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说:“这倒不必,请起来那旁坐,我有话问你。”刘锦瓶坐在一旁。于公问道:“你丈夫亡故,又无子女,你父令你改嫁,是一番好意,趁此适人也可,因何如此依恋,痛哭不已呢?”刘锦瓶口尊:“老客长,自古妇人从一而终,义也,礼也。我丈夫虽死,岂可以存亡而改心?我矢志柏舟,定要守节。二则我丈夫尸骨未冷,焉有改适之理?再者我丈夫死的有些不明,我要替夫雪冤,我那败坏人伦的父亲硬强逼我改适,以败我之志,因此我婆媳啼哭。”于公问:“你丈夫命丧他乡,何以知死的不明呢?”刘锦瓶遂将丈夫托梦,父写假信,逼女改嫁,从头至尾细诉一遍。于公说:“依你说你丈夫被你外门所害,那封书信必是假的了。但则梦警是虚幻,难以认真;并且仇家又系骨肉至亲,同胞兄弟,莫说此事真假未定,就是真,你竟肯为丈夫一人去告你生身之父、同胞之兄么?”刘锦瓶闻言,正色说道:“我未出阁,在家遵父母之训;出阁依丈夫为主,穿衣见父,脱衣见夫,何亲何疏?至于胞兄,不足论也。”于公闻言,不由大悦,曰:“好!好一个烈女班头、节妇领袖,脂粉业中出此侠骨,可喜可敬!既与你夫主报仇,须得访明真切实据,方可告状。在下相面卖卜,那没头脑的异事,不知办了多少。我不免前去云游,给你们访究去,便见真假。若无此事,切不可轻举妄动,伤了天伦和气;若果访出水落石出的实据,我必与你写张冤状。风闻保定府于按院不久由此经过,你就拦舆鸣冤,替夫雪冤报仇,易如反掌。你且忍耐回家,候我之音。”刘锦瓶走近于公面前,深深下拜,说:“多谢老客长的高情。”遂回家去了。

这李大伦口尊:“老客长,还有一件难事,刘诚给我侄媳找妥主了,万一前来硬行抬亲,那可怎了?”于公说“不来抬亲便罢,若来抬亲,你多约壮年之人,把他那轿来断下,休教他抬了人去;若是惹出事来,在下一面承管,不与你们相干。”李大伦闻言一撇嘴,口呼:“老客长,别拉大话哩,到明晨,你老一登程行路,去如黄鹤,俺们惹出祸来俺们受,不与老客长相干不咧。”不由冷笑起来。周清在旁不悦,将眼一瞪,喝道:“少得胡言,大——”周清刚说出一个“大”字,于公瞥了一眼,周清把那“人”字就咽回去了,随改口说:“大汉子,怎么胆怯?我师傅为你家的事,我师又不是那言行不顾之人,决不做那有始无终之事。你自管放心,惹出祸来俺师徒承管,与你无干就是了。夜已深了,你歇息去罢。”李大伦退出上房,主仆收拾安寝。一宿无话。

次日清晨起来,梳洗已毕,用了早饭,令周清在店中等候。拾掇了一个小小包裹,包着纸笔墨砚、《百中经》、算卦之书等类,挎负在肩,离了节妇镇,一路而来。行至绿杨滩,走进庄中,手敲卦板,口中念道:“诚演六爻周易神课,能断人之祸福休究,批讲子平八字,就知人之富贵贫贱,穷通寿夭、吉凶祸福,不灵分文不取,毫厘不要。”

正然吆喝,忽闻有人呼唤:“算命先生,向这里来。”于公闻唤,抬头一望,街北站着一人,约有三十来的年纪,生的浓眉暴目,口大唇粗,面现凶横之形,不像安分良民——此人正是刘大勇。

这刘诚父子三人,自从不见了那六百银子,昼夜纳闷,又恐谋害李尽忠人命案事犯当官,提心吊胆。忽闻外面有算命先生吆喝不灵不要钱,刘诚说:“你哥俩谁去将算命先生请进家来,算一算咱父子三人可躲的过去凶祸否?六百银子找的着否?落在何人之手?”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报应循环无差,鬼使神差,他父子同心。刘大勇说:“我去唤去。”遂唤先生向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