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监生听了这段说话,魂也不在身上了。进房对三娘子道:“我要到虎丘看十月朝的会,十日半月便回,你是家主婆,一应家里事务,与我在外的费用,你可一一料理。虽然独自在家,就多费了些,我家私大,料不计较。”三娘子道:“你去自去,但须常来家走走。不要整个月丢着我,使我孤孤零零。我也要嫖起来的呢!”张三监生笑了笑儿。又带了几十两纹银,包那小娘去了。

那知候双是个雏妓,老实得紧。同这三监生住在半塘寺东房,一步也不离。吃酒便吃酒,样样顺着嫖客,不像鸩张三老妓奸滑。张三监生爱他如至宝一般,再也不回家来。

三娘子只说要上帐,吩咐留识字的阿龙,在家写帐,实是见他面庞也好,心性又乖,有收用他的意思。阿龙却在年小,不晓其意。三娘子每夜自睡,好不难过。常日里走到大门首,看那街上人,来来往往:长的、短的、肥的、瘦的、好的、歹的,眼里十分动火,实与自己无干。偶然一日,见了个标致的小官,打扮又异样风流,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下去。夜里半夜睡不着,才合了眼,只见那小官打从窗里跳进来,三娘子心下想道:“不叫破的好,只当睡着了,不言语,不动弹,看他怎么了?”那小官扒上床来,搂住了,叫一声:“心肝!我来了!”陡然掀开了被,提起两脚,插尽去了。三娘子快活难当,哼哼唧唧起来,一身冷汗。忽然惊醒,却是南柯一梦。有一挂枝儿为证:梦儿里梦见冤家到,梦儿里把手搂抱着。梦儿里把乖亲叫,梦儿里成凤友,梦儿里配莺交,梦儿里交欢也,梦儿里又交了。

三娘子醒转来,孤孤凄凄好不难过。叹了几口气,看看灯,还明晃晃的。那时节十一月初旬天气,披了小锦袄,把裙暖束了。扒起床来,叫起大丫头秋花,那秋花正醒着,一叫就应。三娘子道:“你为何也睡不着?”秋花笑了笑儿道:“娘娘睡不着,不知为何我也睡不。”三娘子道:“这丫头奇怪!我实是想相公,你是想那个呢?”秋花道:“娘娘想相公,相公不想娘娘。我是娘娘心腹丫头,何不活动一活动儿?干守着这样寡?”三娘子笑道:“这丫头好胡说,重门深院,叫那个来活动活动儿呢?”秋花道:“娘娘要活动,厅后头轩子里,就有个阿龙睡着哩!”三娘子道:“这小厮倒也生得好,又乖巧,只是年纪忒小,我实是挑他过,也全然不知。”秋花道:“不知么,他倒搂了我三四遭,被我骂了,才跑了。”三娘子道:“既如此,你如今悄悄开门出去,叫他进来,只说:‘怕娘娘听见,我先走一步,在外间春凳上等你。’你进来了,我在外间春凳躺着,他只道是你,定然大胆弄起来了。若是好,再做商量,若是不中用,只是你认帐罢了。”秋花久有阿龙的心,得了这句话,笑嘻嘻开了房门出去。

走到轩子里,谁知阿龙正起来小解,那时初七八,略有些月光,问道:“是谁?”秋花道:“是我!”阿龙问其来意,秋花把三娘子的意思都说与他,又道:“你只依计而行,且待弄过了,看娘娘怎么切不可说我曾通知你。”阿龙先要与秋花试试儿,秋花道:“贼囚,怕没有日子么?”阿龙年纪虽小,却是张三监生弄过后庭花的,晓得了几分,搂住秋花亲嘴,又去摸他,未免耽搁了小一会儿。

三娘子早在外间春凳上等着,好不心焦,想道:“为何不来了?莫不那阿龙不敢进来,就在轩子里弄耸?料这丫头不敢!”只见秋花跑进来,往里房去了。三娘子即忙躺下,随后阿龙大模大样走到春登边,摸着是个人,就把手摸摸。不管三七廿一,直捣进去了。只因三娘子有几个月身孕,心直拱在中间。阿龙直射在花心上。三娘子也就十分爽利,哼哼唧唧,弄了更多天,阿龙泄了。

三娘子心上,有二三分爱他,就叫:“阿龙,你可晓得是我?”阿龙也不吃惊,只说道:“秋姐叫我来的。”三娘子道:“他说我叫你么?”阿龙道:“不曾说。只是我近了身,喷鼻香;不是那油烟臭,就晓得是娘娘了。”三娘子笑道:“这小奴才,好不会说话。如今既明明晓得了,可跟我床上去睡。”阿龙跟了三娘子,大模大样上床去大弄。三娘子吩咐秋花:“且关上了门,明早等他出去,我少不得赏你一套衣裙。”秋花自去,两个自弄,好不亲热。从此阿龙夜夜进房来,秋花也被他替己上了手。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倾赀结客无虚夜破璧迎郎有剩欢

万古情生情死,四时水落花流。花随去水不知愁,错认常开时候。

得趣郎镌心上,失欢人皱眉头。朝张暮李不知休,病酒又还中酒。

《西江月》

且说张三监生,被雏妓哄熟了,又有杨先生帮衬,索性长包了候双,终日游山玩景。

亏得家私富厚,还不至十分零落。只可怜丢了三娘子,无聊无赖,倒凭那阿龙受用。

光阴似箭,不觉半年光景。三娘子心上又想尝个新滋味,只是还有些怕羞。偶然一日,与阿龙闲话中间,说起:“家里张成,有些觉了阿龙的事,言语跷蹊,我定然寻个事故,打发他不用了。但你今年已成十七岁,渐觉出入房户,有些不雅。你若说定一心一意,帮衬我寻标致儿郎,悄悄偷两遭儿,我便做主把秋花与你做老婆,再与相公说了,各栈房帐目,不用了张成,用你去管,好么?”阿龙道:“多承娘娘好意,杀身难报。只是我有了老婆,娘娘有了人往来,我依旧要与娘娘弄弄呢。”三娘子道:“一向相公一个月在家只一两夜,亏你相伴我,难道我就丢了你?”阿龙道:“娘娘吩咐寻人,须是中得娘娘的意,才敢领来。只是一件,张俊、张恩原没权柄,他妻子又都好,不也违拗主母。张成自恃管帐的管家,要查头查脚,不当稳便。”三娘子道:“这番相公回来,我自有区处。先打发了去,就不妨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