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艾尔斯连续冲刺了两个小时，到希鲁瓦城墙外直接传送回卧室，没想到刚进来便听见急促且响亮的敲门。
咚咚咚咚咚！
他连大气都还来不及喘完，就算想伸手去开门，也必须先调整好呼吸，更要找个好借口。
“艾尔斯！出来！”
玲宁在门外怒吼的声音格外可怕，吓得哥哥躲在门内闷不吭声，努力深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艾尔斯你再出不来我要把你暗恋菲芙的事情说出去啰！”
“等等等等！你已经说出来了啦！”
红发少年就算赶紧打开门也来不及阻止玲宁把话说完。
反而换来当头一拳，跌个人仰马翻。
“叫你好几次了都不回答！到底在干麻啊！”
“就……到附近的森林逛逛……又不想进出城门就……”艾尔斯抓了抓后脑勺，尴尬地露齿傻笑。
“嗯”
妹妹眼睛一大一小，标准的狐疑态度让艾尔斯心头一紧，不过勉强还能维持自然表情。
“算了，之后再问你，反正你从以前就这样，乱跑都不看时间。”
“看时间？难道有特别活动吗？”艾尔斯眨了眨眼，歪着脑袋。
看哥哥还在装可爱，玲宁气到连头发都快竖了起来，直接抓起艾尔斯的衣领大吼。
“希鲁瓦拉战争警报啦！如果是你害的，老爸不打死你才怪。”
红发少年吓得手足无措，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咦！战争！不可能吧！”
“我也不知道，早上莉迪雅阿姨来找我，说是传送门之战撤退的恶魔军团突然冒出来……”
“等等！你说恶魔！”
艾尔斯没有想到敌军竟然是恶魔，而且刚好出现在自己犯下大错的隔天。
难道纳布带着所有人逃出希鲁瓦了？
或许这是件好事……但他会为了复仇找人回来大开杀戒吗？
不可能，连当年传送门之战派出的恶魔军团都敌不过希鲁瓦，现在他们肯定不会有胜算。
如果没有胜算，那些恶魔又为何要回来？
“知道有多紧急了吧！敌军现在集结在希鲁瓦外面的犹拉山坡地，所以莉迪雅阿姨要我们准备好就去军事区正门找她，才能帮我们安排避难所。”
“怎么会……”艾尔斯有如一瞬间失去全身力气，差一点没跌坐在地上。
“就是这么会！好了你快点把东西收一收我们去找莉迪雅阿姨。”
“好……”
由于只住了一晚，艾尔斯其实没拿出多少东西，所以大略检查一下盥洗用品跟衣物都在背包里就急忙跟玲宁一起下楼。
铁锋旅店大厅里排满整齐桌椅，却没有半个人，连老板都不在，让他以为自己不知不觉穿过某个魔法来到异世界。
“老板……其他人呢？”艾尔斯一边跟着妹妹一边东张西望。
“大家都去避难啦，就我还傻傻地等你回来。”玲宁语气中充满不满跟无奈。
“对不起……”
“下次再怎么样也说一声，就算塞个纸条也好，不要让我找不到人好吗，就是这样我才不想带你出来！”
玲宁的责骂非但没有带给他压力，反而让艾尔斯松了一口气。
幸好妹妹什么都不知道。
看哥哥依然不发一语，玲宁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轻轻推开铁锋旅店大门，屋外广场上的喧嚣顿时扑向两人。
“用力！再抬高一点！”
“快快快！检查连发十字弓的储箭槽！还没填满的去旁边找补给兵填满！”
“这里还少绷带！那边快清点药瓶！”
城墙上的士兵们转动绞盘，将巨型弩炮运上城墙，其他人扛着足足与自己等高的箭矢爬上阶梯，准备安装防卫工事。
医护神官们架起一排帐棚作为前线临时救护站，随时等着治疗伤患，
广场上来来往往的旅人住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部队整齐排列，他们低头检查武装，大盾、巨剑、连发弩以及最重要的圣水瓶，每个人都一丝不苟地整备武器，神情严肃，谁也不谈话嬉闹。
卓恩兄妹两循着道路不断朝军事层前进，与支援城门的部队擦身而过，圣武士们动作整齐有序且训练有素，举手投足完全一模一样，加上穿戴全套制式盔甲还看不到脸，有如同个模具做出来的机关人。
艾尔斯知道这些人都准备要进入名为战场的地狱。
爷爷曾经说过，战场上没有对错、没有正邪，为了胜利只要是敌人就得杀，毫无例外，所以战士要冷酷无情、眼捷手快，在敌人杀死自己前一击得手取他性命。
率领部队也是如此，压制领域更是如此。
所以艾尔斯讨厌战争，因为那跟母亲所描述的无底深渊一模一样。
为了生存、为了更大的利益，恶魔们不分对错、不分正邪的互相残杀。
跟战场并无二致。
希鲁瓦人本来不该承受这种残酷的结果，却因自己无心打造出这个炼狱而受苦，让艾尔斯内疚地不敢直视部队。
“玲宁！艾尔斯！”
莉迪雅边呼喊边朝两人走来，担忧神色加深了红发少年的不安。
“莉迪雅阿姨，军事层还好吗？”玲宁也同样焦急。
“还好，我看你们迟迟没到，在想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只是找不到这家伙而已。”妹妹指了指身后不发一语的艾尔斯，脸色不大好看。
“不要紧，现在还来得及，我带你们去避难所。”
虽然没有特别强调，他仍察觉到莉迪雅阿姨腰际多挂了几把魔杖，隐藏在盔甲下的胸口也微微闪烁灵光，恐怕全身都换上战争用魔法装备，在送两人进避难所后得跟着部队上战场。
这样真的好吗？
自己装作没事，只让希鲁瓦承担后果真的好吗？
艾尔斯咬着牙，左手紧抓胸口，难受的感觉像是被人从体内抓住心脏，不断高速挤压，响起连耳朵都能听见的心跳。
要怎么负责？一起上战场吗？阻止这场战役吗？
他怕被认出是恶魔，也怕牵连家人，如今更怕害成千上万的希鲁瓦人死于非命。
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艾尔斯知道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阻止战争，如果因此躲起来，恐怕永远无法愧对良心。
“莉迪雅阿姨！”
跟玲宁谈妥后续行动的莉迪雅正准备转身就走，听到艾尔斯的呼唤又停下脚步，她疑惑地看着这名晚辈，急躁之情表露无遗。
玲宁也同样等着哥哥说话，她神色紧张不已，仿佛艾尔斯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急忙想堵住哥哥的嘴。
“请让我帮忙！”
走道上仍回荡着整齐的脚步声，队列前进如故，传令兵忙进忙出，在司令部与前线间做最后的战情确认。
唯有三人像时间停止般呆滞原地。
艾尔斯皱着眉头，神情莫名坚毅，双眼直盯着莉迪雅，既不回避也不隐藏，好像即使让人看透也无所谓。
“艾尔斯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来作战的。”玲宁拉起哥哥的手继续催促他前进。
“可是希鲁瓦是库瑞萨尔的邦交国，也是莉迪雅阿姨的故乡，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吧。”
“战争不是我们的强项，还是交给专业的吧！”
“我们不就是专业的吗？”
“算吗？”妹妹皱起眉头。
“我们是库瑞萨尔法师学院的毕业生喔！”
他其实只能说是预备毕业生，但玲宁是货真价实的战法学派高材生，还在西方各国冒险旅行半年，帮忙荒野救助基金会驱赶野盗猛兽，大规模战斗的经验肯定不少。
果然这句话一出妹妹便哑口无言，看得出来想反驳却找不到切入点。
“不行。”
说话的不是卓恩兄妹，而是一直在旁观察的莉迪雅。
“这是属于希鲁瓦的战争，我不能让朋友的儿女淌浑水。”
“那如果当我们是佣兵呢？”艾尔斯总觉得理由仍不够充分，继续补充道：“希鲁瓦以前就会招募佣兵帮忙，这次也会对吧？”
“会是会……”
“那我们就去报名佣兵，我对恶魔也算有研究，应该可以帮上忙！”艾尔斯握紧双拳跃跃欲试，而且还拉起妹妹的手。
“对吧？”
玲宁先是一愣，接着扶着额头，最后叹出深沉的一口气，从眼神看来已经屈服于哥哥的任性之下，如死鱼一般放弃了希望。
“相信爸妈那边也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艾尔斯再次直视莉迪雅，有如小动物的目光像是在说：“拜托！让我来！”
莉迪雅双手抱胸，几经思考之后露出跟玲宁一样的表情，无奈地看着卓恩兄妹。
“好吧……我会请人传送魔法信件给你父亲，还有先说好，报酬视战果而定。”
阿姨话尾音还没断，艾尔斯就想握起妹妹的手高声欢呼，不过玲宁的反应更快。
“请问大概有多少呢？”
“这种程度的战斗……差不多一千白金币吧。”
“一千白金币！我干！”
妹妹只差没有直接跳起来，艾尔斯也知道玲宁这么兴奋的原因，毕竟一金币就可以过上相当优渥的一天，一百金币可以举办一场大型宴会，一千金币可以买下一间小套房。
一千白金币相当于一万金币，大概可以在库瑞萨尔中城区买一栋双层别墅。
玲宁即使常跟父母外出工作，收入不菲，却过得极为节俭，而且如果有机会赚大钱，只要不作奸犯科决不放过。
足够的理由、足够的动机还有足够的报酬，他已经不需要再说服妹妹，现在只等着莉迪雅引领自己跟妹妹参与作战。
“哎……两个人明明都长得像妈妈，怎么性格上这么像爸爸……”长辈扶着额头。
“嗯？”艾尔斯似乎没听清楚莉迪雅话中含意。
“没事，待会我先带你们去登记，然后参加作战会议。”
“好！”卓恩兄妹异口同声。
在莉迪雅的带领下，两人穿过公民层，与前往正门的部队交错，一想到这些圣武士可能是昨天晚上包围研究所的部队，艾尔斯便低下头不直视。
进入军事层后，玲宁看着各种战争建筑林立，不自觉发出惊叹，艾尔斯反倒回想起这个“熟悉”的区域，以及自己干过的蠢事，回过神来才发现三人已经进入了某栋建筑物中。
“队长好！”
坐柜台的重装士兵起身敬礼，让卓恩兄妹吓了一跳，忍不住交头接耳。
“连行政人员也穿这么重不要紧吗？”
“全身盔甲就是他们的军服吧。”
“可能喔……”
莉迪雅简单回礼后转头看向两人，面色严肃地对士兵说道。
“这两名是想要加入作战的佣兵，请你让他们填写表格。”
“是，两位请你们在这里填写姓名。”
士兵迅速从柜台下拿出墨笔组合跟羊皮纸本，翻到空白页面递给卓恩兄妹。
两人依序签名后还给士兵，他看了一眼纸面后揉了揉眼睛，然后又失礼地盯着艾尔斯跟玲宁。
“卓恩……是那个从无底深渊回来的卓恩之女吗？”
两人面面相觑，搞不懂状况，虽然他们知道父亲当年从无底深渊远征回来是了不得的丰功伟业，没想到连希鲁瓦人都知道。
尽管好奇，看莉迪雅凶狠地瞪了柜台士兵一眼，两人都觉得现在似乎不是发问的好时间。
“大兵，这不是你该注意的事。”
“是！非常抱歉！”
士兵冷汗直流，双眼惊吓到连眨都不敢眨，全身盔甲呈现肉眼可见的抖动。
奥法信徒没有再理他，只是领着两人走向建筑物深处，推开门进入长廊，停在某间双扇大门前，先是深呼一口气，才转身对着卓恩兄妹说道。
“接下来你们所看到的都是军事机密，请不要对外透露。”
两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后，女士慎重地在门上敲了两下，没等里面人问到就先自报身份。
“奥法信徒战团小队长莉迪雅带领佣兵参加战前会议。”
他不晓得莉迪雅为何如此不自在，难道屋内真有不宜外传的军事机密？
几秒后，里面回出女性响亮的声音。
“请进。”
莉迪雅推开大门，领着卓恩兄妹进入。
会议室里约有二十几名战团成员，五十几个看起来就不像希鲁瓦居民的男女，估计全是佣兵，他们或站或坐，没有任何一人服装类似，相同之处只有全部一起望向卓恩兄妹，让艾尔斯有些害羞，玲宁倒是一个一个瞪回去。
会议室讲台上站着一名穿戴全身盔甲的强壮女性，棕色的短发搭配锐利眼神，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印象，而且从盔甲装饰跟配件看来，位阶应该相当高。
而她身后的巨大羊皮纸上绘制着以希鲁瓦为主体的详细地图，包含正门、三个主要层与周围地形地貌，虽然不至于详细记录每栋建筑物的出入口，各区域的进出位置却被用红色墨水做了标记。
看到其上的战略位置与各种批注，艾尔斯才明白莉迪雅为何面露难色。
因为他们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