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这大王庄众百姓皆是种地农户,并无黄莺、细狗,我二人敢包揽应承。惟有里长王甫家,住着几位猎人,口称是他的宾朋,一位是铁胳膊张三,一是双铜锤李二,一是歹毒虫项虎,一是愣头青郝秃子,一是金钱豹单麻子,一是独眼龙金瞎子,一是矮脚虎胡矬子,一是铁背鹰方傻子。王甫与他九人结拜为十弟兄——还有一个绰号龙须虎赵瘸子。这九人在里长家每日吃吃喝喝,时常出去打步围,总未见打些獐狍野鹿、走兔飞禽。众邻里皆都疑怪,未有一个人去问一问他,皆因里长王甫不是省油的灯,谁也不去找这麻烦。

二位班头若查猎户,自己前去查考,我二人不能陪着去。”高品、廉升闻言,心内沉吟:“若到王甫家叮问,必惊动了这伙强盗,将他们惊走;一回覆本官,若要出签票拘拿,那时节贼已脱逃,王甫必然嘴硬;众乡邻又畏怕他,不敢作证,倒弄得诬良为盗,惹火烧身,反为不美。”

第二回石哑吧拦舆喊冤于知县巧断家私

宋有龙图包相公,明出学士海刚峰。

乐亭邑尊于知县,忠正为官似水清。

话表高品、廉升二位捕役回想,若当时兜拿,众寡不抵。为难多时,高品开言说:“这件稀松平常小差事不要什么紧,我们无须惊动里长王甫兄去了。且去回话,若本官发下票来。再去问,也还不迟。”地方、牌头一齐说道:“既是二位班头不去问他,我二人落得清静,无烦恼。”遂摆上酒饭,杀鸡打饼捞干饭。酒饭已毕,天已昏黑,难以进城,只得就在地方张明家安歇,明日见官回话。按下不表。

于公因鹦鹉鸣冤,差派二捕役去后,吩咐起轿进城,先拜城隍。众衙役、执事人等答应:“哦!遵命。”前导轿夫将轿抬起,执事排开,鸣锣开道,走关厢,进城门,旅顺大街,来至城隍庙外落轿,栽杆去扶手。于公下轿,住持、道士迎接,引路上殿。于公净手拈香,道士击磬,撞起钟鼓。于公礼拜已毕,出庙上轿。

正行之间,忽见一乞丐跑至近前,双手把住轿杆,双膝跪倒,向上磕头,“哈叭,哈叭”,只是乱嚷怪叫。众皂役一见,忙吆喝举板子就要打。于公在轿内喝住皂隶,不准用板打他,众皂役退后。于公仔细一看,拦舆告状之人乃是一哑吧,身上褴褛不堪。暗想:“此哑人必有冤情,可惜他不能出言说话。”遂向哑吧打手势,问他:“有呈状否?”哑人着急,拍拍心口,指指嘴,以拳打前胸,“咕咚咕咚。”只是叩头碰地,满眼含泪。于公向书办问道:“你等可认识这乞丐哑吧否?”书办口称:“大老爷容禀,这是本城居住富户石全的家人,原是哑吧,得了这个疯病,时常扯住官轿混闹发疯。大老爷不必理他,打开就罢了。”于公在轿内闻言,心中沉吟生疑,口不明言,腹内暗想:“这哑吧若是疯人,他必然混嚷混闹,打人砸轿,却怎么跪在轿前磕响头,流痛泪,混打手势?细想其情,看此光景,必有冤枉之事。可惜哑吧不能说话,既不能出声言语,如何写得了状纸?这倒是本县一时糊涂,失于详情度理,此事难明,如何判断?”遂向哑吧打手势,问他:“姓什么?”哑吧见问,以手指台阶,“哈、哈。”于公一见又打一手势,问他:“姓邰?”哑吧摇头摆手。于公大悟,遂又打手势说:“你指台阶是石头所砌,既不姓邰,必是姓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