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是不得已的。”妲己眼眶泛红,紧咬唇瓣。
失色的唇,微微渗出血,妲己却继续咬唇不放。
纪云晓被她的固执打败,“算了,别摧残你自己。”
他来,单纯是希望劝她别用那些刑罚,可不是来责骂她。
妲己放心一笑,向前举步,“您不生我气了?”
依旧笑脸迎人,她倾首的天真模样,让纪云晓退了一步。
“生你的气有用吗?”她终究不会为自己改变。
感觉上二人更疏离了些,妲己连忙赶上前,“您别这么说,对我而言,您还是很重要的。”
于是,她看见他以指责的眸光瞪着自己时,才会瘫软跪倒于地。
“对你来说,成仙真很重要?”纪云晓再问一次。
妲己急忙点头,热切的迎向前,“您愿意帮我了?”
“你不伤人的话。”纪云晓闭上眼。
他的要求很少,也是为了她好,可是,她为什么就是劝不听?
又是同样的话,妲己停步,“您强人所难!”
是女媧娘娘要她乱世的,他怎么可以要自己违背承诺?
“我强人所难?”纪云晓睁眼,“你若杀生太多就是犯戒,而你造出刑罚不就是为了杀生,我是为你好!”
“可是,我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商朝加快败坏!”妲己辩解。
发现她真将女媧的命令放在最前面,纪云晓哑口无言。
“您不要逼我。”她走向前,泪无助滑下脸。
楚楚可怜的模样,妲己蹙眉啟唇,啜泣声不绝于耳。
自己原不想惹她哭的,纪云晓心一软,走近了她。
纪云晓伸手引起一股清风,接住她落下的泪,“好了,别哭了。”
她的泪总让自己想起很久以前,在自己母亲身上看到的泪。
不同的是,眼前的她表现出脆弱,而那时的母亲表现出坚强。
他的温柔更惹出妲己的泪,张手一抱,她想投入他的怀抱。
只可惜,二人在接触时就穿透而过,妲己踉蹌几步,已经蹲在地上大哭。
听着身后她的哭声,纪云晓半回首。
那一耸一耸的肩,使他无奈的转身又走向她。
蹲在她前方,纪云晓还没开口,同样的唇又送了上来。
泪意衬托下,红唇格外醒目。
交贴的唇却没有任何温度,纪云晓愣愣看她抽离身子。
坚强抹去泪痕,妲己弯身鞠躬,笑意回到脸上。
“也许您看不惯我的作法,可是不管您骂些什么,我都很乐意听。”
不只是因为他是变数,更因为他是最特殊的存在。
从兽修练到妖,一路行来真正关心她的,除却二名妹子外,仅有他了。
“您不要我伤太多人,那、我只挑必要的动手,好吗?”妲己妥协发问,泪意犹在眼角,可是笑容却那么灿烂。
纪云晓失神看着她的笑,半晌,“好!”
就如同她重视自己的程度,她是除了吕望外,自己最担心的人。
每一次的相见,都为彼此添加了一分在乎。
不管将来,她所造的恶业会不会替她带来死亡,他都一定会护着她……真想改变,就一定有可以着手的地方!
这是莫书怀给自己的话,于是他相信这句话。
真想改变,就一定有可以着手的地方,妲己也是一样!
“我一定会要你,为了我改变。”笑笑转身,纪云晓如释重负的向上一飘,底下的妲己仍不捨的望着他的身影。
随风远飆,接下来该去在意的,是吕望。
八年的凡人生活,他又会走出怎样的路?
进了朝歌,一切情景与四十多年前,差了太多。
纵使一样繁华,却有着不一样的气息。
街道上议论纷纷的人们,口耳相传的,是紂王新纳的妃子与近来的暴政。
不需费心旁听,姜尚光是坐着不动,来来去去已听了不下十多个版本,每种说法都不一样,杜太师元铣被杀,上大夫梅伯被黜,炮烙之刑的建立,与妲己美艳的程度各有不一的说法。
坐在街角茶摊饮茶,姜尚笑笑听着,却没发表过看法。
昔日最大的王城,曾拥有贴心政策与开放諫言的商朝,似乎正一步步走上衰败,眼前景致依旧,人心却已非。
喝完杯中茶,姜尚在桌上放下茶资,起身走出茶摊。
举步迈去,向着云中子留下诗句的地方。
杜太师府早被查封,姜尚找了个少人的角落,施展五行道术土遁进入。
眼前白壁上墨痕虽已消逝,他的手向上一抚,字跡又再次重现。
“要知血染朝歌?戊午岁中甲子。”姜尚笑了,这种预言到底是刺激紂王励精图治,还是刺激该死的贤臣前去送命?
封神本就是奇怪的计划,却在仙人与凡人之中引起一阵杀戮!
天上为了一道命令,将选出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以匡济天下。
而人间却为了周朝亡紂,朝代更替染上血腥。
除却仙人与道士,人间贤能之士也将成为正神之一,就为了封神,不少可以不死却该死的贤者将被送上黄泉!
“难怪要算计我们了。”姜尚再一挥手,字跡隐去。
背过身以土遁遁出,姜尚考虑着该不该去见见榜上有名的人。
最后,反正有八年时间可供挥霍,身一转,他向着城外走去。
经过了城门,人潮来往依旧,而他却觉得城内一股不安正在漫延。
窃窃私语里,总巴不得闻仲早日回朝,更希望朝中大臣能不畏死的继续上諫,旁听这些话,姜尚的脚步不曾停。
交错而过时,他终忍不住溢出一声冷笑。
当死亡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每个人都可以如此天真,当死亡的是自己呢?他们还能说出不畏死继续上諫这种话吗?
离开了朝歌城,姜尚走向自己一位结拜兄长的家。
位于朝歌南门外三十五里的宋家庄富商,他是、宋异人!
到达庄外,姜尚对守庄庄童自我介绍,“请告知员外,故人姜尚来访。”
当庄童入庄传话,不多久,宋异人匆忙迎出。
年岁已高的他,白发苍苍,白髯冗长,看着四十年不见的兄弟,连忙拉过姜尚,“将近半百岁月不见,贤弟别来无恙。”
昔日成为羌族族长前,姜尚曾出外远游,就是在那时认识了宋异人。
一别近五十年,姜尚也忍不住笑了,“仁兄多年不见,今日还能重逢,真是幸运了。”
狂拍肩膀大笑,宋异人亲热搂上他,“少说废话,开个酒席你我聊聊?”
就像不曾分别,他依旧豪迈爽快,不惜金钱。
姜尚连忙摇头,“我这些日子上山学道,现在吃斋。”
“学道、吃斋?”宋异人瞪大眼,“当上仙人了?”
几十年前认识时,就常听他说什么见过仙人想上山学道,现在学成下山,该也成了个仙人吧?
“学道四十年,一事无成啊!”姜尚刻意隐瞒成就。
对他而言,上山这些日子,也许真算是一事无成。
“一事无成?”宋异人皱皱眉,“算了!别说这些,进来再说、进来再说!”
还来不及推辞,姜尚一身蛮力像毫无用武之地,硬生生就被拖入门。
当酒席摆上,二人对饮数杯。
“你在山上都做些什么?”宋异人热情挟菜进姜尚碗里。
姜尚看着菜餚越堆越高,连忙将碗捧高,“还不是挑水、炼丹、种桃、浇松。”另外的特殊修行,他一字不提。
真以为他就做这些,宋异人差点昏倒,“这不是僕人做的吗?干脆别修道了,从今天起住我家,找些事来做吧?”
“你还愿意养我?”姜尚持起酒壶,为自己也为他斟了杯酒。
举杯一敬,二人又饮干一杯。
“少说什么养不养!”宋异人猛然一顿,“对了,见面时总觉得怪,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什么为什么?”姜尚停下倒酒的手,望向他。
宋异人伸手戳着他的脸,“你和当年一样,没老过。”
将近半百的时间,他的外貌还是只有二十多。
“还说什么一事无成,不会老就很行了。”宋异人抢过酒壶,弯身由桌下抱起一罈酒,“罚你喝干!”
砰然声中,酒罈放了上桌,宋异人一脸邪笑。
姜尚无力看着认真的他,揭开封酒的布,“喝就喝!”。怕他不成?
抱起酒罈就灌,姜尚眉不皱眼不眨,一罈酒飞快喝干。
其实对懂得五行道术的人而言,只要将酒精蒸发,就等若喝水一般,要喝个几罈都不是问题。
不多久,姜尚放下酒罈,双眼清醒依然。
“啊。啊!真是非人啊!”宋异人将空罈放下桌,“对了,我明天为你说一门亲事,至少有个儿女,该会不错。”
对男女之事的兴趣不大,可是用来打发时间好像也不错?
沉吟半晌,姜尚摇手,“再等些日子。”
自从下崑崙后,就不曾见过仙人,还是等见过他再说。
一样很在意他的看法,姜尚虽动心还是拒绝。
看似同意的点头,宋异人继续与他聊天喝酒。
很快的,一夜就这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