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不敢忘志?好!好!你小小年纪,抱负不凡!”粉衣少女假模假样地称赞了一番。
“既然你准备回乡一展拳脚,那么,将来该明白的事,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学着全部搞明白,免得以后会错情表错意。到时候,满盘皆输可不要怪别人没有给你提醒。”
这粉衣少女三句话不离初衷,她这些话是赤裸裸的威胁,对厉隐的威胁。
这就是女孩子的嫉妒心,厉隐可以猜到,这粉衣少女定是岚裳身边与他关系亲密的人,看来,她对岚裳此人非常在意非常关心,以至于获得一丁点消息便捕风捉影风声鹤唳。
厉隐不过是一个过客,而且毫无背景,连她都要受到威胁,可见这少女有多么仗势欺人。
厉隐不再多话,她面色平静地伫立在一旁。
粉衣少女无疑是傲慢的,她重新坐在红木圆桌边上,吩咐那侍卫给她沏茶,又要了两份点心。
小董终于得到机会进来一睹现场,他麻利地收起桌上的盘子碟子,然后笑眯眯地问:“小姐,咱们饭庄里有特制的茶叶蛋,来一个试试怎么样?”
粉衣少女并不回应,她随手拿起杯盏:“这茶汤并不如何清透,可见是下等的茶叶。”
这是专门找茬么?小董眼神一凛,随即便恢复了正常:“咱们饭庄不是茶楼,招待的都是食客,想吃什么的,都可以吃得实惠放心,至于,那些上等名茶……”
粉衣少女放下茶盏,一双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怎么样?”
小董故作无谓地嘿嘿一笑:“那玩意儿,可以填饱肚子么?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粉衣少女懒懒地瞟了小董一眼:“你倒是有点牙尖嘴利,不过,我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董侍立在一旁,态度不卑不亢:“小姐,你是明白人,何必浪费这么灿烂的天气,在这儿挑眉刺眼搞得大家紧张兮兮?”
“啪——”粉衣少女右手狠狠拍在圆桌上:“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当着本小姐的面编排我?”
厉隐吓了一跳,她正要给小董使眼色,小董却冷冷一笑,一改往日的狡猾伶俐。
“编排算不上,小姐若是不喜欢听真话,尽可以找两个嘴甜的人。我们饭庄以信誉实在闻名附近几条大街,你出去打听打听,迎客庄什么时候挑过事出过岔子?”
粉衣少女突然站起身来,她手指一点,一股轻巧的内劲激射而出,厉隐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扑过去将小董拉开,两人飞快地避开少女。
这粉衣少女一招不成,气得俏脸泛红:“武子,给我好好教训他们!”
粉衣少女的侍卫魏武走过来,凑到少女耳畔,压低声音细语了几句。
不知听得了什么,少女猛地瞪大眼睛,似乎有些喜不自胜。
“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言论,别怪我不客气。你们迎客庄不过是一间小小的饭庄,在这块地界上,让你们消失是一桩很容易的事情!”少女丢下狠话,匆匆带着魏武走了。
小董和厉隐面面相觑,厉隐蓦地反应过来,方才她那一扑,双手紧紧抱着小董的胳膊。这个姿势似乎有点亲密,虽然完全是下意识的救急行为,可是,厉隐怕引起误会。
厉隐急忙放开手:“走吧,把这儿收拾一下。”
小董眯着清秀的眼睛,笑得像一只成功偷腥的小猫咪。
最终,那粉衣少女还是放过了厉隐和小董,小董留下来收拾包厢,厉隐回到后院。
和那个小魔女呆在一起,厉隐觉得时间很难熬。
李师傅出门买旱烟了,两个帮工将饭菜和点心归置在厨房里,就等着厉隐回来。
“没事吧?”帮工小陈有些热心地问道。
厉隐当然不会在她们面前诉苦,她只是无畏地摇摇头,坐下来吃饭。
一盘咸肉白菜,一盘爆炒猪肝,一大碗豆腐鲫鱼汤,另外还有两碟点心,分别是最常见的绿豆糕和蜜橘甜心卷,午餐不算丰盛,可是,对平民百姓来说,已经够得上小康水平。
厉隐这些日子吃得饱穿得暖,面色渐渐变得红润,皮肤也恢复了少女特有的细净滑腻。
唯一让厉隐不满的是,她现在的个子有点矮,虽然看起来娇小玲珑,但是,她习惯了自己前世一米七五的高挺秀拔个子,那时候走在人群里,她绝对是受人瞩目的对象。
厉隐决定,一定要想办法长个子。
“哎,小隐,你别生闷气,有些客人就是这样,总会挑刺,做咱们这一行,看人脸色那是家常便饭啦,不过,以小隐的本领,以后肯定可以步步高升啦!”
“就是啊,小隐,你有才,小董又擅长钻营,等你们安顿下来,肯定可以过上好日子。”
两个帮工一边吃饭一边打趣厉隐,厉隐默默地扒着饭,并不搭腔。
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黄姨在天井里洗洗刷刷,刘姨坐在一旁做夏衣,厨房的两个帮工坐在一起配菜聊天,厉隐提着水壶给那些花草浇水,小董忽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小隐!小隐!不好了!不好了!”小董飞快地跑到厉隐身边,夺走她手里的水壶。
厉隐一头雾水:“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小董喘了几口粗气,凑到她耳畔,低声说:“刚才有人找掌柜,好像说是要找你。”
原来是这样,用得着这么慌张么?厉隐白了小董一眼,抢回水壶:“你别添乱。”
小董急切地问道:“你怎么啦?万一是什么居心不良的人,你会吃亏的。”
厉隐无语,她弯下腰继续给花坛里的植物浇水。
“小隐,小隐,我这是为你好,你才多大,十二吧?比我还小一岁半,你这么小,怎么应付那些老奸巨猾的大人,你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可不太平……”
厉隐心中来气,这家伙干嘛非要如此提醒她,她现在的确有点稚嫩,可是,再过两年,依照晟国的习俗,她也要及笄了,马上就是可以出阁的黄花闺女了。
厉隐细心地浇着水,她决定采取漠视态度,对小董的反应置之不理。
直到掌柜推开后门迈着沉稳的方步走进来,小董才止住话头。
“小隐,你跟我来。”掌柜直截了当地找到厉隐。
小董在一旁急躁得一边打转一边直挠头,厉隐心下不忍,只能安抚道:“行了,能有什么事?我在外面也认识朋友,不会出岔子的。我尽快回来。”
小董展开眉头,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厉隐,厉隐转身跟着掌柜走了。
走到大堂里,掌柜指了指外面:“小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事,咱们心知肚明就可以,好了,他在那边等你,你自己过去吧!”
厉隐瞥了一眼掌柜,掌柜的眼神看似平淡无波,但是,厉隐却感觉到一丝若隐若现的担忧。
“我省得,放心,不会给迎客庄惹事。”厉隐作出自己的保证。
掌柜轻轻叹了口气,厉隐已经走向门口,她听到背后传来掌柜平稳的声音:“早点回来。”
厉隐也暗暗叹息一声,到现在为止,她还未来得及摆正自己的态度,她的未来,她的故国,她的家乡亲人,这一世的处境和变故,她无法感同身受,毕竟,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真正的磨合期兴许会很长?不过,也或者,在厉隐第一次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便在不知不觉之中融入了这个世界。
厉隐走出大门,走到对面的街上,树荫底下,达叔在老地方站着,不同的是,这回,他身畔竟然有两匹塞外良驹。
达叔不发一语,直接将一根长短合适结实而柔韧的鞭子递给厉隐,厉隐倒是十分知趣,她选中其中一匹马,拍了拍马背,骏马打了个响鼻,似乎并不反感厉隐的动作。
达叔翻身上马,他胯下的,正是被他视若珍宝的爱驹,若是厉隐不识趣选中他的爱驹,他虽然不会为此大打出手,但,对厉隐的印象肯定会变差,在这方面,厉隐确实有点狡猾。
厉隐也随之翻身上马,动作潇洒,一气呵成,达叔忍不住轻喝一声:“好!”
话音刚落,达叔便催动骏马,沿着宽阔的街道,一路飞驰。
厉隐不忍心甩鞭子,毕竟,这匹骏马也是塞上良驹,看起来高大威武。
厉隐紧紧跟在后面,她和达叔并未比试谁先谁后谁快谁慢,马蹄踏在青石板地上,密集轻快的“达达”声,敲醒了厉隐的思乡之心,迎面而来的风,因为速度快而呼呼作响。
两人来到城门外,达叔勒住马绳,吆喝一声,并不下马,直接拱拳行礼:“少爷。”
厉隐随后赶到,她抓着缰绳,稍稍歇口气,一眼便看到另外一匹皮毛油亮体型矫健的骏马。
厉隐倒不是什么识马之人,不过,她看得出来,路边这匹马绝对是罕见的名驹。
“厉姑娘,今日得闲,如何?随我去塞外大漠上驰骋一番。”
岚裳一袭玄色紧身衣衫,身姿俊秀清贵,他骑着这匹名驹,沐浴着灿丽的阳光,好马好鞍加上低调却奢华的佩饰,当真是耀眼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