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用参加军训的日子里,慕筱檬就一个人躺在宿舍里看书。关谷文奇知道她无事可做,又怕她胡思乱想,就把《围城》那本书还给了她,并且又在图书馆里借了几本新书。当然,这些全都是经由许雅洁之手送达的。

而关谷文奇和慕容子诺一起在宿舍里相安无事的住了快半个月,因为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直到军训结束后的第二天早上。

那天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慕容子诺早早就起来去洗漱准备。宿舍的门半开着,走廊上兴奋的男生们拿着脸盆相互追打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把熟睡中的关谷文奇给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爬下床,惊讶的发现宿舍被收拾的干净整齐,地板擦得闪闪发亮,晾在阳台上的迷彩服也被叠好放在自己书桌上。

关谷文奇把迷彩服丢进衣橱里,脸上并没有不悦的深情。他拿起毛巾准备去洗刷,路过慕容子诺的书桌前,忍不住看了眼他放在桌上被课本压着的信纸,信纸顶端露出一角,上面写着“慕筱檬”二字。

理智终究没打过好奇心。他抽出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逐字看去:慕筱檬,八年之别,再次相遇,我想象过很多这样画面,却不想你就那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不可以随便看别人的信件,这你不知道吗?”慕容子诺端着刷牙的搪瓷杯,站立在门口,盯着关谷文奇和他手里的信。

关谷文奇先是一尴尬,继而眼神变得犀利,语调带着挑衅:“怎么?想用写信的方式告诉慕筱檬你的存在吗?她可不想一般的女生,喜欢这种浪漫。”

总有种把人踩在脚下的高傲感,这是慕容子诺最受不了关谷文奇的一点。慕容子诺走上前,把被子用力丢在桌上,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铁盒,打开推到关谷文奇面前。

不大的铁盒里,摆满了一封封的信件,白色的信封上全都写着“慕筱檬”。

“这些年,我从未间断过给慕筱檬写信。虽然我并不知道地址!这就让你气愤了吗?”慕容子诺压抑着情绪,一字一句地说着。

关谷文奇并没回答,鼻息间细密的喘息声听得出他的不安和无可奈何。他把毛巾甩在肩膀上,绕过椅子和慕容子诺走出宿舍。

说到底,每个人都是经历过十几年学校生活的老学生了,但不知为何,大学的课堂似乎更让人充满期待。

许雅洁扶着慕筱檬一路小跑的从公寓楼里钻出来的时候,像个被关了深山老林几千年的人类,兴奋异常。

“小洁慢点,我膝盖疼。”慕筱檬的一条胳膊被扯得生疼,可没好利落的膝盖怎么也跟不上脚步。

这一幕被等在楼下的关谷文奇看见,他撒腿就朝两人跑过去,毫不客气的把许雅洁从慕筱檬身边推开,训斥道:“有你这样照顾病人的吗?经你照顾过的人都得挂掉!”

关谷文奇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狠狠地抽了下自己的嘴。

“让你打早晨嘴毒,活该!”许雅洁得瑟地撇下嘴,转头看向慕筱檬,说道:“看来有人要护送你去教室了。我去班里帮你占位子哈。”许雅洁摆着手离开。

“一起走嘛。”慕筱檬建议道。

两人同时扭头对慕筱檬喊道:“谁要给他一起走!”

这两人发出极度嫌弃彼此的声音,让慕筱檬也无可奈何,她抱紧怀里书,一瘸一拐地朝教学楼走去,关谷文奇则跟在她身旁,怕她站不稳的时候好有个支点。

许雅洁到教室的时候,慕容子诺正对着手机发呆。看见许雅洁,他打了鸡血一样的站起来看着教室门口,却只有许雅洁一人进来。

许雅洁坐在第四排靠窗边的位子上,与慕容子诺隔着两排。他拿着圆珠笔在中间的桌子上敲了两下,见许雅洁没反应,他干脆起身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小声地问:“慕筱檬呢?”

“在后面呢。”许雅洁从手机中回过神,抬头打量着慕容子诺,说道:“哥,你是不是喜欢慕筱檬!”

也许是第一次听见许雅洁叫“哥”,也许是“喜欢”这个词太过扎耳,总之慕容子诺愣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然后在许雅洁满是疑惑的眼神中逃回自己的位置上。

慕容子诺手中的圆珠笔绕着手指不停地旋转,比磁铁还要听话,慕容子诺手指突然一紧,圆珠笔“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笔帽和笔体都摔裂了。他并没有去捡拾,而是透过敞开的教室门缝,盯着走廊上的关谷文奇和慕筱檬。这一刻,他好羡慕关谷文奇,因为可以大胆的站在慕筱檬面前,而不用担心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或是已经把自己当做童年时期遇到的一个玩伴,笑过之后便擦肩而过了。

走廊上,慕筱檬推着关谷文奇叫他赶紧回自己的教室,可他就是不放心,说什么都要把慕筱檬亲自送到作为上。

慕筱檬可不认为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再说她早就不是别人羡慕的公主了,她笑呵呵地埋怨道:“小良子,你要做管家婆吗?好像我是长不大的小孩,放心吧。程诗茉要是再找我麻烦,我就……就回骂她!”

关谷文奇抬手点点慕筱檬的额头,无奈地嘲笑道:“你连生气都不会,那么善良想要怎么骂人?”

“善良?善良的另一面不就是软弱吗!”慕筱檬拉耸着脸,下一秒又笑了起来,好像是在安慰关谷文奇:“好了管家婆,快要上课了,我先进去了。”慕筱檬说完笑着朝他摆摆手,走进教室,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笑容就立刻消失了。

慕筱檬表情变化的整个过程,都被慕容子诺看在眼中。她不快乐,甚至是难过的,那些笑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做给别人看的。这好比一弯表面静谧的湖泊,任谁也探究不出涟漪下方有多少漩涡和黑暗。

慕筱檬点着左脚,小心翼翼地推开教室半开的门走了进去,原本寻找许雅洁的双眼,仿佛被魔法召唤般,莫名的与慕容子诺四目相接。那一刻,时间好像是坏掉的轮轴,不断的倒退,而他眼底淡淡的忧伤也似曾相识。

“我可以坐这吗?”程诗茉拿着课本游荡到慕容子诺的旁边,声音娇柔妩媚。

慕容子诺讶异地看着长发飘飘的程诗茉,不情愿地点点头,再回头看教室门口时,慕筱檬已经不在了。

而突然闯进视线中的程诗茉,不仅打断了慕筱檬的回忆,更让她的心情糟透了。整个上午的四节,慕筱檬都望着窗外蓝到暖人心扉的天空,而她知道或不知道,慕容子诺的视线也未离开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