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参将白碧败贼

许朝光、哥罗王、刚杜王、双剑潭,当夜烧毁营寨遁走,复屯于白碧。因相与议曰:“戚老虎用兵之法,吾已知之矣。盖彼之行军,全在暮夜,掩人不备,故能取胜。今与若等分军两道,先伏于所来之路,吾营中各令韬光诸军,皆卧旗偃鼓,以俟戚虎兵至破营,信炮一发,军中擂鼓应之,俟其既走,然后伏兵尽起,戚虎之兵腹背受敌,庶可擒也。戚虎既擒,其余将校,皆如儿戏,何足虑也?”哥罗王、刚杜王等抚掌大笑,曰:“此计实妙,今番若不擒此贼,更待何时?”计议已定。至夜,分哥罗王引一彪军,伏于道左,刚杜王引一彪,伏于道右,许朝光、双剑潭二人主守中军,寂然不动。之夜半,忽闻营外喊声响起,火光彻天。许朝光、双剑潭正欲出营接应,而戚参将、戴都司、秦把总、朱把总已驰入中军,各夺其帅旗而舞,贼众披靡惊遗,逃走四散。哥罗王、刚杜王二酋伏兵尽发,欲为救援,又被把总王如龙、胡震拦住鏖战。俄而喇叭声响,官军呐喊,从背后杀来。哥罗、刚杜二酋看时,为首二员大将,陈文澄、陈京各执钯头杀来,刚杜王挺枪迎敌王如龙,胡震又杀来,贼兵抵敌不过,大败而走。

昧爽,贼酋许朝光等收兵点视,死者过半,咸相抱啼哭,曰:“本欲共灭戚虎,今反为戚虎所屠殆尽矣。”乃引余党集于隘顽岛。双剑潭谓许朝光曰:“胜败兵家之常,何足为虑?我去海洋啸引新倭,以为救援,不亦可乎?”许朝光曰:“若然,诚万幸矣!”双剑潭至日本海洋,以金银宝物夸于诸倭曰:“吾至中国,剽掠子女玉帛,有如此者,且饮食丰美。汝等无用,整日只管在海旁捕鱼蛤,竟亦何益?且自劳耳!孰若我辈锦衣玉食,何等受用乎?”群倭咸美慕之,大喜曰:“此皆我等所愿而不可得者,今既有人招引,不去归附,更待何时?”于是蚁集而来,何啻五六万人。双剑潭引至隘顽岛,以见许朝光。许朝光大喜,遂令置酒,以宴新倭。先是,贼兵屯于白碧时,戚参将薄暮令军士疾趋贼营距三十里埋伏,至中夜,弛入中军,贼不意官军奄至,遂致大败。布衣胡扎见戚公大捷皆捷,有诗赠云。诗曰:

龙骧今复在,抱剑出江皋。

电掣兵威重,风行地色寒。

万夷歼远塞,七捷动长安。

回首三台下,元功石上看。

典仪骆炜诗云,又曰:

一战长驱入海门,直冲巢穴殄妖氛。

阵分奇正军容壮,威震华夷号令尊。

百战已能降巨敌,七擒今喜奏元勋。

平生为有忧时念,翘首遥瞻露布文。

隘顽戚公祭海神

许朝光、双剑潭既败于白碧,复屯兵于隘顽岛,军容甚盛。令贼将王吊眼引一彪军汇于鸡脐,胡猱头引一彪军泊于派片洋,哥罗王屯于沙角,刚杜王屯于灵门山,互相救援,与官军阻隔五十余里。

细作报于戚参将。戚公乃唤戴都司曰:“如此如此。”又唤秦经国、朱玑曰:“如此如此。”诸将分拨已定,薄暮,戚公亲与中军把总陈濠,引海沧船五百艘,望隘顽而去,对贼营仅五里许。时飓风大作,舟船欲覆,戚公令宰猪羊以祭海神,其文云:胡虏不道,有乖天常。横行屠戮,百姓遭殃。皇帝命我,靖此边疆。神维有灵,勿致风狂。

祭毕,投猪羊于海,须臾,有风自拖楼中来,响如钟铎声。众军咸奋勇,引船握刃,以待战。时贼兵新至者,掳得台州沿海遗民,使之操船巡视,以望官军往来。民遥见官军船只,寂然不言,贼不如也。风驶舟急,疾棹而进,以薄贼。喇叭声响,官军呐喊,鼓角作鸣,海波腾沸,贼众惊溃,掣碇举帆,帆皆纹缬,弥亘数里,风浪卷聚一隅,贼众窘蹙。戚公命以火矢、火铳、火砖、飞天喷筒等物,纵横交掷,烟焰随发,延烧贼船数百艘。许朝光、双剑潭仅以破船逃走。王吊眼引一彪军杀出,被把总陈文澄、陈京截住,火箭交驰,鸟铳四发,王吊眼为铁弹子正中其额,坠水而死。胡猱头引一彪军欲为救援,亦为把总秦经国、朱玑所杀。哥罗王、刚杜王各乘船驶出,为戴都司一鼓破之,二酋各带重伤而走。先是,戚参将令戴都司预选大船二百艘,遍塞诸海港,贼船新至者,小于常时,至是兵败,奔诸海港,船大,推不能动。官军追之甚急,诸贼咸跪船上,引颈受刀,斩首五千余级,焚死、溺死,莫知其数。生员叶凤元有《古风》诗一篇,以纪其事云:

白虹紫电苍龙精,金文玉藻冰初凝。

光芒淬砺十万丈,芙蓉掰出秋江清。

烈烈寒威凛霜望,凌凌伟气冲牛星。

时当邪魅肆猖獗,突然指掌来东滨。

电闪雷轰奋而迅,神号鬼泣奔复惊。

斩尽陬北海之鲸鲵,扫尽九夷八蛮之膻腥。

锋头血染桃花赤,直与日月争光明。

七星错落倚天外,狼烟不起风波宁。

从今那有不平事,千家万家春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