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弗罗棱萨军营

二臣及兵士二三人上。

臣甲你还没有把他母亲的信交给他吗?

臣乙我已经在一点钟前给了他;信里好像有些什么话激发了他的天良,因为他读了信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臣甲他抛弃了这样一位温柔贤淑的妻子,真不应该。

臣乙他更不应该拂逆王上的旨意,王上不是为了他的幸福作出格外的恩赐吗?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可是你不能讲给别人听。

臣甲你告诉了我以后,我就把它埋葬在自己的心里,决不再向别人说起。

臣乙他已经在这里弗罗棱萨勾搭上了一个良家少女,她的贞洁本来是很出名的;今夜他就要逞他的淫欲去破坏她的贞操,他已经把他那颗宝贵的指环送给她了,还认为自己这桩见不得人的勾当十分上算。

臣甲上帝饶恕我们!我们这些人类真不是东西!

臣乙人不过是他自己的叛徒,正像一切叛逆的行为一样,在达到罪恶的目的之前,总要泄漏出自己的本性。他干这种事实际会损害他自己高贵的身分,但是他虽然自食其果,却不以为意。

臣甲我们对自己龌龊的打算竟然这样吹嘘,真是罪该万死。那么今夜他不能来了吗?

臣乙他的时间表已经排好,一定要在半夜之后方才回来。

臣甲那么再等一会儿他也该来了。我很希望他能够亲眼看见他那个同伴的本来面目,让他明白明白他自己的判断有没有错误,他是很看重这个骗子的。

臣乙我们还是等他来了再处置那个人吧,这样才好叫他无所遁形。

臣甲现在还是谈谈战事吧,你近来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臣乙我听说两方面已经在进行和议了。

臣甲不,我可以确实告诉你,和议已经成立了。

臣乙那么罗西昂伯爵还有些什么事好做呢?他是再到别处去旅行呢,还是打算回法国去?

臣甲你这样问我,大概他还没有把你当作一个心腹朋友看待。

臣乙但愿如此,否则他干的事我也要脱不了干系了。

臣甲告诉你吧,他的妻子在两个月以前已经从他家里出走,说是要去参礼圣约克·勒·格朗;把参礼按照最严格的仪式执行完毕以后,她就在那地方住下,因为她的多愁善感的天性经不起悲哀的袭击,所以一病不起,终于叹了最后一口气,现在是在天上唱歌了。

臣乙这消息也许不确吧?

臣甲她在临死以前的一切经过,都有她亲笔的信可以证明;至于她的死讯,当然她自己无法通知,但是那也已经由当地的牧师完全证实了。

臣乙这消息伯爵也完全知道了吗?

臣甲是的,他已经知道了详详细细的一切。

臣乙他听见这消息,一定很高兴,想起来真是可叹。

臣甲我们有时往往会把我们的损失当作莫大的幸事!

臣乙有时我们却因为幸运而哀伤流泪!他在这里凭着他的勇敢,虽然获得了极大的光荣,可是他回家以后将遭遇的耻辱,也一定是同样大的。

臣甲人生就像是一匹用善恶的丝线交错织成的布;我们的善行必须受我们的过失的鞭挞,才不会过分趾高气扬;我们的罪恶又赖我们的善行把它们掩盖,才不会完全绝望。

一仆人上。

臣甲啊,你的主人呢?

仆人他在路上遇见公爵,已经向他辞了行,明天早晨他就要回法国去了。公爵已经给他写好了推荐信,向王上竭力称道他的才干。

臣乙为他说几句即使是溢美的好话,倒也是不可少的。

臣甲怎样好听恐怕也不能平复国王的怒气。他来了。

勃特拉姆上。

臣甲啊,爵爷!已经过了午夜了吗?

勃特拉姆我今晚已经干好了十六件每一件需要一个月时间才办得了的事情。且听我一一道来:我已经向公爵辞行,跟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告别,安葬了一个妻子,为她办好了丧事,写信通知我的母亲我就要回家了,并且雇好了护送我回去的卫队;除了这些重要的事情以外,还干好了许多小事情;只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还不曾办妥。

臣乙要是这件事情有点棘手,您又一早就要动身,那么现在您该把它赶快办好才是。

勃特拉姆我想把它不了了之,以后也希望不再听见人家提起它了。现在我们还是来演一出傻子和大兵的对话吧。来,把那个冒牌货抓出来;他像一个妖言惑众的江湖术士一样欺骗了我。

臣乙把他抓出来。(兵士下)他已经锁在脚梏里坐了一整夜了,可怜的勇士!

勃特拉姆这也是活该,他平常脚跟上戴着马刺也太大模大样了。他被捕以后是怎样一副神气?

臣甲我已经告诉您了,爵爷,要没有脚梏,他连坐都坐不直。说得明白些:他哭得像一个倒翻了牛奶罐的小姑娘。他把摩根当作了一个牧师,把他从有生以来直到锁在脚梏里为止的一生经历源源本本向他忏悔;您想他忏悔些什么?

勃特拉姆他没有提起我的事情吧?

臣乙他的供状已经笔录下来,等会儿可以当着他的面公开宣读;要是他曾经提起您的事情——我想您是被他提起过的——请您耐着性子听下去。

兵士押帕洛上。

勃特拉姆该死的东西!还把脸都遮起来了呢!他不会说我什么的。我且不要作声,听他怎么说。

臣甲蒙脸人来了!浦托·达达洛萨。

兵士甲他说要对你用刑,你看怎样?

帕洛你们不必逼我,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招供出来;要是你们把我榨成了肉酱,我也还是说这么几句话。

兵士甲波斯哥·契末却。

臣甲波勃利平陀·契克末哥。

兵士甲真是一位仁慈的将军。这里有一张开列着问题的单子,将爷叫我照着它问你,你须要老实回答。

帕洛我希望活命,一定不会说谎。

兵士甲“第一,问他公爵有多少马匹。”你怎么回答?

帕洛五六千匹,不过全是老弱无用的,队伍分散各处,军官都像叫化子,我可以用我的名誉和生命向你们担保。

兵士甲那么我就把你的回答照这样记下来了。

帕洛好的,你要我发无论什么誓都可以。

勃特拉姆他可以什么都不顾,真是个没有救药的狗才!

臣甲您弄错了,爵爷;这位是赫赫有名的军事专家帕洛先生,这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在他的领结里藏着全部战略,在他的刀鞘里安放着浑身武艺。

臣乙我从此再不相信一个把他的剑擦得雪亮的人;我也再不相信一个穿束得整整齐齐的人会有什么真才实学。

兵士甲好,你的话已经记下来了。

帕洛我刚才说的是五六千匹马,或者大约这个数目,我说的是真话,记下来吧,我说的是真话。

臣甲他说的这个数目,倒有八九分真。

勃特拉姆像他这样的说真话,我是不感激他的。

帕洛请您记好了,我说那些军官们都像叫化子。

兵士甲好,那也记下了。

帕洛谢谢您啦。真话就是真话,这些家伙都是寒伧得不成样子的。

兵士甲“问他步兵有多少人数。”你怎么回答?

帕洛你们要是放我活命,我一定不说谎话。让我看:史卑里奥,一百五十人;西巴斯辛,一百五十人;柯兰勃斯,一百五十人;杰奎斯,一百五十人;吉尔辛、考斯莫、洛多威克、葛拉提,各二百五十人;我自己所带的一队,还有契托弗、伏蒙特、本提,各二百五十人:一共算起来,好的歹的并在一起,还不到一万五千人,其中的半数连他们自己外套上的雪都不敢拂掉,因为他们唯恐身子摇了一摇,就会像朽木一样倒塌下来。

勃特拉姆这个人应当把他怎样处治才好?

臣甲我看不必,我们应该谢谢他。问他我这个人怎样,公爵对我信任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