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君文質,陝西蘭縣人。博學多技能。早遊江湖,居吳中四十年。(「居吳中四十年」,「吳」原作「湖」,據明紀錄彙編本、玄覽堂叢書本改。)嘗言其鄉有老御史者,莫不知其名,元大德間與李元禮同為執法,以言不用,歸隱深山中,精修煉之術。國初,有某平章自元來降,太祖命西征,過蘭途中遇之,下馬再拜,呼曰:「爺尚在,無恙?」遂去。文質父目擊之,知其異人,因與往來。後御史見文質聰慧,授書一帙。曰:「孺子得之可以益壽。」時文質少年,不知貴重,栖於梁間而去。及文質居吳,鄉人至者,每詢御史,皆曰:「尚在,但罕見其面。」成化十七年,文質壽七十九。將歸取書,為郤老計,未幾而卒。度御史之年將二百矣。

金陵張允懷,以畫梅遊蘇、杭間。其為人好修飾,雖行裝,必器物皆具。一夕,汎江而下,月明風靜,艤舟金山之足,出酒器獨酌。將醉,吹洞簫自娛,為盗者所窺。夜深,盗殺允懷於江,盡取其酒器以去,視之,則皆銅而塗金銀者也。此亦可為虛誇者之戒。

郡人都君文信喪父,時當元季之亂,母唐氏守節不嫁,艱保育,底於成立。文信為人,讀書好古,猶善楷字。里人有徐佑之者,富而好禮,知其賢,因贅為壻。文信小心謹慎,事之若父,徐甚樂之。洪武戊寅,以江南大家為窩主,許相訐告,徐在告中。文信曰:「我受徐恩厚,今且有子,生何為哉!」徐將治裝,文信冒其名,潛一日先行。抵京,下刑部獄。病甚,出獄而死。時年三十五。徐痛文言之没,終其身不蓄婢妾,竟以無嗣。及卒,文信二子震、巽買地葬之,歲時祀焉。

兵部尚書江陰徐公孟晞,初以小吏授兵部主事,進員外郎、郎中,又進侍郎。正統初,與總兵官同征麓川,以功為尚書。一生宦途,惟掌兵事,亦奇也。公有德量,為吏時,人奉以財,必問其所從來,言出諸己者,十取一二,或云假貸,反以資之,愈盡心其事。後雖居八座之尊,清儉自奉,儼若寒士。

海虞之木城有李某者,素好刁奸,人畏之如虎。晚年家頗饒裕,有子登景泰二年進士,立「進士枋」。陰陽家以為動「七殺」之地,其家連死五人,不三月,子訃音至,李老自迎喪歸。至臨清,亦感疾死。其僕度不能帶兩喪,遂火化之,函骨以歸。天之報施,固不爽哉。

唐、宋間,皆有官妓,仕宦者被其牽制,往往害政,雖正人君子亦多惑之。至勝國時,愈無恥矣。我太祖始革去之。官吏宿娼,罪亞殺人一等。雖赦,終身弗敘。此聖政之第一也。

黃巖林公一鶚為江西布政時,嘗中元日晝寢,夢一婦人祭之,而所享之物若在齒頰,家枋屋舍宛然不忘。公怪之,命一健卒,指其所向,物色之。果于某枋見一老婦,年七十餘,祭其故夫,所焚紙灰尚未寒。問其祭物與夫死之年月日時,以復於公。其物乃公夢中所食,而夫死之年月日時無不同者,亦甚異也。

通州在京城南四十餘里,嘗積糧數百萬石。己巳胡虜南侵,諜至云:欲先據此。諸大臣議,將焚其倉廩。適周文襄公忱入京,陳僖敏公鎰時長憲臺,因諮其計。文襄曰:「何至如是!宜檄示在京官軍旗校,預給一歲之糧,令自往支,則糧歸京師,且免軍運\之費。」諸臣如其計。不數日,通州倉糧皆空。虜至,無所獲而去。其通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