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王八蛋我都是为了你1
马鞍山看守处只有一辆很旧的面包车，还是监狱撤走时留下的，早就超期服役了，雷成开着这辆破车来见徐雅文。
与徐雅文一起的，还有水幕怜。
这一次雷成没有表现太多的不安，只是有些拘谨，对于他的拘谨，水幕怜是可以理解的，她对徐雅文表过态，等这件事情过后，就把他调到县城关派出所担任所长一职。虽然是平调，但两者的区别那可不是一点点。
晚餐并没有出去吃，而是叫到房间里。吃过饭后，问他是不是可以走了。雷成说：那伙人的规律不好掌握，常常晚上审讯。现在走，如果被那些人看到不好。稍晚一点。
水幕怜：如果这样，我们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他吧。
雷成说：“昨天晚上他们审讯了一个晚上，今晚估计要休息吧。他们的人不多，熬不住。所以，我们可以晚一点去。”
水幕怜问：“晚上他们没有人在那里？”
雷成说：“会有两个人值班。不过那地方很空旷，只要他们睡了，就没问题。”
水幕怜点点头，走到电脑前，打开手提电脑，将一只U盘插进去。上次分别的时候，徐雅文给了雷成一支摄像笔，这种笔，从外表看，完全是一支普通的钢笔，可以书写，实际上，却是一部微型摄像机。雷成用这支录像笔，录下了蒋万华等人对顾峰动手的镜头。
徐雅文也凑过来看，当看到顾峰被人殴打时的情景，脸上现出了愤愤的神情。水幕怜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不过顾峰做为一个年轻有为而且善良的帅气小伙子，会吸引很多女性也是她早已意料到的，她轻轻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顾峰对他而言，并不仅仅是情侣，在另一方面，他们是工作合作伙伴，是上下司关系，顾峰于她，就如左膀右臂。两层关系让她对顾峰的感情相当复杂在心里的份量比重较重。
雷成一直守在外边，对徐雅文，他只是时不时地露个笑脸，这对于那个老实拘谨的他来讲已经是最大的情绪外露了。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时钟转到十点的时候，雷成拿出两套男式警服递给她们说：“把这个换上，我到车上去等你们。”
徐雅文拿到手上看了看，说：“这是男式的啊。”
雷成说：“没办法，我们那里没有女人出现，如果别人看到一个女人，就成新闻了。”
水幕怜在部队成长起来的，对于女扮男装是很寻常的事情。她三下两除二就把衣服穿上了。顺带还把自己的其他地方也梳理了一下，粗看上去，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女儿身，徐雅文和雷成两人看得有些吃惊，怪不得人家现在是县委副书记。就雷厉风行的这速度，就足以征服别人。
三人一起去停车场拿车，徐雅文见雷成那辆破车，便说：“你这车能开吗？说不定坏在路上，不如坐我的车算了。”
倒是水幕怜开口：“你的车太扎眼了。等一下，快到的时候，你得把车停在一个地方，再用这辆车把我们带进去。”
从宁海县到马鞍山看守所有二十多公里，最初，还能看到一些村落，看到零零星星的灯光，接近马鞍山时，所能看到的只是黑黝黝的山，偶尔有几声野狗的叫声。整条路上，只有他们这两辆车，甚至见不到一个行人。路况很糟糕，徐雅文很担心雷成的那辆车随时会抛锚。果然，又向前行了一段，那辆破面包车跳蹦了几下，停下来。
徐雅文将车停过去，探出头问：“车坏了？”
雷成刚已经下车，说：“没那么娇贵。你的车不能往前走了，停到那里去吧，倒过去。”他说着，向右边指了指。右边是一条机耕路，黑咕咙咚的，也不知走向何方。
水幕怜下了车来站在一边，雷成在一边指挥徐雅文将车倒过去，停在一处荒地上，再同她一起返回他的车。徐雅文正考虑自己是坐在驾驶室还是让水幕怜坐驾驶室，雷成说：“恐怕要委屈你们一下，他们要查车的。”
徐雅文暗自一惊，说：“查车？那我们怎么进去？”
“只是走一走过场，不仔细的。”雷成边说边将面包车的后门打开。徐雅文看了一眼，最后一排座位下面，有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通常都是用来摆放行李的。她看了一眼水幕怜，只见她眉头不皱，一声不吭就计划往里面钻。徐雅文没有办法也只得挤了进去，她在心里暗骂：“顾峰，你王八蛋，我这都是为了你。”
汽车又向前走了一里多路，到了监狱大门。水幕怜躲在后面，完全不知情况。雷成将车停下来，接着就听到开关车门的声音以及开大铁门的声音。那声音真够大的，轰隆隆响。这里实在太静了，铁门下面的滑轮滚动的声音，传得很远。
不一会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是雷所长啊，怎么这么晚？
雷成说：“去县里办事，回家了一趟，所以回来晚了。”
接下来，两人说了几句话，雷成随着那名干警一起走到面包车旁，那名干警用手电筒往车上照了照。
雷成开玩笑说，你检查仔细点，我在车上藏了位美女。
那名干警说，要是藏个美女就好了，你用完后，给我也用一下。这个破地方，把人整死了。
雷成哈哈一笑，说，你们才来多少天？我都守半辈子了。
手电光照过来的时候，水幕怜和徐雅文都心惊肉跳，尤其雷成还叫他检查仔细点，她真的担心纪检干部检查车的尾部。接着，雷成坐上了汽车，对干警说，麻烦你关锁一下门。
那名干警答应一声，并且问，今晚不会再有人进出了吧。
雷成一边启动汽车，一边说，不会了。今晚站里只我一个人值班。
院子里有很多房子，都已经显得破败不堪。水幕怜她们下车后，一边活动手脚，一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张目四顾，一盏灯都没有，这么多房子，似乎都是空的。徐雅文很好奇，小声地问杨诚刚，这里好像没人一样？
雷成说，站里的人，被我放回家去了，宁海公安有三个人在这里值班，大门口一个，里面两个，估计已经睡了。
水慕怜有些担心，问，他们应该上了锁吧，我们能进去看顾峰吗？
雷成看了水幕怜一眼，多少有点得意地说，有一扇后门，平常不开的。
雷成把水幕怜和徐雅文带到自己的宿舍。这是一间单身宿舍，面积很大，却空空如也。杨诚刚的家在宁海县，其他四个人，家也都在宁海县，这里只是他们的工作地，大家都是临时打算，谁都不想在这里长期抗战。事实上也是如此，有关系有门路的，早就调走了，被调来的，一定是在原单位不受领导喜欢的，或者是犯了这样那样错误的。长期留守此处的，只有雷成一人。
雷成说，我这里实在太简陋了，不好意思。
水幕怜说：“没事没事，你这里只有这个条件，没法讲究。”
雷成替她们各倒了一杯水，说，你们等在这里，我去把他带过来。
没过多久，雷成带着顾峰来了。看到顾峰的那一瞬间，水幕怜和徐雅文两个都极为惊讶。以前的顾峰，中何等的阳光何等的倜傥潇洒，绝对可用得上玉树临风四个字。然而，面前站着的，却是完全另一个人。他瘦了一大圈，似乎也黑了很多。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弥漫着一股晦气。
才不过十几天时间，他们就将一个鲜活的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了，水幕怜的心仿佛被刀子剐着，一阵一阵地疼痛。
雷成的房子，是内外两间，水幕怜所站的是外间。雷成朝里面指了指，低声说：你们到里面去吧。
水幕怜看了顾峰一眼，抬腿向里面走，走了两步，没有听到后面有声音，转过头来，见顾峰还傻傻地站在那里，一脸的茫然。她返身回来，走到他的面前，小声地说，走啊。
顾峰此时才认出她，顿时一脸的惊讶，嘴张开了，似乎要惊叫。水幕怜立即将一只手指竖在面前，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了他，向里面走去。
徐雅文一直没有讲话，当她看到顾峰的那一刹那，她的脑子变成了空白的。如果说在这之前她一定要帮助顾峰，是因为自身对顾峰的那一种说不出的情感，那么此刻当她见到顾峰，涌上她心头，却是一种愤概。做为一名记者，有着最丰富的情感，有着最热血的情怀，有着最正义的情商，当她看到顾蜂被人无端折磨成这样，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将他救出去，无论花多大代价。
水幕怜和顾峰进入里面的房间，水幕怜刚返身将门关上，再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让身子摆正，便被一股大力拉了一下。她站立不稳，倒进了顾峰的怀里。
顾峰一把抱住了她，好半天没动。再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他的身体在抖动，接着发现他趴在她的背上哭起来了。
水幕怜见过顾峰很多种面貌，但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会伤心到哭泣，即便上次在巷子里被人打得倒在地上生命垂危，他也挤给自己一个坚强的笑脸。她以为，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顾峰都不会哭泣。她也以为，男人，就是流血也不会流泪。
她绝对没想到，顾峰这样一个坚强的男人，竟然会哭得如此伤心，又是如此的压抑，不敢发出声音，只是痛苦地抽泣。她全身有一种酸酸的感觉，眼泪哗哗地滚动而出。陪着他流了一回泪。
过了一会，她又赶紧推开了他，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的时间不多。你快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峰止住了哭泣，说：“他们说我贩毒。”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可是你怎么会和贩毒联系到一起？”
“是程琳，她招供我是幕后主谋，她们在酒店销售的毒品全部由我提供。”
“那怎么可能。”
“可是事实已经发生了。”
“这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实际上这句话在此刻显得极其苍白。他们都知道，王法是掌握在执法者的手里，他说你有罪，你就有罪，除非你能让更高执法者来说你无罪，否则一切都闲谈。
两人谁都没有想到开灯，外间有一点点灯光射进来，让他们看清里面有一张床。水幕怜扶着顾峰在床上坐下，听到外面有电视机的声音传来，声音还挺大。水幕怜暗想，这个雷成，还蛮细心的。她又想到了徐雅文，为了顾峰，她也受了不少委屈，包括那个雷成。顾峰这个男人，注定要欠女人债，她的，徐雅文的，郑雨的，以后也许还会有很多不知名的。
但人活在这世上，不是别人欠你的债，就是你欠别人的债，欠下的债，迟早都是要还的。自己，可能是前世欠了顾峰的债，这辈子来还的。
她看了看顾峰，挨着他坐下来，说：“你别急，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我听说，罪名是贩毒，你到底贩毒没有？”
这句话其实不用问，顾峰是怎么样的人，她清楚得很，可是她怕他受别人陷害或者载进了某个人的阴谋里。
顾峰说：“他们说程琳招供的。可是你想，程琳是那种女子吗？她为了一个小时的儿伴能够不惜冒那么大的风险。你想，她会无端陷害于我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也遭遇了很大的打击与折磨。阿怜，你是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么可怕。”
水幕怜点了点头，那么也就是说，如何让程琳翻供，她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这也许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唐明州能够解决的问题。
她突然想起在这之前，顾峰曾告诉她，赵正德有可能下来宁海县，这一出了这档子事，估计也不会下来了，对顾峰的印象肯定也差到了极点。她必须想办法去见赵正德，也许只有他才能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可是水幕怜与赵正德并没有太多交集，即便自己的父亲于他有栽培之恩，可到底是高出自己的几级的上司，不好冒昧打扰。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唐明州先去透透风。
“他们是怎么样折磨你的？”
说到这个话题，顾峰有说不出的愤怒与难受，在这之前，他也在电视或者电影里看过严刑拷打之类的画面，可是当灾难降临到他头上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是一种比死还难受的折磨。有时候他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真的想一死了之，可是他不能死。死只是懦夫的一种表现，他不能败在这群畜生的手里。
他没有说话，水幕怜却了解了全部。在这之前，雷成已经将他们审讯顾峰的现场摄制了下来，当时她看得很难受，可是远没有现在看着活生生的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顾峰揪心。如果可以，她真的要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怎么样可以让程琳翻供呢？”
“我不知道，他们没有让我们见过面，也不知道把她藏到了什么地方。现在我们手里什么都没有，就只能任其摆布。”
水幕怜感觉这真是一件麻烦事，她还想问些什么，外面已经响起敲门声，两人只好终止话题。徐雅文探进头来：“谈完了吗？”
顾峰在初看到水幕怜的时候已经很震惊了，在看到徐雅文之后却是震憾，如果说他能意料到水幕怜会不顾一切地尽一切能力来帮助自己，却没有想到徐雅文也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看自己。
他的心顿时温暖了起来。
徐雅文这时走了进来：“不能时间太长了，雷成说他们要起来查看的，如果发现没人，就麻烦了。”
水幕怜答应一声，领头向外走。顾峰紧跟着走了出去，他在徐雅文面前停了下来，叫了一声：“雅文”。
徐雅文猛地愣了一下，停下来，却没有转身，只将背对着他。顾峰说，谢谢你。
就这一句，就足够了。哪怕让她现雷成上床，哪怕让她被全世界不理解，哪怕她受尽委屈，就这一句，就足以抵消所有的一切。
她仍然没有转身，笔直朝外面走去。
水幕怜哪里不懂得她的感情，不过她并没有产生任何想法，她被这种无私的奉献的爱所以感动。任何人在真诚的纯洁的爱情面前，都会膜拜而不是嫉妒或者怨恨。
雷成仍然将头探在门边，见他们走了出来：“你们要不要告别一下？给你们一分钟。”
水幕怜挥了挥手，说，不用了。伸手拉开门，和徐雅文一起走出去，并且迅速走到了外面，一直向黑暗走走去，走了十几米后，停下来，背对着雷成的宿舍。她的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碎，很轻，很急。
她在黑暗里看见徐雅文亮晶晶的眼睛，她说：“妈的，这是他妈什么烂世界。整个世界都他妈烂透了。”
等雷成送完顾峰回来，再来送自己。正门不能再走了，监狱里没有侧门，好在这是一座废弃的监狱，围墙常常被周边的农民掏开。每掏开一次，雷成他们就堵一次，这种堵也只不过应付一下，很容易将那些砖头拆下来。雷成领着她们走到围墙边，没多久，就拆出了一个洞，两人从洞里钻出，再由雷成送到停好的汽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