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黄昏之后,黎明之前

中午陪着工作小组的员工们又是吃饭又是闹腾的,慧林大约黄昏的时候才到了别墅。

奶白色的墙壁,院落里翠绿欲滴的灌木,在夕阳的余晖映衬下,很温暖。慧林进屋的时候,望了望楼梯一旁慧梓的房间,虽然想进去告诉慧梓这个好消息,却又有些倦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才能让自己离屋里“藏”着的人靠近自己一点。

“我——”慧林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却又无奈只能是继续走,驻足的脚步终归是来不及等到慧梓开门的步伐。慧林紧闭着双唇,便上了台阶。

慧梓其实在房间里面,只是正蹲在洗手间里准备洗自己的衣服。她喜欢手洗的感觉和阳光晒过的衣服的味道——这么久都没有改变过。

王阿姨正准备着晚餐,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放在蔬菜盘子里就等着下锅了。

傍晚的城郊,比着市区里的繁华与灯火辉煌,显得清净了许多。这么多的声色光影,却与自己无关,慧林换好衣服,站在阳台上,朝着慧梓的房间望去,定定地看着那扇被窗帘紧紧地封锁住的窗户。

知道慧梓不喜欢自己的落地窗外站着这么两个陌生的保安,自己却又没有勇气撤下他们,深怕万一这么做的话,慧梓似乎就会一下子逃离自己的世界一般。

“喂?王雪啊——”正在伦敦的公司里忙得焦头烂额的子澄接到了王雪的电话,“有消息了吗?”

“我帮你打听了,就我所知的那些酒店里面,她,哦,也就是南慧梓并没有入住。”王雪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已经是正在关机的状态了。五点多,公司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灯也关闭了,王雪已然是办公室里最后一个走的人了。

“那别的地方呢?”子澄有些焦急,不知不觉之中,就有些失言了。

“我说你有必要吗?她不回去不就是人家不愿意在你公司做了吗?你干嘛非要弄清楚这些有的没的事。难道说你就这么需要这么个人嘛。”王雪实在是理解不了子澄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担心这样的人,便问道,“子澄啊,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子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不对,就算是喜欢也没有你这样的,人家都已经不准备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是觉得你这次真是糊涂了。”王雪一边跟子澄打着电话,一边收着自己的包,“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下班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最后的最后,再给你个建议哈,这事儿本就不是大事儿,你还是不要多管了,好好地做你自己的衣服吧啊——”

“王雪——”电话那头的王雪已经挂电话了,子澄一个人嘟囔着,“这么快就挂电话了……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子澄埋头继续着自己的工作,虽然晚餐再也没有了樱桃萝卜,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没有遇到她之前的生活。但是这么繁忙的工作压力,似乎是让他的精神也能暂时地抽离开这个事实。

只是偶然难过的时候,一个人下班之后走回家的路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坐在厨房客厅的时候,走上楼梯瞥见小隔间的时候——总是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慧梓,想起这样一个曾经一直在自己周围的人。

“算了,哎——终究只是个过客。”子澄不知道自己怎么才算是从这件事情中真正地走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究竟算不算是政策。已经太久没有回忆过自己之前生活的子澄,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影响。

Abby又重新帮他介绍了一个师妹过来做小时工,虽然比不上慧梓的手艺,但是晚饭还是可以吃得上的;虽然衣服也不是手洗的,但是自己总是能及时地找到衬衫穿,也不用担心慧梓会把衬衫的领子给洗塌了;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子青来的次数少了,但是他不来这里想也应该是因为自己有了女朋友吧……

子澄把自己劝得服服帖帖的,似乎也没什么大变化嘛……

“少爷,晚餐准备好了,下来吧。”王阿姨站在楼梯间,敲了敲慧林房间的门,说道。

“慧梓啊,饭准备好了,出来吃吧。”慧梓擦了擦自己还沾着肥皂泡的手,站起来,拉开门边往外走,边把头发扎起来。

晚餐对于慧梓来说,无非就是喝点汤汤水水的,来填饱自己的肚子。虽然有些清淡,但是慧梓却乐得其中。慧林即便这么多年一直想要保持着这个习惯,但是却不得不承认,经常性的外出聚会和工作,使得他的晚餐要么便是油腻而非其所愿的,要么便是不规律而缺乏考虑的。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慧林碰巧便见着了从房间里出来的慧梓。

慧梓敏感地听到了慧林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慧林。四目交汇的时候,慧梓偏偏就匆忙地转过头,倔强地不知道怎么表示的慧梓只能是先进了厨房。

慧林盯着慧梓的背影,熟悉却又有着无法跨越的距离的背影,苦苦地笑了一下,嘴角不知道是上扬还是下垂的。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些菜,慧梓突然很是想念自己在巴斯读书的时候,她自己都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回忆起那段日子了。那株窗户外的红蔷薇,不知道是不是仍旧在路灯的照耀下,依旧是那般明媚那般艳丽得让人不忍直视。

眼泪,慧梓的眼里默默地留下来。对于慧林来说,似乎是没有预兆的。

站在慧林身后的王阿姨,看着慧林把自己的筷子放下,有些心急,抬头一看,又望见了慧梓正低头啜泣着。王阿姨摆着手,想提醒慧梓,无奈慧梓一直不把头抬起了来。

“我不吃了,先回房间了。”慧梓放下筷子,说了一声之后便回了房间。

“我去看看吧,这个——”王阿姨赶忙说道。

“不用了,由着她去,自己饿了总会吃的。”慧林的眼睛,泡泡的眼皮,紧锁的眉头,让王阿姨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知道了,那我给她留下一些吧,一会儿饿了也好让她找到吃的。”王阿姨说完便静默地站着了。

慧林又何尝不知道,慧梓心里不愿意留在这里,但是他执拗地不愿意让她就这么离开这里。如果这样,他真的,不能再有勇气去追回这一切。当时是她自己先离开的,即便是妈妈再怎么要求她,也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当然自己偶尔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也会厌恶自己当时的犹疑。慧林只是在慧梓面前,还愿意耍耍难得的小脾气。

但他也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在慧梓再一次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是真的——该放手的时候了。

慧林吃完饭,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卧室的大灯并没有打开,床头上的灯光似有若无般地,照耀着慧林的脸庞,黝黑的皮肤显得更加没有生气。

“你怎么回事?”亚力照预料之中地接到了李董事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李董事火冒三丈,“我不是交代过你,这件事按我说的去办就行了,你怎么会在最后关键时候掉链子?!”

“爸——我——”亚力正在找人打听慧梓的下落,正等着对方的电话,这个时候接到自己爸爸的电话,即便是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不想被这件事情耽误自己的事情。

“行了行了,你明天就给我回来。”随后传来的,便是“嘟——嘟——嘟——”的电话忙音。亚力挂断电话之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说不出来话。只好先收拾行李回去了。

亚力现在跟慧林的处境是大不一样的。虽然慧林之前碍于金钰的亚力,也因为自己的犹疑,无法留住慧梓,只能是四年相望不相见。

但是亚力,因为李董事始终在公司里占有一席之地,他即便是毕业这么久,也一直没有机会在集团里面真正做主。亚力自然是在大学的后半程懂事了不少,也精明了不少,但是在自己父亲面前,依然是无法太过锋芒毕露——简言之,他并没有实际的决策权。

但是慧林不一样,慧林在经历慧梓的不告而别之后,在自己真正变得强大之后,对于自己的公司——南文集团,有着真正的控制,他知道自己身边的枚秀是金钰安排的;他知道老莫的能力只做自己的司机太过屈才;他知道华雨集团的董事长,自己的老丈人,对自己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目前不知道您需要打听的那位的具体位置,但是我们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她现在还没有出城。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您继续……”

“不用了——”亚力突然就觉得很无力,似乎这一切,终将画上句点,自己终归是找不到那个人了。即便是捕捉到了几丝影子,也触碰不到的人,实在是不想再这么下去,他今天莫名地觉得自己很可笑又很可气,明明是找不回来的人,何必再这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