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二勇见他父母来到,这才一齐撒手。刘诚问:“你这两个畜生,因甚么事打的头破血出?”大勇说:“叫他说。”二勇说:“你说罢。”刘诚见两个儿子推诿不说,老马氏在旁接言说:“你俩可说呀!是谁是谁非?”刘诚说:“不用问他们俩,我问问咱的姑爷就知道了。”一回头,见炕上并无李尽忠,忙问道:“你妹夫往那里去了?”大勇说:“我俩打仗,他起来出去,想必心急,回家去了。”二勇说:“走了,却是上他老娘家去了。事已至此,待我说了罢。不是他吗,见了六百银,向我商议害死妹夫,哥俩平分六百银。是我一时无主意,应允了,用猪毛绳把妹夫勒死了,他将银子独吞,故而因此打起来。此系实言。”刘诚一闻此话,不由一怔,心中害怕。只吓的马氏昏倒在地,缓了半刻,吐了一口浊痰,说:“你两个捉死的,害的我那女儿倚靠何人?”刘诚忙掩马氏之嘴,说:“老婆莫要高声,倘被四邻听知,走露风声,阖家都得死!他俩已经做错了,后悔不来。”遂问道:“你这两个作死畜生!将尸首掩埋在何处?”大勇说:“未埋,把尸放在王秉善大门口。”刘诚说:“好畜生!你自己作死,还要陷害好人,官司一起,咱父子也不得素静。还是埋了为妙。”

言罢,父子三人同到王秉善门首,不见尸身踪迹。刘诚说:“必定被野兽拉去吃了,大约日后无反案之祸了。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咱父子不该有祸。”遂悄悄回家。这且不题。

且言李尽忠之妻刘氏锦瓶夜间偶得一梦,梦中见丈夫项绕一条猪毛绳,自觉一阵阴风透骨。猛然惊醒,原是一梦。暗思:“这梦奇怪,明明是我夫主回家托梦,言我两个哥哥图财害了他的命,令我报仇雪冤。待说有此事,自亲骨肉,焉下此毒手?若言无此事,这梦兆从何而起?这梦真假虚实,令人难辨。”左思右想,不能决断。“梦中所言,嘱咐给他报仇,有心替夫鸣冤,毫无凭据,梦中的言词如何写状?况且对头是我两个胞兄,若屈了他,反成骨肉自残,此事非同细小,且不可妄动,以待寻出实据,再作区处。”半夜未曾合眼,直到天明,连婆母也不敢告诉。

过了数日,禀告婆母,假称探望父母,到了娘家。马氏一见痛哭不止。又见父面上有惊恐之色,两个哥哥俱是冽冽决决的,一言半语,各自回避去了。刘氏锦瓶见此光景心中生疑,暗暗细查。

这刘诚见他女儿来家,心中暗暗生出一个主意:“常言说:‘女大外向,死了外葬。’日久岂有不透风的墙?他若知晓害死李尽忠,岂肯善罢干休?不如出一主意,令他改嫁他人,日后他纵然知晓,他已经另立了窝巢,他也就不究了。就是这个主意”遂暗地写了一封假书信,拿至锦瓶面前,口呼:“女儿,不好了!”刘氏锦瓶忙问道:“有何不好?”刘诚说:“姑爷李尽忠在山东因病而亡,故去了。”锦瓶问:“爹爹怎么知晓的?”刘诚说:“有他母舅田逢春托人寄了一封书信来,故而知晓。”言罢将信递过。刘氏锦瓶接书,不由的大放悲声,痛哭起来。刘诚见女儿痛哭不止,只当是女儿认了实,心中暗暗欢喜,那知刘氏锦瓶原是假意悲啼,要验他父母的动静形迹。刘诚不晓他女儿的心事,遂劝道:“我的儿,你歇息歇息,莫要过伤,你丈夫已经死在山东,哭已无益了。倒不如保重你自己身体要紧。”刘锦瓶止哭问道:“这封书信是几时寄来的?”刘诚说:“这是姑爷的母舅亲手写的,托人捎来,是今日才捎到,我正要给你那送去,可巧我儿来了。”刘锦瓶又问:“书上写着你女婿是几时死的?”刘诚说:“死的太早,一到那里得病就死了。”刘锦瓶说:“这就不对了,今年六月你女婿托人寄了一封书信来,说他身体康健,买卖兴隆,还捎来十两压书的银子,怎么说到山东就死了呢?此信前后不符。”刘诚自觉露了空,遂改口说道:“或者是不几日才死的,也是有的。”刘锦瓶点了点头说:“大约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