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义坐在椅子上,瞧着褥套,心中暗想:“他这一百两银子,怎能到在我手才好?他竟有这个好机会,好运气!偏我困苦,当营兵,无日富足。明日我向他伸一腿,他未必肯借与我;我若昧他一半,必然向我吵闹,街邻闻知,我脸上无光;我舍了这注财,偏又是肥猪拱门。咳!善财难舍,无毒不丈夫!”站起走进自己屋内,伸手从墙上把腰刀摘将下来。王氏问;“夜静更深,当家的拿刀作甚么?”乌有义摆手说:“贤妻莫要高声!宋大哥得了一百两银,我眼热。此是肥猪拱门,我今夜把宋大哥杀死,得了他的银子,咱强似受此困苦,我至年节,给宋大哥多烧些纸钱就结了。”王氏闻言,只吓得面目失色,抖衣而颤,连说:“不可!银钱乃是淌来之物,为甚么图财害命,绝了义气。虽然四邻不知,空中有神佛查考,惟怕冤魂缠腿,倘若事犯到官,立时问斩,我可依靠谁?”乌有义闻言,瞪眼说:“你这穷命的老婆,竟不知好歹!汉子要发财,你竟说丧气破话,我不看结发之情,开刀先杀你!”王氏见丈夫动了气,只吓得往后倒退,不敢再劝,只可由他作耗。

乌有义拔刀出鞘,走进偏旁,瞧了瞧该死的冤家酣然熟睡,口内呼声震耳。乌有义把心一横,杀星就附了体哩。脚步轻轻的走至炕前,对准了脖项,举起利刃,抡圆了钢刀往下就剁,只听“咔嚓”一声响,只见鲜血崩流,人头落地。暗呼:“盟兄,休怨盟弟图财害命,皆因是你命中不该善终。小弟日后发了财,我必请高僧高道超拔你亡魂,早早脱生富贵之家。”

祷告已毕,手提灯笼,扛着铁锨,走到后边小院,掘了一坑,把尸首携起,扔在深坑之内。掩埋已毕,转身进房,剔明了灯光,将血迹擦抹洁净,打开褥套,抖出衣服、银两,拆开银封,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越瞧越爱,暗想:“我有了这宗银子,就是放账,每日的利息足够吃喝受用。”心中欢喜,遂将衣服、银子连褥套拿进自己屋内,皆收在箱笼内,遂将余剩的酒菜自斟自饮。王氏瞧着,暗暗的骂道:“好天杀的,真狠心!只为百两银,害一人命,若犯到当官,他必挨刀偿命。他死是应该,只怕连累于我。”

第五回菊花青骡替主鸣冤差役奉命拘拿凶首

雨地相逢起风波,义弟绝情杀义哥。

图财害命伤天理,阴魂告状附花骡。

话表乌有义向王氏冷笑说:“傻老婆,咱得了这一百两银,就不为难了。你过来,且同我吃个发财的喜酒。”王氏胆小,惧怕丈夫的凶恶,没奈何只得从权。夫妻对坐饮酒,忽闻院内菊花青骡“咴咴”乱叫。乌有义心下着忙,说:“不好!我杀死了小宋不要紧,我怕这骡挣断缰绳跑回他家,小宋的丈母、妻子皆认得是他家的牲口,必找他丈夫女婿,那便怎了?哦!有了,不如斩草除根,才得干净。喝完了酒,我把他一杀,将肉煮了吃,把皮卖了,没了对证,岂不是好?”主意已定。这且慢表。

再言宋其升之妻商氏月娥,自从丈夫去打抽丰,同母并孩子终朝每日盼望夫主回家。这日天晚,点上灯光,见母亲并小儿皆已困睡,自己独坐,思前想后,夫主去了有百日,并无一封家书回来,自觉一阵心惊肉跳,坐卧不安。暗想:“这是何故?莫非丈夫在外有了病灾?或是有甚舛错?为何我坐卧不安?”正然思想,忽然小儿啼哭,遂上床乳孩子,一阵心血来潮,合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