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银灰色全身盔甲，全罩式头盔遮蔽口鼻，两名圣武士专心地翻找尸体，好比要掏空所有口袋。
不过当艾尔斯靠近没几秒后，其中一个男人突然停下了动作，在这个满布恶臭的巷子里有如闻到异味而抬头。
被发现了？不可能！
红发少年心里期望着这只是凑巧，圣武士却站起身，拔出武器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即使人还在二十尺外，艾尔斯已经感受到危机，他知道如果不赶快传送离开，就只能加入席安跟米列，成为倒在地上的尸体。
可是灵光之环才刚开始绘制，圣武士仿佛确定了目标，直接拔腿就跑，眨眼间来到身前，举起长剑准备往红发少年的头上劈下去。
来不及尖叫，没时间惊恐，艾尔斯几乎是以踉跄的姿势向后栽倒，整个人摔进刚释放完的传送魔法中。
再次回到印提诺姆大街时，他跌坐在人行道上，不断喘着大气，脑袋里全是那个圣武士的可怕模样。
红发少年摸了摸额头脸颊，确认自己没有受到外伤才松了口气。
席安跟米列就没那么幸运。
“不……不对……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安东尼跟奈普林西院长！”
他无视周围好奇的目光，在大街上站稳身子拔腿狂奔，循着记忆跑回鹫马旅店。
接近晚餐时间的大厅挤满人群，艾尔斯花了一两分钟才在角落边桌旁找到安东尼的身影，以及他身边心情极差的玲宁。
“安东尼！”
红发少年挤过人群跑到两人身边，他满头大汗，想要直接把所有事情一股脑都喊出来，又顾及妹妹还在旁边，剎那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反而是男人先调侃地回了话。
“这么喘，你也玩得太激烈了吧。”准赛朗迪恩伯爵单边嘴角上扬的方式依然欠揍。
“玩？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艾尔斯急着反驳，可是不自觉在意起妹妹的眼光，欲言又止的神情不断在男人跟玲宁间来回。
“你还好吗？”眼见状况不对劲，安东尼担心地问道。
“我……不对……”艾尔斯重新整理思绪后缓缓靠向男人，小声地说：“席安跟米列被杀死了。”
安东尼起先瞪大眼睛，随后狐疑地看着红发少年。
“真的？”
“真的，我亲眼看见，凶手还想杀我。”艾尔斯指了指自己的咽喉。
男人眼神顿时转而严肃，他悄悄地问道：“凶手是？”
“是我们白天看到的圣武士。”
“那你有被他看到吗？”
“有……”
安东尼这次的震惊更甚于以往，到了猛然回头盯着红发少年的程度。
“喂喂喂，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感情已经这么好了，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一直在旁边满脸不悦的玲宁终于出了声。
“不，我们……”艾尔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既不能说实话把妹妹牵扯进来，也不想说谎惹妹妹生气。
“玲宁小姐，这件事牵扯到奥术学院成员的命案……”
“命案？那不是应该交给共和骑士团吗？”玲宁右手撑着下巴，无趣地看着两人。
“不……不能交给共和骑士团，尤其是现在……”安东尼低下头。
“不能交给共和骑士团？为什么？”女性狐疑地问。
“我不能在这里说……但状况紧急，我想可能只有奥术学院的院长有能力处理这件事情。”
说完男人站起身，却发现艾尔斯硬挡在他身前。
“我也跟你去！”
“不行，我不能再让你冒险。”
安东尼轻轻推开红发少年，然而对方如同石头般动也不动。
“艾尔斯，这关系到印提诺姆的局势，希望你能理解。”
“他们在我眼前被杀死，我可以当人证！”
“不……跟证人没有关系，我不希望你淌这趟浑水……”
说之以情、动之以礼、晓以大义，艾尔斯像个顽固的矮人怎么也不肯让开，安东尼只好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双手压住红发少年的双肩，刚准备开口说话，后面传来的女性声音便打断了他。
“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找奥术学院的院长，不知道赛朗迪恩先生可以帮忙带路吗？”玲宁眨了眨眼。
“玲宁……谢谢……”
“我可不是在帮你说话，我是真的有事要找他。”
“噢……”
准赛朗迪恩伯爵望向女性，再看了一眼艾尔斯，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还是不希望你们涉险。”
“那么你更应该告诉我们为什么不应该通知共和骑士团。”玲宁反驳道。
“这些话……不适合在这里说，到奥术学院我会告诉你们。”
语毕，男人径自走向端着美味佳肴靠近三人的丝缇雅，起先女侍露出错愕的表情，直到安东尼客气地在托盘上放了十数枚金币，她才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回柜台。
准赛朗迪恩伯爵豪气地将餐点分给在场女性员工，之后他带着卓恩兄妹离开鹫马旅店，徒步走回奥术学院，途中不时四处警戒，尤其注意那些迎面走来的圣武士巡逻队。
只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三人必须非常靠近才能避免不被人潮冲散。
“安东尼，你知道那个圣武士？”艾尔斯好奇地问。
“不算知道，但依照你的描述，那很可能不是真的圣武士。”
“难道还有假的圣武士？”玲宁皱起眉头。
“当然，不过我想不管是真还是假，他们应该不会想对元老的儿子跟他的客人动手。”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靠你才能活命就对了？”妹妹语气充斥着不满。
“不敢当，这是我认为当前保护你们最好的方法。”
“哼……”玲宁不屑地闷哼。
可能正如安东尼所说，亦或是根本没有这回事，艾尔斯分辨不出来，他只能傻傻地跟着两人。
可是那股紧张情绪仍挥之不去，深怕恐怖的攻击再次上演。
一直到踏进奥术学院才稍微放松。
“我想这个时间院长应该还在里面。”
安东尼立刻爬上阶梯，熟悉的程度像是他家后院，没两分钟回到院长办公室门口，毫无迟疑地敲了敲。
“请进。”屋内传来男精灵富含磁性的声音。
三人推开门鱼贯而入，看到熟悉如常的办公室，奈普林西立于书柜前，双手捧着本书。
“看来有新客人，想必是艾尔斯先生的妹妹玲宁女士吧。”院长将书籍放回架内。
准赛朗迪恩伯爵又露出皱着一边眉头不明所以的表情。
“是的，您好，我是玲宁·卓恩，特尔斯·卓恩之女。”
安东尼左右脸的反差更大，不只瞪大一边眼睛，连嘴角都只翘起一边。
“院长先生，我们有事要告诉你！”反而是艾尔斯先进入状况，最后进来的他顺手关起门。
“请说。”院长坐回位子上。
“席安跟米列被圣武士杀死了！”
奈普林西双手肘撑在桌上，指尖交错遮住口鼻，眼神不如刚才那般和善，仿佛军刀一般。
“是真的吗？”
“亲眼看到的，而且连我都差点死掉。”
听到这种答案，男精灵低下头，将颜面完全埋在两手掌间，久久不语。
“院长先生？”
“我已经极力避免，可惜还是发生了。”
“发生？”卓恩兄妹面面相觑，听不懂奈普林西在说什么。
“是派系斗争。”安东尼突然代替院长回了话。
“到了要杀人的地步吗？”艾尔斯忍不住惊呼。
“很抱歉，这正是印提诺姆的现况。”
“为什么……印提诺姆应该是一个法律严谨赏罚分明的国家吧？”红发少年越来越无法理解。
“没错，前提是政府必须公正。”换奈普林西补充。
“所以这就是你说不能通报共和骑士团的原因？”唯一的女孩看着安东尼。
“共和骑士团对印提诺姆的犯罪已经是睁一双眼闭一双眼，只有毫无靠山的犯罪者才会被审判。”男人耸了耸肩。
“怎么会……你爸爸不是元老吗？难道他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吗？”艾尔斯转身抓起准赛朗迪恩伯爵的衣服。
“没有用，因为元老本身也是派系斗争的参与者。”奈普林西代替对方回答。
“什么？”卓恩兄妹异口同声。
“自从传送门之战后，上一任议长，也是奥术学院的上一任院长引咎辞职，强势派的元老们为了维护政治利益，开始透过其他外围组织威胁利诱还有点地位的人，失去靠山的奥术学院也不例外，结果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连圣武士也是吗……”艾尔斯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些盔甲士兵，训练有素的模样不像是杀人凶手。
“问题并非出在圣武士，而是他们的大祭司长，康纳·法洛姆。”
红发少年想到另外一个利用神殿满足私欲的祭司长，也是他父亲的好友。
“法洛姆他处处跟我针锋相对，不断要我驱逐那些想要利用异界能量的施法者，当然如你们所见，传送门之战后人民相当倚赖圣武士，他自然受到元老院重用，而奥术学院只能任人欺负。”
“难道什么都不能做吗？我真的亲眼看到了！”艾尔斯激动嘶吼。
“别说了，我们只是外地人，提出证据也不见得会被相信。”玲宁拉了拉哥哥肩膀。
“只能这样了吗……”男孩难过地低下头。
“目前也只能这样，席安跟米列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们先请回吧。”男精灵转而看向安东尼继续交代：“赛朗迪恩先生，请你安顿两位，务必不要让他们受到波及，鹫马旅店如果有什么新情报也请立刻告诉我。”
“我知道了，奈普林西院长。”
应答完后，男人转身离去，最靠近院长的他站在卓恩兄妹前，艾尔斯虽然不愿意也只能接受安排。
唯独玲宁完全没有一点想离开的模样。
“玲宁？”艾尔斯突然想起妹妹曾经说过有事要找奥术学院的院长。
“奈普林西院长，想要请问一下，为何要大费周章招募周围村镇的青壮年到博学圣堂进行整修？”她语气中透露出不满。
“卓恩女士何以如此询问？”
“因为根据我父亲的规划，这些村镇都有各自的人力需求跟发展目标，如果大肆调动青壮年，对村镇的未来发展会有很大的影响。”
“你父亲……荒野救助基金会的会长……”奈普林西抬起头沉思，没一会后再次看向玲宁：“原来如此，关于这件事情我很抱歉。”
“为什么道歉？”玲宁不解。
“不瞒你说，博学圣堂是印提诺姆的指标，接下维护博学圣堂这份工作算是巩固奥术学院地位的一个方法。”
“你可以找城内人吧？”即使面对之人地位比自己高上许多，女孩仍不掩饰愤怒语气。
“这一点十分难以启齿……如刚才所说，奥术学院的政治地位已经不如以往，资金十分有限，我们也只能选择募集郊区的青壮年，提供比他们相对所得还高的工资，也算是变相促进当地经济发展。”
“……这也是派系斗争的一环吗？”即使对方这么说，玲宁似乎仍察觉到不对劲。
“算是吧，但我选择的手段是建设跟维护，而非威胁利诱。”
“即使如此，你也不该把百姓卷进斗争里，告辞了。”
说完后，女孩掉头开门就走，留下艾尔斯不好意思地敬礼离开。
看着安东尼追出门外，奈普林西再次坐回位子，看向刚才放回架上的书籍，口中念念有词。
“不了解印提诺姆的外地人啊……百姓早已身处在斗争的漩涡之中。”
书脊上印着清楚的大字“夜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