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话说张成是个乖巧的,他妻王氏,生得有几分颜色,张老监生与张三监生都与他有一手儿。故此把各帐目,与张成管了。张成凭他与家主偷,他自然也凭老公做些歹事了。尝说起:“三娘娘光景,不像独守空房的,毕竟被阿龙小奴才受用了。”张成道:“阿龙里面衣服簇新,丝绸绫绢那里来的?我久已疑心。这关系相公体面,不可声张。只是有些气不过,你如何设法,等我也得受用,骗娘娘些银子也好。”

王氏道:“这不难。娘娘里房门,从来我在里面上宿,再不见关。等我今日下午,悄然把窗扣开了两个,你夜里轻轻开了两扇短窗,扒将进去,竟到房里床前,若娘娘同阿龙睡着,你只当捉头,不怕不从,若不见阿龙,便不可造次。娘娘醒的,跪下求告;娘娘睡着,耸身一弄。弄过了,便不怕发怒了。”张成满心欢喜,依计而行,不在话下。

且说三娘子要打发碍眼的张成。这日午后,吩咐阿龙:“快往半塘,请相公暂时回来,宁可就去。三娘娘有正事商量哩!”张三监生正请客吃酒,一只游船泊在半塘寺前,就留阿龙在那里伏事,不得回家。三娘子已是惯弄久了,却也不在心上,竟自闭门睡了。

二更天气,大胆张成,轻轻开了短窗,扒将进去。里房门果然掩着不曾闩紧。又轻轻推开一半,捱身入门。桌上灯半明不灭,他不吹熄。轻脚轻步,走到床前。三娘子正呼呼的睡着,他依了老婆王氏教法,脱了上下衣服,钻身入被,把三娘子提起两脚,挺着铁硬东西,捣将进去。三娘子梦中快活醒了,半醒不睡,还只道阿龙。弄了半个时辰,哼哼哈哈了一阵,觉得那件东西,比阿龙的长半寸、大一围,硬不可言。才晓得不是阿龙了。忙问道:“你是那个?敢如此放肆!”那人道:“娘娘,是小人张成,来伏事娘娘。”三娘子大叫起来道:“奴才!这等可恶!秋花、文璧快些起来!”秋花先应道:“来了!”张成慌了手脚,依旧打短窗里走了。三娘子剔起残灯,大嚷大乱,看看短窗开着两扇,才知他打从这里进来。但不知怎生开了窗扣。三娘子叫秋花开门出去,叫起人来。秋花道:“娘娘不可开门。他情知罪犯重了。夜晚头间,拖刀弄剑,怎生区处?不如等天明一家都起来了,好与他理论。”三娘子道:“丫头倒有见识,今日阿龙不回,一定相公留着,清早同来,也未可知。”秋花道:“娘娘极说得是。”

大家坐着,说些闲话。三娘子道:“这奴才,比阿龙弄得好些,只是阿龙是心腹了。左右相公嫖,我也嫖,要他寻几个好的,往来几时,也不枉人生一世。大奴才就要吃醋拈酸,把我占住了。我趁此机会,叫相公赶逐他去。”说了一会,鸡叫了三通,天大亮,合家都起来,方才秋花开了房门。

只见张成妻王氏,进房来跪在地下,讨饶道:“我们拖牢洞的,一时醉了,冲犯娘娘。该死的了,只求娘娘恕饶。倘若张扬开了,娘娘体面也不便。”三娘子道:“奴才放肆极了!你平昔小心伏事我,也罢!相公回来,只说醉后冲犯了我,打发出去罢了!”

看官,你道他何故宽恕?他原是个犯桃花的女子,自然不论高低贵贱,处处有情。昨夜这一弄,也极快活,难道他心如铁石?若不为张成碍眼,也不提起这事了。王氏磕了个头,谢了自去。

果然午后,张三监生回来。三娘子只说:“张成奴才,醉入卧房,指望行奸,被我嚷骂起来,方才跑了。你又常不在家,这人用不得。”张三监生顿时叫将张成来骂道:“你这奴才!醉入卧房,该得何罪?”张成已知主母宽他了,便道:“小人其实醉了,一毫不知。”张三监生道:“这等大醉,怎生不误正事,就该打了。”打了十板,顿时逐出,把帐目一一交算。

因为盘算帐目,张三监生不得抽身去了,倒得在家与三娘子一弄。那知三娘子这物,昨夜又尝过一张了,有挂枝儿为证:昨夜里又做了龌龊勾当,今夜亲老公又进奴房,亲老公把硬物顶在花心上,不拘大与小,那论短和长,谁知这样个骚精也,已布满了偷人网。

到了第二日,张三监生就依了三娘子言语,把各栈房帐目,尽交与阿龙催讨。张成夫妇,只为顷刻欢娱,双双逐出了。

张三监生依旧出门游玩,又听了杨先生话,打点南京坐监去。到旧院里风流一遭。

三娘子又要把秋花配阿龙,一家的人,谁不怕他?谁不奉承他?阿龙感激他提拔,竭力寻了三四个标致的人儿,进房宿歇。他个个欢喜,个个只两三夜开交,从此脸也老了,胆也大了,只是十月满足,要养孩子,暂时不寻人弄。十一个月才养了个满抱的儿子。就是这日,他父亲顾外郎死了,他做产妇去不得,吩咐张俊,往半塘,报:“添小官人的喜,与顾老阿爹的丧,请相公须回来两三日。”都是正经大事,不要又是讨火种一般。

一喜一悲的信,到了半塘。杨先生正在撺掇他往南京,便对张三监生道:“明年已酉科,科举年时,你该今年去坐坐监。虽没学问,也讨个科举名目,遮世人眼。南京旧院里,珠市里两处姊妹,真正风流标致。你若去嫖了一遭,只怕苏州小娘,不要说坐位,连站也没处站了。趁此两件大事,再封些礼物,送了老双回去罢!”张三监生依了这话,送了候双回家,同杨先生进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