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請太子出閣讀書,上召賢謂曰:「東宮讀書當在文華殿,朕欲避此往居武英殿。但早晚朝太后不便,姑以左廊居太子。卿可定擬講讀等官,卿宜時常照管。」且曰:「先讀何書?」賢對曰:「四書、經史,次第講讀。宜先大學、尚書。」上曰:「書經有難讀者,朕讀至禹貢及盤庚、周誥諸篇,甚費心力。」賢曰:「讀書經法,先其易者,如二典、三謨、太甲、伊訓、說命諸篇,明白易曉,可先誦讀。」上曰:「然寫字亦須用心。朕初習字,侍書者不曾開指下筆法,任意寫去。及寫畢,令其看視,又不校正。以此寫字不佳。」賢對曰:「寫字亦不必求佳,但點畫不苟,且率易為善。」上曰:「然。」及定擬講讀等官將二十人,上一一品其人物高下,皆當其才,明哲如此。

四月中,上召賢謂曰:「如今各邊革去文臣巡撫,十分狼狽,軍官縱肆貪暴,士卒疲憊。」且曰:「朕初復位,奉迎之人紛然變更,以此不便,只得依從,今乃知其謬。卿為朕舉進才能者用之。」賢因請曰:「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寧夏、甘肅六處要人最急。」上復曰:「卿與王翱、馬昂商議推選,務在得人。」且曰:「多舉數人,擇而用之。」於是議推十二人,明日進呈,遂定浙江布政白圭在遼東,山東布政王宇在宣府,僉都御史李秉在大同,監察御史徐瑄在延綏,山西布政陳翌在寧夏,(「山西布政陳翌在寧夏」,「翌」原作「翼」,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古穰文集本改。)陝西布政芮釗在甘肅,俱以京官巡撫其地。上曰:「武人所以惡文臣者,只是不得遂其私耳。在任者即日遣使召之。」兵部尚書馬昂以貴州賊\情甚急,速得一人往理其事,於是復以白圭往。時圭適以考績至京,即陞右副都御史,贊理貴州軍務。復以太僕卿程信為僉都御史,巡撫遼東。

會昌侯弟顯宗家人私起店房,專利以病客商。事聞,上召賢曰:「皇親豈可如此!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賢對曰:「若陛下以至公斷之,誰不畏服!」乃命毀其房,家人抵法,顯宗姑免其罪而戒之。侯初病,既出見上,為其弟乞恩,終不允。上召賢謂曰:「侯者不知自責,反乞恩澤,朕終不允。又以母老為辭,求之良久,竟從公法。」賢頓首曰:「真可謂王者不私矣!」

吏部左侍郎孫弘聞喪,上召賢曰:「孫弘豈勝吏部?」賢曰:「誠\如聖諭。蓋弘以知縣考滿赴京,為忠國公石亨鄉里,囑留京官。又因奉迎有功,陞工部侍郎,復極力謀\求得此,士林鄙之。」上又恐其謀\奪情,即令守制。復召賢曰:「吏部侍郎乃天下人物權衡,非他部比,必得其人。先生以為誰可?」賢曰:「以在朝觀之,無如禮部二人,可擇一用之。」上復問其優劣,賢曰:「鄒幹為人端謹,但規模稍狹;姚夔表裏相稱,有大臣之量。」上曰:「然。」遂用之。命下,士類皆悅。

禮部郎中李和託一釋子囑權近求為侍郎,士論紛然不平。上問賢:「此人何如?」賢對曰:「不知。」上悟其意,復問吏部尚書王翱,亦不甚許。他日,以學士李紹對。上復問賢,賢對曰:「此公論也。」上遂決。奉天門朝畢,召吏部發玉音,除紹為禮部右侍郎,輿論大愜。

兵部尚書陳汝言坐臟下獄,忠國公石亨因齋宿來予朝房內議當此任者,難其人。賢曰:「以在朝言之,惟都御史兩人中擇一人焉。」又問:「誰可?」賢謂:「馬昂行事平易。」亨尚猶豫,復會尚書王翱議,翱薦工部尚書趙榮。賢以為不可。翱意頃其所厚,又以昂是鄉里,避嫌。賢頗不然,云:「此議對之天地鬼神,務出至公。」翱與亨謝而從之。一日,上召賢問:「此任誰可?」賢以昂對。上以為然。賢請敕廷臣共舉堪任者,若高於昂,當用之;不然,方用昂。洎僉議亦以昂,(「洎僉議亦以昂」「洎」字原本空缺,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古穰文集本補。)遂除兵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