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庖丁用之,如土委地,而族庖每見其難為也。以道冥之,在解無解,非礙則解亦不知;在礙無礙,非解則礙亦不立。以庖丁而視族庖者,解其礙也;以族庖而視庖丁者,礙其解也。解礙俱遺,虛而已矣。切原莊周之意,託庖丁以寓養生之主次,養生於齊物、逍遙之後,夫何故?物物皆適,囿於形體之累者,不能逍遙;物物皆一,列於大小之見者,不能齊物。以是賓賓然與物靡刃於膠擾之地,其生鮮不傷矣。惟內無我者,故能逍遙於自得之場。惟外無物者,故能齊物於至一之域。夫然體是道而游於萬物之間,彼且烏乎礙哉。故莊周以是起解牛之喻,而文惠以是達養生焉。

藏舟山於壑澤論第三

自物之無而觀之,真常湛寂,百一古耐不去。自物之有而觀之,大化密移,交臂而已。達此者,即其流動之境,了乎不遷之宗。夫然游塵可以合太虛,秋毫可以納天埤。寄萬化於不化之有,宜使負之而走,將安之乎?昧此者,覽其有涯之生,託乎必遊之地。夫然而停燈者,前焰非後焰,比形者,今吾非故吾。雖使執之而留,皆自冥冥中去矣。此莊周所以有藏舟山於壑澤之喻。夫壑與澤,虛明之用,所以洗造物之無心。舟與山,動止之物,所以況有形之有體。

道一而已,一固無方,壑之與澤為有方矣;一固無體,舟之與山為有體矣。夫一隨於動止而游於有方,一昧於虛明而囿於有體,則一者自此而對矣。有盛而衰為之對,有新而故為之對,有生而死為之對。一則無二,故獨往獨來而無古無今。對則有耦,故相形相傾而隨起隨滅。是故以火藏火一也,藏之水則滅。以水藏水一也,藏之土則湮。又況以舟山且有體矣,壑澤且有方矣,摯而藏之且有心矣。彼造物者之未始有物,所以夜半得以負之而走也。雖然,不物者乃能物物,不化者乃能化化,若驟若馳,日祖於一息不留之問。化故無常也,我知之矣。此特造物者愚群動,而有心者所以妄存亡也。是心存則物存,是心亡則物亡。方且藏之壑澤,心之所見自以為固矣,不知此纖毫未嘗立;俄而失之夜半,心之所見自以為去矣,不知此纖毫未嘗動。惟知夫大定持之者,故能遊於物之所不得,逛而皆存。夫物之所不得,逛而皆存之處,乃萬物之所擊,一化之所待。

古之人藏天下於天下者,以此,夫天下者,萬物之所一也,而人者又萬物之一耳。誠\其得一,之全,故知萬化之未始有極者,動無非我,則天老終始皆所欲之,而無所惡也。與夫一一犯人形而喜之者,其樂可勝計耶。古之人嘗言之矣: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是樂也,昧者終日用之而不知,日一宅爾,陳人爾,與物周流於造化之逆旅爾。安得莊周藏天下於天下而論之。

顏回坐忘論第四

心非汝有,孰有之哉?是諸綠積習而假名耳。身非汝有,孰有之哉?是百骸和合而幻生耳。知心無心,而萬物皆吾心,則聰明烏用黜?知身無身,而萬象皆吾身,則支體烏用墮?況於仁義乎,況於禮樂乎。若然,動靜語默,無非妙處,縱橫逆順,無非天游。孰知其為忘也耶?不然,厭擾而趣寂,懼有以樂無,以是為忘,則聚塊積塵皆可謂之忘矣。夫回幾於聖人而未盡,過於眾人而有餘。順一化之自虛,了物我者,聖人也。隨眾境而俱逝,擊乎有物者,眾人也。了乎無物,則無往而非忘。擊乎有物,則無時而能忘。此顏回所以坐忘乎?反萬物流轉之境,冥一性不遷之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