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巴黎。宫中一室

勃特拉姆、拉佛、帕洛同上。

拉佛人家说奇迹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这一辈博学深思的人们,惯把不可思议的事情看作平淡无奇,因此我们把惊骇视同儿戏,当我们应当为一种不知名的恐惧而战栗的时候,我们却用谬妄的知识作为护身符。

帕洛可不是吗?这件事真称得起是我们这个时代里发生的最了不起的奇闻。

勃特拉姆正是正是。

拉佛当精通医道的人都束手无策了——

帕洛是是。

拉佛什么伽伦,什么巴拉塞尔萨斯——

帕洛是是。

拉佛以及那一大群有学问的专家们——

帕洛是是。

拉佛他们都断定他无药可治——

帕洛对啊,一点不错。

拉佛毫无痊愈的希望——

帕洛对啊,他正像是——

拉佛风中之烛,吉少凶多。

帕洛正是,您说得真对。本来我也想这样说的。

拉佛像这样的事情,真可以说是不世的奇迹。

帕洛正是正是,要是您想知道舆论对这件事的反应,您就可以去看看那篇——叫什么来着?

拉佛“上苍借手人力表现出来的灵异。”

帕洛对了,那正是我所要说的话。

拉佛现在他简直比海豚还壮健;这不是我故意说着不敬的话。

帕洛总而言之,这真是奇事;只有最顽愚不化的人,才会不承认那是——

拉佛上天借手于——

帕洛是是。

拉佛一个最柔弱无能的使者,表现他的伟大超越的力量;感谢上天的眷顾,他不但保佑我们王上恢复健康,一定还会赐更多的幸福给我们。

帕洛您说得真对,我也是这个意思。王上来了。

国王、海丽娜及侍从等上。

拉佛正像荷兰人爱说的口头语:“可喜可庆。”我以后要格外喜欢姑娘们了,趁着我的牙齿还没有完全掉下。瞧,他简直可以拉着她跳舞呢。

帕洛嗳哟!这不是海伦吗?

拉佛我相信是的。

国王去,把朝廷中所有的贵族一起召来。(一侍从下)我的恩人,请你坐在你病人的旁边。我这一只手多亏你使它恢复了知觉,现在它将要给与你我已经允许你的礼物,只等你指点出来。

若干廷臣上。

国王好姑娘,用你的眼睛观看,这一群年轻未婚的贵人,我对他们都可以运用君上和严亲的两重权力,把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人许配给你;你可以随意选择,他们都不能拒绝你。

海丽娜愿爱神保佑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得到一位美貌贤淑的爱人!除了你们中间的一个人之外。

拉佛啊,我宁愿把我那匹短尾巴的棕色马连同鞍勒一齐送掉,只要我能恢复青春,像这些孩子们一样——嘴里牙齿生得满满的,唇上胡须没多少。

国王仔细看看他们,他们谁都有一个高贵的父亲。

海丽娜各位大人,上天已经假手于我,治愈了王上的疾病。

众人是,我们感谢上天差遣您前来。

海丽娜我是一个简单愚鲁的女子,我可以向人夸耀的,只是我是一个清白的少女。陛下,我已经选好了。我颊上的羞红向我低声耳语:“我们为你害羞,因为你竟敢选择你自己的意中人;可是你倘然给人拒绝了,那么让苍白的死亡永远罩在你的颊上吧,我们是永不再来的了。”

国王你尽管放心选择吧,谁要是躲避你的爱情,让他永远得不到我的眷宠。

海丽娜狄安娜女神,现在我要离开你的圣坛,把我的叹息奉献给至高无上的爱神龛下了。大人,您愿意听我的诉请吗?

臣甲但有所命,敢不乐从。

海丽娜谢谢您,大人;我没有什么话要对您说的。

拉佛我要是也能站在队里应选,就是叫我拿生命去押宝我也甘心。

海丽娜(向臣乙)大人,我还没有向您开口,您眼睛里闪耀着的威焰,已经使我自惭形秽、望而却步了。但愿爱神赐给您幸运,使您得到一位胜过我二十倍的美人!

臣乙得偶仙姿,已属万幸,岂敢更有奢求?

海丽娜请您接受我的祝愿,少陪了。

拉佛难道他们都拒绝了她吗?要是他们是我的儿子,我一定要把他们每人抽一顿鞭子,或者把他们赏给土耳其人做太监去。

海丽娜(向臣丙)不要害怕我会选中您,我决不会使您难堪的。上帝祝福您!要是您有一天结婚,希望您娶到一位更好的妻子!

拉佛这些孩子们放着这样一个人不要,难道都是冰做成的不成?他们一定是英国人的私生子,咱们法国人决不会这样的。

海丽娜(向臣丁)您是太年轻、太幸福、太好了,我配不上给您生儿养女。

臣丁美人,我不能同意您的话。

拉佛还剩下一颗葡萄。你的父亲大概是喝酒的。可是你倘然不是一头驴子,就算我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娃娃;我早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海丽娜(向勃特拉姆)我不敢说我选取了您,可是我愿意把我自己奉献给您,终身为您服役,一切听从您的指导。——这就是我选中的人。

国王很好,勃特拉姆,那么你娶了她吧,她是你的妻子。

勃特拉姆我的妻子,陛下!请陛下原谅,在这一件事情上,我是要凭着自己的眼睛作主的。

国王勃特拉姆,你不知道她给我作了什么事吗?

勃特拉姆我知道,陛下;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必须娶她。

国王你知道她把我从病床上救了起来。

勃特拉姆所以我必须降低身分,和一个下贱的女子结婚吗?我认识她是什么人,她是靠着我家养活长大的。一个穷医生的女儿做我的妻子!我宁可一辈子倒霉!

国王你看不起她,不过因为她地位低微,那我可以把她抬高起来。要是把人们的血液倾注在一起,那颜色、重量和热度都难以区别,偏偏在人间的关系上,会划分这样清楚的鸿沟,真是一件怪事。她倘然是一个道德上完善的女子,你不喜欢她,只因为她是一个穷医生的女儿,那么你重视虚名甚于美德,这就错了。穷巷陋室,有德之士居之,可以使蓬荜增辉,世禄之家,不务修善,虽有盛名,亦将隳败。善恶的区别,在于行为的本身,不在于地位的有无。她有天赋的青春、智慧和美貌,这一切的本身即是光荣;最可耻的,却是那些席父祖的余荫、不知绍述先志、一味妄自尊大的人。最好的光荣应该来自我们自己的行动,而不是倚恃家门。虚名是一个下贱的奴隶,在每一座墓碑上说着谎话,倒是在默默无言的一抔荒土之下,往往埋葬着忠臣义士的骸骨。有什么话好说呢?只要你能因为这女子的本身而爱她,我可以给她其余的一切;她的贤淑美貌是她自己的嫁奁,光荣和财富是我给她的赏赐。

勃特拉姆我不能爱她,也不想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