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对不起

刘澍抬起手抚上了金月的脸庞,久违的温暖那么触动人心,像是隔了一个世纪才传到自己这里,偏开头去,躲避着他的亲吻,无论是安慰还是心疼或者别的什么,金月都没办法接受。

自己给这个男人带来的霉运和失望已经够多了,如果他知趣的话请他现在就离开。

“医生说,醒了就没事了!”

是吗?都没事了?那么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事了。

“嗯!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金月的手抚上他的脸,嘴上青青的胡茬些微有点扎手,自从认识他以来就知道他那么注重自己的形象,常常工作了一天,衣服还是一点褶皱都没有,冷硬的气质像是从漫天飘舞的雪花中间锻炼出来的一块钢铁,高温淬炼之后不会再为什么轻易改变,直到遇见了金月。谁知道爱情的温度有多高,融化了的钢水烫伤了多少人?

“我不累!你再睡一会儿吧!”刘澍轻柔的声音飘进金月的耳朵,像春日里徐徐的风,吹开了静悄悄的花苞。

“嗯!你也去睡吧!”

刘澍掀起盖在金月身上的被子,金月以为他要检查自己的伤口,伸出手去让他握着,没想到他钻进被子搂着自己躺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别说话,睡觉!”说罢,闭上眼睛,金月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动,为什么自己这么贪恋这样的怀抱,多么希望就这样安静的睡过去,偏偏生出那么多的事端,让一个本该抽身在外的毫不相干的人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答应了他的求婚,盼望着成为他的新娘,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幸福,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像是熟睡的婴儿,手臂的力道一点都没有松懈。他是怕自己再消失吧。

沉沉睡去,饥饿在胃里翻腾,想翻个身不作理会,身子还被人抱住,睁开眼睛,刘澍正看着自己。

“饿了?”看来是肚子自己叫了。

“嗯!我想吃你做的饭!”

“好!等我!”

这次,金月没有躲避他的吻,柔柔的回应,淡淡的回味,低眉浅笑,这下他总可以放心了吧。

刘澍出门前又看了金月一眼,然后高乐乐进来了,没有泪,没有心疼,只有生气。

“你傻吗你?怎么不拿刀子往心脏里捅?血库里再多的血也救不了你!你也就欺负刘澍爱你,换了别的男人早就扔下你不管了!你安的什么心?那个薛典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出现了?你还跟他……”高乐乐也不管金月虚弱的样子,进门之后就是高声数落。

“乐乐!”张诚拦下她的话头。

“干嘛?还不能说了!我说的就是她!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你就那样死了谁来对付言崇,如果不是言诗薇姐妹俩大义灭亲,如果不是刘澍爱你爱的那么深,你现在就跟你爸一样尸骨无存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刘澍为了你跟言崇拼命?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警方失去了多少人命?你知不知道刘澍好几天没有合眼就等着你醒过来?你知不知道?”高乐乐一声比一声高,说到最后哭出声来,伏在金月的床边擦泪。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给我好好活着呀!你凭什么这么自私?凭什么让所有的人都为你担心?你这个笨蛋!”高乐乐咬得嘴唇都白了,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她的眼睛红通通的,脸上无限的疲惫,估计也是好几天没有睡了。

是啊,金月,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怎么可以让爱你的人伤心?既然你保护不了自己就不要逞英雄,既然觉得对不起朋友就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高乐乐怒气未消,连张诚也不理。

“月月,你别生气,乐乐是因为担心你才这样的!”张诚看看半睁着眼睛的金月解释道。

金月微笑着点点头,高乐乐的脾气她还不清楚吗?

“她敢生气!别跟她解释!让她自己忏悔去!”高乐乐越生气,金月就越安心,她要是隐忍不发才真正让人过意不去。

门打开,一张强颜欢笑的脸出现在金月的视线里。

“我听说你醒了,特意进来看看!”

高乐乐擦擦眼泪,为言诗蕙让开路。张诚带着她走出去平复情绪,房间里只剩下金月和言诗蕙,以前是正方和小三,后来是前妻和新娘,再后来是情敌,到现在却成了患难与共的姐妹。恶语相向拳脚相加变成了同病相怜,世界真是奇妙。

“新年快乐!”言诗蕙上前握住金月的手。

“过年了?”

“你醒的真是时候,今天正好是大年初一!”

过完年了?她竟然睡着过完了年!为什么医院里安安静静的,连炮竹的声音都听不到?有了上次记者闯进医院的经历,这回把自己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吧。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睡着睡着就长大了一岁?”言诗蕙明明不开心,可是面对着金月,就硬生生的把这份不开心抛诸脑后。

“我说过我和刘澍一定会过一个团圆年的,结果真的团圆了,却是这样的团圆让人心酸。”金月实在是不想说这些丧气的话,但是除了这些话,她也想不起来说什么。

“别想这些了,好好养着吧,别让爱你的人担心!”

大概除了金月都知道刘澍是怎样抱着金月疯狂的冲出卫生间送往医院的吧,不眠不休的守在床边,不吃不喝的照顾着昏迷之中的金月,一声一声的呼唤,终于等到她醒了,他也晕倒了。

金月点点头,言诗蕙为她掖好被角,听到她轻轻说了一句:“刘澍怎么还不来?”

“你以为做饭很快吗?总要一些时候吧!我给你带了一点东西,你先吃点垫垫胃?”

金月摇头,她要吃刘澍做的饭。

“那好吧!你先睡!睡醒了,刘澍就做好饭了!”

金月又摇摇头:“我怕我一睡着又看不见你们了,又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人劫持,被人诬陷,生不如死!”

“不会了!”言诗蕙艰难地笑了笑,“再也不会了!我们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放心睡一觉吧!”

言诗蕙没有告诉金月之后发生的事,警方和言崇激烈的火拼终于将他捉拿归案,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扭送进警方直升机,心里的酸楚又如何排解,这会儿还要安慰另一个对自己父亲恨之入骨的人,你可以理解一下言诗蕙的心情吗?

言诗蕙的手比金月的还要凉,凉意蔓延到左手腕上隔着层层的纱布还是能感觉到。

“这是我姐送我的,它能保佑你平安!”一个精美的手链套在上面,串连着七块玉石,晶莹剔透,凉意如秋,在白色的纱布映衬之下更加莹润可爱。

“那你呢?”

言诗蕙晃晃另外一只手腕上的手链,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原来是一对呢,怎么不送给你的爱人?”金月的玩笑开的一点水平都没有,她难道不知道言诗蕙爱的人是谁吗?原谅一个还没有完全清醒又要即将饿晕的人吧。

“原本打算要送的,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如果他爱我,不会小气一条手链的!”言诗蕙果然大度,“我把我的号码存到你的手机里了,你要是出院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姐也想见见你,你带着乐乐,我们四个一起乐呵乐呵,好不好?”

金月点点头:“好!”

“嗯!说好了!只有我们四个,谁也不许带家属,我们来个女生之夜!”言诗蕙调皮的笑容荡漾在脸上,心底的忧伤在金月睡去之后泛上眼睛。

她跟金月一样,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即便他作恶多端罪不容恕,但他是自己的父亲,像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爱着女儿,宠着女儿。言诗蕙的记忆中,父亲从来都是对手下的人说一不二,只有对自己百般妥协,连姐姐都没有这个殊荣。自己和郑益相恋的时候,言崇非要郑益加入团伙,言诗蕙不同意,言崇就不许他们继续交往,最后郑氏父子就瞒着言诗蕙成了言崇的手下,因为当时郑为成犯了案子,亟需有言崇这样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大哥一样的人物帮自己摆脱困境,于是郑益就这样一度成了言崇的乘龙快婿,很快接替父亲成了客都酒店的董事长,郑为成也无罪一身轻,拼命的讨好言诗蕙,言诗蕙反感至极,她的老公不能这样没有骨气,不能跟自己的父亲有任何的关系。可是言崇不这样想,他是怕郑益对自己的女儿不忠心,言诗蕙真恨不得当时跟着姐姐一起出国,哪怕孤独一生也比生活在强硬的父亲和懦弱的丈夫身边强,她讨厌父亲的专断独裁,为了不让郑益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言诗蕙和他分手了,毅然决然步入了演艺事业,生活在镁光灯之下,把自己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八卦记者们捕风捉影的本事见长,但是没有人八出她的真实身份,为了让记者们把注意力从她的家世上转移开来,她决定另外开始一段恋情,然后就认识了孟康,那时的孟康还没有跟金月离婚,在所有孟康的绯闻女友之中只有她的身世最为扑朔迷离再加上记者们添油加醋的夸张,言诗蕙就成了孟康和金月婚姻中的小三,而且是最有竞争力的,当时的言诗蕙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演员,凭着姣好的外貌和纷纷扬扬的绯闻被炒得火热,而且她也觉得孟康这样的男人极具挑战性,也不管自己被贴上了“小三”的标签就和孟康你来我往的纠缠上了,郑益的苦苦纠缠让她头疼,正好孟康约她去自己的家里,被狗仔拍到最好,就让郑益看看,让他知难而退,因为孟康随便拿出一点都不是郑益可以与之比肩的。

那一天,言诗蕙在孟康的怀抱中来到孟园的花园,听说那里的花争奇斗艳蔚为壮观,即使是在冬天也是百花齐放让人目不暇接,而且都是些稀有品种颇有情调。然后,言诗蕙就看见了在花园里和用人们玩儿雪的金月。她的脸红扑扑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红色的,手里攥着一个雪球,身旁站着一个圆滚滚的雪人,红白相照交映成趣,美丽的笑脸瞬间准换成尴尬的僵硬,眼里微微闪着光随即又归于沉寂。那是言诗蕙第一次见金月,只一眼就记住了,明眸皓齿巧笑倩兮,不知道为什么孟康面对这么美丽又可爱的女人居然不动心。言诗蕙一向自恃美貌无人能及,见到金月之后才开始自惭形秽,那一天的相遇极是短暂,因为孟康转身就走了,脸上没有了快乐。

那一次的见面,金月没有记住孟康身边的人是谁,反正一天不知道换多少个,但是带到家里来还是第一次,所以金月会尴尬,心里猜想,也许孟康是找到真心爱的人了,那么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言诗蕙和孟康交往之后,两个人分分和和,孟康身边的女人像T台上走秀的模特来了又去,只有言诗蕙最后坚持了下来,当然她也最清楚孟康心里真正放不下的人是谁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拥有的时候不加珍惜,反而在失去之后痛哭流涕。八卦记者们没有放过刚刚走出豪门的金月,然后言诗蕙就发现孟康插手媒体,叫停了几家报纸、杂志和娱乐节目,都是为了金月能够有一个安宁的生活,也许是孟康的用情之深打动了言诗蕙,她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孟康,假戏真做。明知道爱上一个心有所属的人会遍体鳞伤,言诗蕙还是那么做了,而孟康也好像要下决心要忘掉金月一样,开始一心一意对待言诗蕙,当孟康向她求婚的时候,她激动地答应了,她心里清楚自己仅仅是孟康忘掉金月的试验品,但是那一刻,言诗蕙选择糊涂,并且打算糊涂到底。

令言诗蕙欣慰的是,孟康没有像言崇妥协,这才是她要的真正的汉子,郑益终于消停了,媒体上也没有了金月的影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打电话给国外的姐姐,告诉言诗薇自己要结婚了,言诗薇很替她高兴,说是要来参加她的婚礼,言诗蕙喜出望外,因为言崇不可能出席婚礼了,家里总不能一个亲人也没有吧。

言诗蕙专心的准备着婚礼的一切事宜,这些当然用不着她操心,但是她还是想亲自动手,偶然间在孟康的书房发现了婚纱样稿,华丽神秘的绣花纹样那么吸引人,排上的珠宝样稿也是那么耀眼,言诗蕙都可以幻想上面镶着爱人亲手打磨的钻石和宝石,样式不重要,多少克拉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孟康的心意,只不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到时候就装作不知道一样,反正自己是个演员,这点演技还是有的。门锁一开,惊吓之余手开始发抖,手稿飘到地上,正好被进门的孟康看见了自己的惊讶。

言诗蕙慌忙捡起来说了声抱歉,没想到孟康真的生气了,大步走上来一把夺过设计手稿大吼:“你有什么资格碰它?我说过不要碰我的东西,当耳旁风吗?从我的书房滚出去!以后不要让我再发现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进我的房间!管家!”管家应声而至,唯唯诺诺的站在书房之外。孟康顺便把火也撒到他的身上,言诗蕙只能看到孟康的背,但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怒气,那样骇人。

“你是干什么吃的?她进我的书房你竟然不阻止?下次让我发现连你一块滚!”像狮子一样吼完,推开管家就走了,从始至终就没有给人解释的机会,管家为难的看着言诗蕙,她嘴角撇了一撇,无奈的走出了书房。

说什么自己是演员,在孟康面前是班门弄斧,他连自己最真实的情感都可以隐藏。说什么愿意忘记金月,在心底里最大的空间永远都是金月的吧。说什么不准进他的房间碰他的东西,说白了是怕被撞破秘密吧。

言诗蕙怎么会不在乎,自己都已经插足他们的婚姻了,还怕插足他们的爱情吗?怕!真的怕!以前有信心是因为知道孟康不爱他的妻子,而且对金月这个人也不熟悉,后来才知道孟康爱她爱的铭心刻骨已成疯魔,言诗蕙更是这样,孤注一掷装聋作哑。

婚纱不是给自己的就算了,孟康是她的新郎就可以,珠宝不知给自己的也没有关系,珠宝公司有自己的股份就可以。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给金月的,裁缝师的话像锥子一样插进内心最敏感的地方,没有女人会在发现心爱的男人出轨之后还能大方坦然,金月是无可奈何,言诗蕙可不是逆来顺受的脾气。

打听好婚纱珠宝寄出去的时间和地点,言诗蕙先订制了一个洋娃娃,用了最常见的寿衣样式和材料,选了紫檀木做了一个尺寸正好的棺材装进娃娃,赶在婚纱送到之前送去,依照金月的聪明可以猜到她的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