?莫非你是看不起我们四军团吗?”西蒙板起脸反问道。

“我,我……”努恩脸红脖子粗,直喘粗气说不出话来。

他正说着,一匹快马急驰入山谷,看到是十一师团的斥候,官兵们纷纷让路,报信的斥候远远地滚鞍下马行礼,侍卫长冈萨雷斯迎了上去。

片刻,冈萨雷斯走回到西蒙身边低声道:“大人,十一师团不敌腾赫烈军,此时他们正在敌骑的追击下赶向这里会合,要我们早做准备。”

“什么?你是说敌骑马上会到?”西蒙一听就急了,站起身骂道:“这群痞货,我知道他们没安好心,果不其然把敌军带到这儿来了。”

几个师团长一个个听到了消息也是人人色变,原想着先消耗十一师团到最后关头再出手的,现在看来计谋全部落空了。

西蒙还在破口大骂阿瑟与张凤翼,冈萨雷斯突然一指山谷外道:“大人,您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转眼向谷外看去,只见一条土黄色的烟柱从山脊后面冒出,横亘在山脊上方,拉出长长的烟带。

二十师团师团长卡廷开口道:“那是骑兵马蹄践起的沙尘,看样子不会少于一个万人队。”说罢头也不回的向自己的营区跑去,远处的亲卫赶紧跟上。

“卡廷!你哪里去?本大人还没布置列阵呢!”西蒙先是一怔,马上叫道。

大胡子卡廷回头一笑,狡猾地道:“大人稍待,卑职安排一下属下就回来。”说罢拉过马上马即行,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惊怒交集的西蒙还没回过神来,身边的十四师团师团长托勒密突然开口道:“大人,属下也去去就来!”说罢转身就走。

十七师团师团长扬达尔也道:“大人,属下这就回营召集手下保护大人!”说着也是转身向外。

“这……给我拦住他们。”看着四下走散的高级军官们,西蒙惊怒交集,片刻之前他还在扎着架子摆谱,哪知转眼之间众叛亲离,竟没有一人听他的命令了。

陶伦斯是最后走的,临走时目光复杂地看了西蒙一眼,“大人,您心中应该清楚,现在谁也别想指挥谁,大家各自为战吧!我们商量好的,每个千人队围成一个龟甲阵,谁也不救谁,各安天命,您的军团直属千人队,也围龟甲阵吧!”

“你们这些反骨仔,我要把你们通通革职拿问!”西蒙歇斯底里地大叫:“冈萨雷斯,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抓住。”

师团长们每人带有至少一个百人队的亲卫,现在人已走远,哪可能抓到,冈萨雷斯低声道:“大人,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布阵迎击敌军吧!”

“冲啊,杀啊!”阿瑟率队纵马疾驰入山谷,队尾腾赫烈军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羽箭顺着十一师团官兵的耳边掠过,不用想也知后队厮杀得十分惨烈。

龟甲阵中的卡廷一眼看到阿瑟,大吼一声道:“老阿瑟!操你!让我们当垫背你们看热闹,等过了这关我要你好看。”

阿瑟冲他一招手算做打招呼,口中笑着,“谁说我们看热闹了,我们兜个圈子后会卡住谷口,不让敌骑跑掉。”随即又道:“放心,敌骑只有一个万人队,咱们十万人吐口唾沫也淹死他们了。”

阿瑟纵骑一闪而过,他走后卡廷又跳脚骂了好半天,直到腾赫烈军到达。

事实上,张凤翼当初向西蒙推荐这个谷地作为宿营地是早有预谋的,这是一个壶状的谷地,除谷口外,周围一圈小山,坡地上满是长满尖刺的沙棘、沙枣丛,战马是绝对通不过的,除了从谷口进出外没有别的通路。

一路追击的骠骑军肯提亚万人队的编制已经彻底跑散了,千夫长们找不到自己手下的百夫长们在哪里,人人争着向前,部队变成了你追我赶的一窝蜂。

挥动弯刀、“呼呵!”嚎叫的胸甲骑兵们紧咬着张凤翼千人队的屁股冲入了山谷,突然眼前一亮,宽阔的谷地上宽松地布满了一圈圈的龟甲阵,仿佛一群刺猬聚在一起。组织龟甲阵的全都是汉拓威军轻甲兵,最外围是刀盾兵,盾牌之间是长枪兵伸出的长枪。三层长枪伸出,整个龟甲阵如张开刺的刺猬,最核心的是弓弩兵,每个圈中都有至少两个百人队的弓兵端着弩机瞄准着外围。

汉拓威骑兵们仿佛流水渗入沙地般一下子消失在了“刺猬群”中,后面高速疾驰的敌骑顺着惯性直插入龟甲阵之间的过道中。后面策骑奔驰的骑兵看不到前方的状况,加上满耳的喊杀声,这时大多数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本能地跟随大队、跟随前方的战马向前冲。所以虽然前方布满了汉拓威军,可由于圆阵与圆阵之间留有宽阔的通路,可以任由战马通过。片刻之间,几千名骑兵一齐涌入了“刺猬群”中,敌对的两军充分“混合”在了一起。

“放箭!放箭!”、“挡住!长枪兵挡住!”、“弩箭,支援左边……”

整个山谷开锅一般沸腾起来,所有的刺猬们都动了起来,圆阵之中千夫长吹响尖厉的哨子指挥弓兵向冲阵的敌骑放箭。流矢四处飞掠,从不同方向射向在阵间奔驰的腾赫烈骑兵,大股的腾赫烈胸甲骑兵在一座座龟甲阵之间左磕右撞,迎接他们的是潮水般的喊杀声与如林的枪刺。如果冲阵的敌骑人数少,还没接近长枪就被密雨打过般的羽箭射成刺猬。

“冲啊!冲垮汉拓威军啊!”

后面的敌骑疯了一般,举着弯刀一批接一批地从谷口灌入,不计生死地策马冲入长枪如林的龟甲阵。看来是敌骑的首脑已经知道前方有汉拓威军大队人马,命令骑兵开始强攻。谷口的几座龟甲阵终于承受不住了,外围的防御只要一点被撕开,整个圆阵立即崩溃,拔出腰刀自卫的弓兵们纷纷被砍倒在地,被冲散的长枪兵拼命跑向离自己最近的龟甲阵,跑得快逃得一命,大部分却被从后赶上的敌骑一刀砍在后颈上……

“骠骑军很勇悍啊!明知前面人马吃亏了还要往里灌。”阿瑟坐在马上探身观察谷口的战势,此时十一师团已成功收拢部队,正沿着谷地边缘向谷口接近。

张凤翼笑道:“呵呵,这些敌军不是勇悍,而是到现在仍没搞清状况,还以为举刀纵马一冲就能取胜,等过一会发现我军怎么杀也杀不完时就不会嚣张了。”

正如张凤翼所说,万夫长肯提亚是十分自信的,在他看来,麾下一整支骑兵万人队的铁蹄之下,无论怎样强大的敌手也应该土崩瓦解了。事实上,他的部队已陷入十倍于己的敌军重围之中。骑兵们在一个个圆阵中左冲右突,冲也冲不透,退也退不出,一批批淹没在冷箭与长枪攒刺之中。

他指挥部队反覆冲杀付出了巨大伤亡才击溃几座龟甲阵,可后面还有无数座刺猬般的龟甲阵在等着他。这些龟甲阵像咬合滚动的齿轮一样,正一点一点地把他手下的骑兵挤得粉碎。

作为首领他还在不断地挥刀高呼着,鼓动士兵们策马前冲,冲向那些严阵以待的长矛。可不知什么时候,耳边再也听不到滚雷般的马蹄声了。蓦然环视四周,突然发现身边只剩下千把骑兵,一个个满身血污,神色疲累,大口喘着粗气,茫然的眼神中已隐隐透出畏缩之意。

这时,雷鸣般的马蹄声突然响起,无数的骑兵出现在身后封住了谷口,正是他们追踪而来的那支汉拓威骑兵。

张凤翼策马单手高举着雉刀,在大股的腾赫烈骑兵面前来回驰骋,口中高喊道:“弟兄们!腾赫烈军已经被杀丧胆了,冲过来给他们最后一击吧!”

几个恼羞成怒的胸甲骑马举刀纵马冲出圈子,驰近搏杀,被张凤翼错马之间挥刀一抹,鲜血飞溅,首级飞出老远。接着或扎或挑,几个接近的敌兵纷纷落马,长刀无一合之敌。

这个壮举令缩在龟甲阵中的汉拓威士兵们热血燃烧起来,一座龟甲阵突然散开了,长枪兵们端着长枪逼向聚作一团的敌骑,接着又一座龟甲阵散开了,不知是谁吹响了号角,一座又一座圆阵散开,无数的士兵挺着长枪向敌骑逼去……

此时,十军团的阵地前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人间地狱,接近三个万人队的汉拓威将士永久地躺倒在阵地前,再加上杀死的腾赫烈骑兵,这边不大的谷地间足足摆了不下五万具尸体,空气中浸透着一股鲜血的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十军团的锋线此时已完全崩摧,山坡上全是混战的轻甲兵与骑兵,厮杀声、哀嚎声盈耳,流矢在头顶、耳边乱飞,人头攒动之间闪现着枪刺与弯刀的寒光。

又一批三个千人队加入战团,伊诺怔怔地俯视着山下的战场,覆盖堆叠的尸身已经把谷地密密的铺满,再看不见沙土的本色。

身边的参军赫尔豪森扼腕恨恨地道:“四军团怎么还没到!四军团怎么还没到!这个努恩,怎么办的差,回来后我要剐碎了他!”转头又对伊诺道:“大人,这样下去可怎么办!部队要崩溃了呀!”

伊诺面如生铁,不动声色地道:“部队崩溃不了,损失再大些也崩溃不了,这里的地形很有利,作战面这么窄,孩子们除了前冲,就是后撤,哪里也逃不了。前冲有腾赫烈军,后退有后军挡着,只有作战到死。”

赫尔豪森怔住了,吃吃地道:“可是已经牺牲三成将士了,四军团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这样一批批填下去咱们军团也就完了。”他看了看伊诺的脸色,小心地道:“大人,这次咱们明显是上四军团的当了,不如我们先退出此地,进入沙漠,总好过在这里把本钱赔光。”

伊诺久久没说话,良久,喟然叹息道:“到了这个时候,不管四军团来不来我们都已不能退了。以前我们能退是因为我军未与腾赫烈军有过真正较量,军心士气旺盛。现在咱们只要翻过山脊撤退,部队立刻就会土崩瓦解,就算收拢齐人马,孩子们也不敢与腾赫烈军硬碰硬了。与其那样,还不如就在这里趁着地形之利与腾赫烈人决一雌雄。”

赫尔豪森满脸忧色地看着伊诺,忍不住道:“话是那么说,大人,您看我们能斗得过腾赫烈军吗?”

伊诺望着对面军阵中高高的望楼,“腾赫烈军现在是向上仰攻,加上荆棘丛阻碍,战马是冲不起来的。我们伤亡惨重,腾赫烈军同样不好受,我们损失三万人,腾赫烈军起码损失两万人。只要我们坚持站在这里,这一战就没有胜者。”

山坡的望楼上,卡尼梅德斯的面孔紧绷着,“肯提亚万人队还没有消息吗?”

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已经让望楼上的官佐们心中产生了阴影。

霍拉提乌斯也是忐忑地道:“大人,会不会他们中了敌军的埋伏?”

卡尼梅德斯沉默片刻,道:“一个万人队不算少了,想要完全吃掉整支万人队,起码也得需要四万以上的兵力吧!”

霍拉提乌斯也默然了,半晌,望着山下的战场道:“说起来汉拓威人也是很顽强的,这一战我军即使胜了也是惨胜。”

卡尼梅德斯明白属下未说出的意思,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放缓进攻节奏,再派斥候联系肯提亚万人队,先搞清身后的状况再做决定。”

命令传达下去,一支十人的骑队策马疾驰沿着肯提亚万人队追击的方向跑下坡去,卡尼梅德斯站在望楼看着斥候离去。

斥候骑兵才下到两山之间的谷底,对面山脊脊线上突然露出一支军旗的旗枪尖,接着是无数竖起的长矛枪刺,再接着招展的军旗跃出脊线,无数手持长枪的骑兵策马现身在了山脊之上。

望楼的官佐们都惊呆了,全部瞪眼望着身后的山脊。跃过谷地准备上山的斥候骑队看到山脊上出现了大批的汉拓威骑兵,慌不迭地带马回转。骑兵还是先前那支骑兵,仿佛人数丝毫没有减少,约有五六千人的样子。汉拓威军骑兵就这么静静地站满了丘峦的山脊,一点也没有要冲下来的意思。

“这太嚣张了!”万夫长古斯塔夫吼道:“大人,请允许属下率部出战吧!”

卡尼梅德斯没有应答,只是一脸阴沉地下令道:“传令,前方出击汉拓威十军团的二个万人队立刻收拢部下撤回本阵。”

侍从官应答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助阵的战鼓停下,中军响起收兵的号角。正在十军团军阵中混战的胸甲骑兵们听到号令,纷纷转马回撤,让苦战中的汉拓威轻甲兵们士气大振,士兵们欢呼着、嘶嚎着,挺着长枪刺击回撤的骑兵。撤退的骑兵遭到逆袭,损失不小。

参军赫尔豪森愣愣地望着正在向山下败退的敌骑,张着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军团长伊诺缓缓长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脸上疲色尽显,连核桃皮般的皱纹都加深了许多,他无力地低声道:“大概四军团现身了吧!”

是的,四军团现身了!

在腾赫烈军阵列后面,响起了汉拓威的号角声。山脊上已经被各色军旗占满,一队队长枪兵方阵从山脊后面现身,在千夫长的带领下在山坡上列阵。一万、二万、三万、四万……绵延的山坡摆满了汉拓军的长枪兵方阵,后队还在不断地开进,也不知还有多少人马没有亮相。

刚才还在吼叫着要出阵的万夫长古斯塔夫也闭嘴了,望楼上骠骑军的高层军官们一个个脸色阴霾。

霍拉提乌斯口唇青白,一直喃喃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么多人马,足有一个满编的军团,这么多人马,难道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号角声终于停下,四军团全部在山坡上列阵完毕。山风拂过军阵,战旗猎猎作响,一时之间,战场上三方三个军团二十多万人马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发出喧哗,腾赫烈胸甲骑兵们仰望着望楼上的统帅,等待着首领做出抉择。十军团的长枪兵手持长枪紧张地注视着对面的敌阵,不知下一次冲锋什么时候开始。

四军团中央军阵的大旗下,一群军官端坐马背上,满身甲胄映射着寒光,人人都是紧绷着脸,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对面敌阵。为首的五六个将军正是四军团各师团的师团长大人,高级军官中独独少了军团长西蒙。现在这些将军们已经与军团长大人彻底撕破脸,没有一人听从军团长的号令。西蒙羞愤交加,既奈何不了这些师团长,又不愿单独离去,只得带着他的直属亲卫队缀在大队人马的后面。

“阿瑟大人!还等什么?发起冲锋吧!把腾赫烈人都杀光!”努恩双眼灼灼,亢奋地叫道,他现在是对阿瑟与张凤翼彻底佩服了,枉自己声泪俱下地哀求了那个西蒙一场,原来却根本是个不顶事的。

“闭嘴,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陶伦斯恼怒地斥责道,说罢转头盯着张凤翼质问道:“小子,这是你说的,咱们一摆开队伍腾赫烈军就会退走,可现在呢?腾赫烈军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可腾赫烈军也没攻过来啊!”身侧的张凤翼转头淡淡笑道,他两手放开缰绳,悠闲地搭在马鞍上,“大人,您尽管放心吧,腾赫烈军早走晚走早晚会走,他们厮杀快一天了,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腹背受敌,人数也不占优势,怎么可能再杀过来呢,那不是找死吗?”

“哼!”陶伦斯听罢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道:“小子,我不管你掐算得准不准,我把话说到明处,只要腾赫烈军开始进攻,我们九师团就立刻撤走,谁也别想拿我们九师团的弟兄当垫背。”

张凤翼抿唇笑了笑,“大人,这已是我能想出的最经济实惠的办法了,我们得罪了军团长大人,总得另抱条‘粗腿’罩着咱们吧!一点诚意都不表示,怎么能让人家相信呢?”

陶伦斯马上道:“不相信也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如果人马拼没了,再有诚意也没用。”

张凤翼耸耸肩笑道:“好吧!大人想怎样就怎样好了,只是在腾赫烈骑兵没攻过来之前,还请大人静静地站在这儿。”

“哼!”陶伦斯没答话,只在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旁边卡廷向陶伦斯暗暗比了大拇指,显示赞成之意。

一群军官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着,死板着脸做严肃状,心中却如擂鼓一般咚咚地跳着,都害怕腾赫烈军真的攻过来。

说奇巧也好,说诡异也罢,腾赫烈军除了把军阵变成侧重防御的圆阵外,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三个军团就这样静静地僵持起来,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太阳逐渐西斜,心理的天平开始向汉拓威军一方倾斜,汉拓威军的官兵们信心变得强大起来,敌军这么长时间不敢出击,就说明敌军怕了,所有人都在这样想。

这种无形的转变马上让望楼上的军官们感受到了,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太阳落下山脊之前,腾赫烈的中军吹响了撤离的号角,高高的楼车被大群的牛马拖挽着,缓缓驶离了战区……

对面十军团的军阵中,不知是谁,突然高呼一声,“胜利!我们胜利了!腾赫烈军逃走了!”

一霎时,所有官兵都一遍遍举起手中的武器,冲着远去的敌骑队伍嘶声高喊起来,“胜利!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