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有人说,万事冥冥中自有注定,有此安排,就必定有所谓的前因后果。当然,古人解析过的真理,也并不是都正确的。但有些事,确实暗藏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慕筱檬才知道,许雅洁已经以急性阑尾炎的理由替自己在辅导员那里请了一周病假,她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只能抱住许雅洁一个劲的道谢。

另一边,关谷文奇拿着通知书去辅导员那里报到。老师对他格外热情,问了他家庭情况以及母亲的病是否痊愈。

几句询问让关谷文奇感到尴尬,老师善意的关怀,自己却说了谎,但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昧着良心地点点头。

“老师,我们企业管理一班军训在哪块场地?”

“一班?谁说你在一班的?”

关谷文奇扬扬手里的通知书,指着上面的“企业管理一班”字样给老师看。

老师笑笑,解释道:“哦,你报道时间太晚了,连补录的新生都到齐了,所以只好把你调到五班了。代课老师都是一样的,不用担心。”

“那……”关谷文奇想要再问什么,却不好意思再打扰老师,于是呵呵的干笑两声。

老师抬头,推推鼻梁上的眼睛,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关谷文奇摇摇头,鞠躬欲离开办公室,却被老师叫住。

“对了关谷文奇,你来的晚所以我们专业的宿舍已经没得挑了。男生公寓317。”

关谷文奇道谢后,离开办公室。

慕筱檬和关谷文奇决定第二天再去参加军训,于是两人相约去操场的看台上吹吹风。

九月中旬的太阳,依旧照得人皮肤撕裂般的疼痛。慕筱檬游荡在操场看台上,关谷文奇则眺望着远处几十个方队组成的绿色队伍,听着他们呐喊的口号声。

“慕筱檬,我在五班。”关谷文奇幽幽地说道。

慕筱檬浅笑下:“又想像高一那年,去校长室理论,然后调班吗?”

“如果你想那样的话,有什么不可以呢?”关谷文奇扭过头凝视着慕筱檬。

慕筱檬摇摇头:“那年我们十六岁,现在我们都快十九岁了。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呢?放心吧,陪伴不是时刻在身边,心近才是最重要啊。”

“有人欺负你的话就告诉我!”关谷文奇信誓旦旦地说道。

午饭后,关谷文奇回到宿舍。一开门,就看到一个身穿迷彩服的男生坐在书桌旁,姿势优雅的吃着米饭。

关谷文奇默然走到衣柜旁,继续整理他仅有的两件外套,然后肩膀感到被人轻拍了两下,他转过身。

“我叫慕容子诺,企业管理一班的。”慕容子诺伸出右手。

两人身高都是185,一个清秀,一个俊美,而此刻他们沉默对视,却透着一种不太美好的感觉。

就在慕容子诺有些尴尬的欲收回手的时候,关谷文奇却握住他的手,说:“关谷文奇,企业管理5班!”

慕容子诺微笑点头,视线落在他手腕的伤疤上,皱眉问:“你伤疤怎么是十字星的?”

关谷文奇收回手,不耐烦的随口回答道:“自己划的。”

“看来你是坏孩子哦。”慕容子诺坐回桌前,刚塞进一勺米饭就看到关谷文奇正表情奇怪的瞪着自己,他耸耸肩赶忙解释道:“我开玩笑的。”

关谷文奇舒口气,把衣橱门“啪”一声的重重甩上,离开宿舍。

事已至此,慕容子诺也只好责怪自己不会说话,惹了同寝室的人不开心,他笑着摇摇头,在嘴中念着他的名字:“关谷文奇……关谷文奇,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

其实慕容子诺是真的记不起来了,八年里他记住的只有慕筱檬的名字而已。

在大学里度过的第一夜晚,应该会让关谷文奇永生难忘的。当然,也包括慕容子诺。

那晚,关谷文奇抱着从慕筱檬那借来的《围城》一书,靠坐在书桌前看得昏昏欲睡,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回头搭眼一看是面色疲惫的慕容子诺,也许是觉得自己中午做得太过分,关谷文奇纠结了半天,竟然支支吾吾地看着慕容子诺,问了句:“你吃了吗?”

这种没事找话的问题,关谷文奇刚说出口,肠子都后悔的不蠕动了。

慕容子诺也诧异地站在门口,摇摇头:“没呢,军训热得没胃口。你明天也要军训吧,这个给你!”慕容子诺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清喉片丢给关谷文奇。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明天喊口号喊到桑眼冒火,你就知道它的好了!”

慕容子诺说着转身把带着汗渍的迷彩体恤和腕上的手表一并脱了下来,背上刚结疤的伤痕和右手腕上的褐色伤疤,清清楚楚的映在关谷文奇的视线中。

关谷文奇把手里的清喉片握得“啪啪”作响,眉间皱起的纹路陷成了一条沟壑,他惊恐地瞥了眼自己腕上的十字疤痕,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像暴雨前的浓厚乌云一般。

“你的伤……”关谷文奇试探地问。

慕容子诺看了下肩膀,笑言:“我的背就是藤条的练习场,呵呵。”

他语气轻松且淡然,好像那背后触目惊心趴伏的伤痕都不在他身上,也感觉不到疼痛。当让,关谷文奇问得并不是这个。

“我是问,你腕上的伤。”关谷文奇语气冰冷的不带一丁点的感情。

关于腕上的疤,慕容子诺不止一次的被人问到,每次他都板着脸不作回答,可是面对关谷文奇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曾相识又陌生,而此刻言语间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敌意,但慕容子诺竟然回答他了。

“这个啊。”慕容子诺低头瞅了眼伤疤,继续说道:“我很小的时候,被一个小女孩子救过,所以那时打架留下的。还有一个小男孩,有点记不得他名字了。”慕容子诺一副陷入回忆中的陶醉模样,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那个被打得满脸青肿的小孩,叫关谷文奇!”

两人沉默片刻,慕容子诺突然转过身,惊喜地盯着关谷文奇腕上的十字架,好像有着好多疑问。

“别看了,多出的那道伤是我自己划上去的!”关谷文奇对除慕筱檬以外的人,说话好似都是这样兀傲、冰冷、难以亲近。

慕容子诺脸上的那点惊喜,在听完这句话后就只剩下了惊!

“为什么?我们三人能够再见到,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

关谷文奇愤激的冲上前,将慕容子诺推到衣橱上,怒吼:“谁要开心!我很讨厌你,当初就说不要救你,只是因为慕筱檬太善良而已!”

“你喜欢慕筱檬。”

“我不会让你见到她的!”

“我已经见到了!”

关谷文奇双眼愤怒的要冒出火一般,抬起的拳头结实地落在慕容子诺脸颊上。

慕容子诺压抑着情绪,问:“为什么?为什么讨厌我?为什么?”

“没有原因,就是讨厌!慕筱檬也讨厌!”关谷文奇从紧咬的牙缝间挤出最后四个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慕容子诺。“讨厌”这个词,不知从何时起成了他最不愿听见的词语,也让他想起不快的事。

慕容子诺用力挣开禁锢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一记拳头打在关谷文奇的嘴角上,被牙齿咯破的手背泛着殷红。

疼痛并没能熄灭掉两人心中的恼火,各自擦去嘴角流出的血液后,竟然又纠打在一起。谁都不愿先放手,摆在方桌上的饮水机被两人推倒在地,塑料桶接触地面“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慕容子诺把关谷文奇按在方桌上,吼:“不是慕筱檬亲口说,我决不信!”

关谷文奇反力将慕容子诺压在地上的一滩水里,骂道:“混蛋!好啊,只要你不说出真相,而慕筱檬又能发现你的存在,我就不再阻挡你们见面!”

“我凭什么那么做!”

“怎么?连自己都没信心了?八年谁会记得你,不如就当互不相识好了,反正……”

“好!我答应你!不说出我是谁,但慕筱檬一定会认出我的!”慕容子诺打断关谷文奇的话,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两人的战争,是被隔壁宿舍的同学给拉开的。混乱的场面,噪杂的声音也把宿管老师吵来了。

穿着睡衣、抽着香烟的老师坐在椅子上,训斥两人:“刚开学你们就打架,这是想告诉我你们热血青春呢,还是更年期提前啊?再有下次全记过!扰我清梦!”老师说完起身朝门口走去。

“老师我要换宿舍!”

“我也是!”

慕容子诺和关谷文奇斩钉截铁的声音,让原本就困意十足的宿管老师更生气:“这学校是我建的,还是你们家开的?说打就打,说换就换。谁不想在这住的,跟我去宿管中心住!”看两人不再说话,老师打开宿舍门,又补了一句:“宿舍打扫不干净,明天你俩都跟我住!”

待老师和同学散去,两人把宿舍简单的收拾了下。然后各自坐在床铺的床上,对视了许久。

“记住你说过的承诺!”

“记住你答应的条件!你关灯!”

关谷文奇说完倒头躺在枕头上,气得不话可说的慕容子诺爬下床关灯。

那个夜晚,两人都未睡着。关谷文奇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排斥他、讨厌他?慕容子诺在担心,慕筱檬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八年其实真的能忘记很多,更何况他们不过就见过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