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出医院的时候,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橙黄色的街道,小乖突然不知道怎么走。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理直气壮的怨恨父亲的,她以为她会讨厌那个抢走她父亲的女人,然而在这样的故事里,她什么也不能做。为什么这么复杂呢,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为什么都注定要伤害到另一个人。压抑了一个下午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的夺眶而出,她突然很想见到一个人,她想告诉他,她想对他好,很好很好。这份心情多么纯粹,她不想夹杂一丝对无奈现实得妥协。终于,她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拨出了自己一直都藏在心里的电话号码。

韩松从中午放学以后就没见到小乖,发短信也不回。他知道的,小乖在躲他。但是他没办法强迫她,他不想勉强她,他以为,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一定可以接受自己的,另一个人的印记一定也能慢慢消除的。在公交车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小乖的身影,一闪而过,但是他看到她是在哭的,他突然就紧张了。车一靠站他就跳下车,却意外的看到了夏灵灵。她依靠在站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韩松想到小乖,难道又是夏灵灵?他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胳膊,“你又对小乖怎么了?”

程宇骑着单车,手机放在口袋。他已经关机两个月了,今天早上却突然开机。他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那些不敢说的,该怎么办。

突然感觉到大腿外侧传来一阵震动,他看着屏幕,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里?让我见见你好不好?”

听到小乖的声音程宇突然觉得心口一紧,小乖带着明显哭腔的语句他无法接受,他慌张问到“你在哪里?”

挂了电话之后,程宇立马骑着单车奔向小乖说的地方。之前那些软弱的,自以为是的想法通通被抛在脑后,他要见到小乖,马上。

“你说啊?到底要怎么样?”韩松盯着夏灵灵,怒恼的问。夏灵灵中午收到短信之后就马上赶到这里了,那张纸条小乖带了那么久,夏灵灵也早就记住了上面的那个地址。她当然也早就调查过了,小乖的爸爸生病了,胃癌晚期。但是她没说。

她知道蜜糖和牛奶不能一起喝,更何况前晚刚喝完酒,可是为什么呢,她即使不接收你还是每天都给她牛奶;在她看到纸条上的地址的时候,她首先发现的是韩松的家也在这附近,她想,会有这样的几率吗,你看到难过的她,然后你看到她难过之后首先不顾一切的先把我骂一顿?会有这样的几率吗,抓住我自己幸福的几率。

没想到还没等到小乖便先等到韩松。即使没碰到自己和小乖一起,还是马上怀疑自己吗?胳膊被抓得好疼,夏灵灵低着头,苦笑一声,“果然。”满目的热气就夺眶而出。“她去医院看爸爸了,我在这里等她。”听完夏灵灵的话,韩松知道自己误会了,有些不知所措,手上的力气一松,尴尬的停在半空。“我,”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个,你别哭,我,我,我不知道……”“没关系,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走了。小乖等等应该还会回到这里的。”说完转身,对不起,夏灵灵心道,还在想小乖难过的时候会找谁呢?

韩松愣愣的看着夏灵灵转身走了,“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自觉轻叹一声,然后转身跑向刚刚看到小乖的地方。转角之后,他看到小乖坐在医院门口的水池边上,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手臂间。他刚想一鼓作气跑过去的时候,一个骑着单车的身影出现,挡住了小乖的身影。

他认出来了,那是程宇。他看着他跳下单车,蹲到小乖面前,然后伸手抱住她。

是空气太燥热了吗,他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呼吸,远处的那两个人聚集了所有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连带着他身边稀薄的空气也带走了。远处好像一出默剧,上演的是什么温馨的剧情?他被情节牵扯到太深的情绪,无法抽离。屏幕那头是另一个世界,原来无论怎么样他都无法靠近。心口好痒,要挠也无从下手。他看着小乖伸出双手回报另一个身影时,仿佛有另一个力量拉着他,牵着他转身,他无力的随着那股力量带动着往前跑,最后终于跑不动了。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连路灯都没有了,自己孤单的陷入一片昏暗。

骑着单车猛冲到医院,果然,他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孤单无助的,就在那里等着自己。马上跳下了单车,该怎么办呢?不要难过好不好,不要看到你难过。身体不自由主的将那个瘦小的身影揽入怀抱。

“程宇。”小乖闷声说。

“我在。”一直都在。

小乖抬起头来,眼睛红通通的,纤细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嘴唇早就被咬红了。一脸鼻涕眼泪,这么狼狈,可是怀里的这个人永远都不想放开,不想看到她这么难过的表情。

“你躲我,你不理我,你离开我,是有些怎样不得已的理由?”小乖直视着程宇,程宇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小乖又接着说:“我不要管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不要那些什么阴差阳错,不要那些擦肩而过,不要那些不得已,不要那些不可抗拒的现实。不要像现在这样后悔当初没有告诉你,我想对你好,想陪着你。”一鼓作气之后,勇气就消耗完了。千万不要退后,我再无法像这样坚强了。她低下头,又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