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隐将三个丫鬟带回家,小董忽然笑道:“这院子有些破落,需要修缮一番。”
厉隐循着小董的目光看去,果然,院子的门墙,早就褪色陈旧,徒留一片斑驳陆离。
“小隐,我先熟悉一下环境,明日我便找人来修葺房子。”小董倒是十分爽利。
厉隐答应一声,却拉着小董,关切地问道:“你既然跟了我一起,吃穿用度便算在我头上,这修葺院子,恐怕花费不少,你实话说,是不是打算自己掏钱?”
小董略微一愣,犹豫道:“是啊,我在迎客庄攒下一笔钱,起码可以用个两三年。只是,得省着点花,不能大手大脚,小隐,你不高兴吗?”
厉隐心中感激,她哪里不高兴,不过是担心小董将所有担子挑在自己肩上。
两人相处多日,都不是把话闷在心里的性子。
摊开说,有一个问题解决一个。这是厉隐和董子卿的默契。
厉隐将三个丫鬟带回后院,将卖身契收在红木匣子里。
如果没有意外,这三人今后便是自己的臂膀,至少在生活上,饮食起居都是由她们打理的。
“好了,你们各自报一下姓名来历。”厉隐坐在桐木椅子上,神色庄重。
三个丫鬟一直沉默不语,静静观察这个新主子。
毕竟在大户人家呆过,也算有一些见识,不是那种一穷二白一无所知的农家小女。
眼见厉隐举止沉稳,容貌与性子都十分突出,这三个丫鬟都暗自庆幸,虽然院子有些破旧,这家主子却甚为和善,总比那些性好渔色的男人强。
“我叫小雪。嘻嘻,我和小诗是姐妹,我大她小。我们从小就被人牙子拐卖,在桑城附近的一个大庄子里做丫鬟。今日碰到主子,是我们的福气。”
这小雪言语活泼,模样清爽,一双秀气的杏眼一眨一眨,看起来十分开朗。
“我叫小诗。听说爹娘是从晟国北方逃难来的。只是,我已经不记得他们了。小雪擅长女红,我擅长做菜,主子,你可以尝尝我的手艺吗?”
小诗说话的时候,较为安静,似乎有些羞涩,却有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
“主子,我叫小荷。小荷才露尖尖角。我会断文识字,以前是庄家二少爷的贴身丫鬟。不过,主子放心,我身子干净,也没有做过那种腌臜的事儿。”
这小荷模样沉稳,生得清丽好看,态度却较为谨慎。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乍一看,倒不是像是丫鬟,反而像是一个出身良好的小家碧玉。
厉隐暗暗记下三人的反应,又随意问了些话,将三人的性子初步摸了个清楚。
很快,厉隐开始分派任务:“你们将院子打扫一遍。明日我叫人来修缮屋子,到时候,给你们安排居所。今晚,先将就一下。对了,明日还要去附近的铺子里订做衣物首饰,跟着我这个新主子,总不会亏待了你们,虽然有些辛苦,我却真心希望,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和和美美。”
小诗和小雪欢欢喜喜地答应,一脸惊喜。
小荷应了一声,却默不作声,清丽的杏眼里,藏着一丝极淡的忧伤。
三个丫鬟赶去院子里清扫,簸箕和扫帚都是现成的,布帕和清水也不需要费心。
厉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取出红木匣子,拿了两颗极品黑珍珠。
到底不想亏欠小董。还是物尽其用吧。厉隐暗想。
小董来到院子里,见三个丫鬟动作麻利,丝毫没有偷懒的迹象,面上十分欢喜。
他在水井边站立片刻,小雪见这人清秀大方,虽然打扮朴素,却不失为一个周正出色的少年。
“妹子,你瞧,那人是在发呆,还是在监督我们?”小雪嘻嘻笑道。
小诗正在清扫花圃里的落叶,闻言,瞪了姐姐一眼,斥道:“别胡说,那是主子的朋友。”
小雪吐了吐舌头,轻快地踮起脚,将晾衣服的竹竿架在两棵树之间。
小荷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小董,见小董斯文守礼,并不与自己搭话,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感。
正是豆蔻少女,乍一见到好模好样的少年,自然会心生涟漪。
这也无伤大雅。小董驻足片刻,便起身回到后院。
厉隐向丫鬟们嘱咐了一声,便独自出门。
这间院子和厉家的祖宅挨在一起,位于桑城南大街,地理位置极好。周围商铺繁华。
厉隐走了几步,便在对面街上找到一家珠宝行。
牌匾上写着烫金的大字:“宝福斋”,门面甚是精致,却十分低调,并不豪奢。
厉隐进了门,便有一个伙计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小姐,需要买什么首饰?”
厉隐扫了一眼,记忆里,她虽然住在繁华的大街上,却极少出门。
私生女这个身份相当敏感,容易被人瞧不起。
最重要的是,上不了族谱,相当于没有地位和身份。以前的厉隐是自卑的。
所以,这些珠宝行伙计虽然八方迎客,却不认识厉家小姐。
“我手上有一件货,宝福斋收不收?”厉隐勾起唇角,努力做出和善的样子。
这伙计微一犹疑,将厉隐上下打量一番。
这少女容色清艳,灿丽如玫瑰,衣着虽然朴素,却自有一股贵气。
想了想,这伙计还是不敢怠慢,便笑道:“我家收东西,向来要看成色和做工。”
厉隐答道:“可以,如果你们不满意,我自会离开。”
这伙计放下心来,将厉隐带到后堂。宝福斋的二掌柜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伙计在二掌柜耳畔嘀咕几句,这二掌柜瞟了厉隐一眼。
“小姐,你的货,来历可清楚?”
“这是自然。”
二掌柜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倒不是他多疑,这是行业的规矩。
“我看你,举止不凡,应该不是缺钱花的。为何来宝福斋出售你的宝贝?”
厉隐微一思忖,毫不犹豫地答道:“实不相瞒,我就住在对面街上。如果掌柜不放心,可以带人去看一眼,我本是厉家的人。不过,如今与厉家没有什么瓜葛。”
听到厉家这个称呼,二掌柜微微愣住:“那老宅子里,只有一个看守。你是什么身份?”
厉隐不想随意供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便打岔道:“我是来卖宝贝的。我手上有一些南海极品黑珍珠,用来打磨手链项链和发簪,都是极实用的。”
顿了一顿,厉隐迎着二掌柜沉稳的目光,笑道:“东西的来历,你大可以安心。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你可以去官府告发。我一个小女子,折腾不起多大的风浪。”
面对厉隐这份谦虚和谨慎,二掌柜甚为满意。
沉吟片刻,二掌柜便笑道:“这样,你将宝贝拿出来,叫我看一眼。如果成色好,我鉴别一番,再给你出一个价钱,买卖合理,你不用担心。”
厉隐心中一喜,便从荷包里掏出两枚黑珍珠。
二掌柜甫一见到黑珍珠,顿时眼睛一亮,赞道:“不错!”
厉隐大大方方地将黑珍珠递给二掌柜,这二掌柜却急忙让伙计搬来一只木匣子,匣子里铺着柔软的金色锦缎,他将黑珍珠小心翼翼地摆在锦缎上。
成色圆润,宛如蕴育了千年的珠玉。
个头也不小,跟小号的夜明珠差不多,而且外观极美。
二掌柜观摩一番,很快就爱不释手。
这要是打磨成耳坠和发簪,该亮瞎一众贵妇人的眼睛了!二掌柜暗暗点头。
“小姐,你想换多少银子?”他毕竟是生意人,很快回归正题。
厉隐想了想,她对这个珠宝的概念没有多少理解,便笑道:“你们是珠宝行,应该是内行,我这个外行可看不出深浅,你只要别坑我就行……”
二掌柜抚掌大笑,神色变得和善起来:“你这小丫头,倒是实诚得很。”
厉隐谦虚地一笑,就见二掌柜将黑珍珠锁在木匣子里。
“小姐,买卖讲究缘分。宝福斋在大晟国是排名前十的珠宝行,你大可以放心。”
厉隐急忙点头,二掌柜唤来一个伙计:“这样,我们定一张红契,你按上手印,作为这次买卖的依据,日后有了问题,咱们双方都可以去官府理论。”
厉隐忙不迭地应了,她本是来自法治社会的,对这种买卖契约自然十分欢迎。
双方定下红契,按了手印,二掌柜说:“我会保管好,拿一份去桑城的府衙里盖个章印。”
随即,二掌柜让伙计取来银两:“这两枚黑珍珠,俱是南海珍品,老实说,有市无价。我按照珠宝的行情,给你提个价。两枚,一共两千两银子。看在你规规矩矩的份儿上,再加二百两辛苦费,也算是宝福斋的一份心意。”
厉隐接过银票,心中暗喜,没想到,岚裳这一出手,就是实实在在的大手笔。
想起那只珍贵的红木匣子,第一层的格子里,还剩下几十枚南海黑珍珠。
这还不提下面两层格子里的宝贝。厉隐顿时有些风中凌乱。
大美人到底给自己准备了多少资金啊?厉隐想着,唇角一勾。
似乎有些想念那个瑰丽如画的少年。这份雪中送炭的馈赠,厉隐当然会牢记于心。
走出宝福斋,厉隐摸着荷包里的银票,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小有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