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第一场战斗的结束
新的省委省政府已经建起，但还没有搬家，省委还在旧院里办公，省委办公厅，在四号楼和五号楼。五号楼是省委领导的办公楼，办公厅除了秘书长和一位副秘书长，再就是给省委领导服务的几个下属部门在这幢楼里，主要办事机构，在四号楼。五号楼有四层，省委领导在三楼，秘书长在二楼，其他的办事人员，在一楼、二楼和四楼。
肖斯言带着丁大山走上三楼，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门开着，但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
肖斯言敲了敲门，里面有人说了声请进。肖斯言便领着丁大山走了进去。
进门有一条小而短的走道，旁边开了一扇门，不知是卫生间还是休息室，里面才是省委副书记游杰的办公室。游杰正埋头写着什么，肖斯言说，首长，丁大山同志来了。
游杰五十多岁，他戴着金边眼镜，猛一看，还真让人以为他是大学教授。他的态度显得很冷淡，右手正写着字，应该是在某个文件上批着什么，左手夹着一支烟。听到肖斯言的话后，他抬起左手，将烟送进嘴里，歪着头猛吸了一下，再将夹烟的手向前一伸，说，先坐一下。我签个文件。他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头始终没抬，那个又大又亮的脑门，始终对着两人。
此时的肖斯言，倒是对丁大山较为热情。请丁大山坐下，主动地替游杰的杯子里续了水，又替丁大山倒了茶，小声地对丁大山说：“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了，我们再联系。”接着便离开了，走的时候还细心地帮助他们关上了门。游杰还在埋头工作，丁大山坐在那里，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游书记的案头工作持续了十几分钟，然后才站起来，说：大山同志，让你久等了。
丁大山连忙站起来，甚至做好了和秘书长握手的准备，同时说：“游书记日理万机嘛，可以理解。”
游书记并没有同他握手，而是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丁大山倒还省事，立即走到办公桌前，端起秘书长的茶杯，放在茶几上，然后才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
若是一般人，如此坐在省委常委的面前，一定全身发抖，就算不是吓的，也一定是激动的。丁大山不同，他虽然与游书记地位悬殊较大，毕竟见过世面也见过一些大人物，而且他与游书记的关系很不一般。平时通过肖斯言在中间美言，游杰也得到了他不少好处。如果说丁大山在省级机构里有什么后台的话，那游杰也算是其中一个。所以虽然游副书记的官职大他很大一截，但他却并不是非常畏惧。
换做一般人，主人没有叫落座，是不敢也不便于落座。或者说别人坐在省副书记面前，可能只搁半边屁股，但他不一样，大大方方地坐了上去，心理上甚至有种与游杰平起平坐的感觉。这就是古话说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以前那些贡品也不是白送的。
丁大山说，昨天下午接到通知说：“听小肖说您要接见我，我激动得心都在乱跳。”
游杰暗自皱了皱眉，突然没有了和他多谈的兴趣。在他看来，丁大山的性格太张扬，根本不是他想要培养的那个人。所以他也用不着花费多少心血为他去解决他目前的那个难题。他甚至觉得以前接受了他一些好处，都是非常不妥的行为。所以他把原来想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丁大山见游杰皱起了眉头，心里开始打起鼓来。以前他也在正式场合会见过游杰，但每次他都对自己较为和蔼，少有这种严肃的时候。因此他一时也不敢再说什么，杵在那里，让时间凝固。
终于游杰开口道：“听说宁海一中死了个学生。”
这象是一个疑问句，又象是一个陈述句。丁大山不知道游杰对这件事的看法，因此不肯轻易回答，更加不能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简短的回答是。
“你是怎么样处理的？”
丁大山在这过来之前，早已做好了相关事情的功课，他并不认为自己儿子丁文希的做法有失妥当，他也认为那个叫顾倩的学生家长，无非也是想多弄几个钱。所以他把现在的处理意见又陈述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一句：“这是一件小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游杰听得眉头皱得更紧，看样子他的决定是对的，这个丁大山要想获得他的青睐确实不够格。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般看重他，思来想去，他把原因归咎于肖斯言身上。
当他确定自己的想法，就不打算再对他的事情多加关注。于是他说：“这件事情赵书记很重视，特别派了徐厅长调查此事。你去找他吧。”
话说完，他就对着办公桌上的电话拔了几个号，再过不久，肖斯言就敲门进来了。游杰对肖斯言说，你带丁大山同志去找一下徐德文同志。
肖斯言答应了下来，便对着丁大山点了点头，拉开门和丁大山一起出去，走到了楼梯口，他突然停下来，问：“游书记没有对你说什么吗？”
丁大山发现，肖斯言的态度已经变了，远没有刚才的热情，显得很冷淡。他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变化，但也不好表现出来，便回答说：“没有，就问了我一下一中学生自杀的事情。”
“然后再没有别的啦？”
“没有。”
“哦，那走吧。”肖斯言又恢复之前的沉默，笔直带路朝前走。丁大山想问些什么，却又觉得场合不对。他心想着呆会见完了徐德文已快是下班时间了，那时候再请肖斯言吃顿饭，吃饭的时候再问也不迟。
说到吃饭这个问题，其中有相当大的学问。餐桌容纳大文章，吃饭人人都会，但是请客户吃饭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特别是接触高层或者重要人物的时候，一些在正式场合不好说的事情，基本上都可以从饭桌上，从比较轻松的私人环境来谈。有人说80％的事情都是在饭桌上谈成的，其中并非没有道理。
丁大山做为政府官员，在宁海县工作多年，对于饭桌学更是个中高手，所以他深信等会他一定会问出其中的内情，倒也不急着在这会儿问出点什么。
肖斯言笔直朝前面走，不走电梯，而是走楼梯。丁大山只好极其恭敬地跟在后面。幸好他只走了一层便停了下来，只是一层十几级台阶，不然，因为肖斯言一直不说话，这一路还真是尴尬。
他在五楼的一间办公室上面停了下来。丁大山看了看门上的标签，写着会议室一，看来他们并不是去徐德文的办公室。他突然又想到，省公安厅是单独的一个部门，离省政府还有不短的路程，徐德文当然不会在这里办公。那么他一定是借用政府办的会议室跟自己谈。只是不明白他办什么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要在省政府办工作，难道这就是他们一直说的特别调查组。
直到现在，丁大山也认为上面是在小题大做，一个小毛孩跳楼台自杀，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会议室的门是掩着的，肖斯言敲了敲门，里面喊了一声请进，肖斯言便推开门，领着丁大山进去。
这间会议室很大，比丁大山在宁海的会议室不止大两倍。里面还有几扇门，不知通向什么地方。徐德文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身高有一米七八，略胖，却结实，留着短发，很有几分型男的感觉。
他正在打电话，见到丁大山和肖斯言后，便将右手伸出来，向前面的沙发上指了指，意思是请他们坐下。丁大山向沙发走过去，却并没有坐下来，因为肖斯言没有坐。
他们俩就一直那样站着，直到徐德文打完电话。
肖斯言和徐德文说：“徐厅长，这是丁大山同志。”
其实他大可不必介绍，因为徐德文从早上到现在，等的就是这个主，他哪会不知道对面这个人是谁的道理。可是肖斯言为了避免丁大山尴尬，便主动介绍拉开了开场白，试图让气氛相对轻松一点。
徐德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肖斯言说声你们谈，便告辞出去了，留下丁大山在里面。
徐德文径自在会议桌的首席上坐了下来，丁大山在会议室的第二把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样的距离既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刚刚好听清徐德文的说话。
徐德文冷眼看着他，过一会才说：“这次这么急找你来，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听说是为了宁海县一中学生自杀的事情。”
“恩，那你能说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吗？”
其实赵正德最开始的意思是让徐德文带着专案组亲自到宁海去，那样更能听到真实的声音，可是他又让游杰来主导这件事情，原本是说由省委副书记亲自出马，那样更有震摄力。游杰因为之前先入为主的印象，加上肖斯言在旁边不断美言，就有了保护的心理。所以专案组就把点设到了政府办，这才有了无数个催丁大山到报到的电话。
不去现场调查，而是听取处理人员的报告，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丁大山完全可以把黑说成白，把宁海学生的自杀说成自身的心理素质脆弱以及学生的无理取闹。
他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添枝加叶，从校方的困难说到学生的难管，从家长的纵容说到社会的浮澡。倒不亏是多年的政府工作者，只差没说得声泪俱下。
所以事情这样轻易的结束了。
第一场战斗以丁大山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