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慕筱檬和慕容子诺在一吻后,便确认了恋人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万千言语都敌不过一吻的力量。而慕筱檬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关谷文奇的时候,已是一星期后。

那日是周末,慕筱檬找了理由推掉慕容子诺去图书馆的约会,跑到酒吧继续兼职打工。

自从慕筱檬在酒吧工作后,她才知道即使白天,也是有很多无聊的人来酒吧买醉,以此来打发时间。

关谷文奇接到慕筱檬电话的时候,他正两手拎着满满的购物袋和许雅洁走出超市。听完电话,他丢掉手里的东西就疯狂的拦住一辆出租车。零食和日用品撒了一地,一件浅黄色的衬衣从购物纸袋中滑出来,衣领的部分刚好沾在路边的一滩泥水中,许雅洁整理好地上的散物,又朝出租车远去的方向望去。看他紧张的样子,许雅洁就知道一定是慕筱檬出了事。

出租车一路开到医院。关谷文奇是在急救中心见到的慕筱檬,她一身鲜血、神情恍惚地的坐在休息凳上,身旁是一位女警官在为其做笔录。

血液的鲜红极其刺眼,关谷文奇握住慕筱檬冰凉的手,惊异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血?”

慕筱檬惊魂未定地盯住走廊的一处,十指无力的微微张开,全身剧烈的抖动着。

代为回答的是身旁的女警官,问过了关谷文奇的身份后,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原来,慕筱檬早上刚上班,就有一间包房的客人点了四瓶啤酒。一进去,满地的酒瓶和刺鼻的酒味,让慕筱檬意识到这两个有些醉意的中年男人是通宵了一晚上。对于这样的客人,慕筱檬从来都是放下东西就走人的,但这两人却拦住慕筱檬,说什么都要让她陪酒。慕筱檬挣扎几下却被两人按在沙发上。情急下的慕筱檬拿起未开启的酒瓶打在一个男人的头上,鲜血像溪泉汩汩流淌,吓傻了慕筱檬,也让醉酒的两人变得清醒。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关谷文奇大舒一口气,上前检查慕筱檬有没有受伤。

“我们调出酒吧的录像,事件的过程也已经调查清楚。伤者也没生命危险,所以在这签个字你们就可以回去了。”女警官补充道。

慕筱檬浑浑噩噩的在纸上签上名字,在关谷文奇的陪同下离开医院。

她像幽灵一样游荡在街道上,走来几步后一屁股坐在马路牙上,将头埋在膝盖间,双肩不停地颤抖。

关谷文奇脱下外套,披在慕筱檬的身上,以此遮盖住醒目的血渍和路人怪异的眼神。他坐在慕筱檬身边,像往常一样安慰道:“没事的,不是还有我在吗。”

恋人又怎样,朋友又怎样。只要慕筱檬需要他就够了,至少在无助害怕的时候,慕筱檬第一个想到的是他关谷文奇,而不是别人。

两人坐在路边许久,慕筱檬终于开口,她声音极小,伴随着车辆的鸣笛声就像是蝴蝶扑扇翅膀一样,但是关谷文奇却听得清清楚楚,她说:“我和慕容子诺是恋人关系。”

“我知道。”

关谷文奇的回答淡然而毫无意外感,倒让慕筱檬错愕不已。

“那你们在一起,快乐吗?”关谷文奇平视远方,好像穿过万千事物看到很遥远的地方。

慕筱檬闷“嗯”一声,算是回答。

“总之记得,纵是我深陷万丈深渊,也会跳出来救你于水火之中……”关谷文奇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痛苦的做着诀别。

抬头凝视他的侧脸,慕筱檬觉得好久没仔细看过他了。这个认识了快十一年的男生,真的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青梅竹马,就像上天赐予的礼物,突然让他降临,突然一起走过了十年之久。这些年的点滴,慕筱檬怎能看不出他的心意呢?

慕筱檬开口道:“这句话该对你真正喜欢的人说。我怎能承受你这样的好。”

关谷文奇摇头轻笑,只是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你当然能承受。是你让我的人生不在黯淡!曾经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和以后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和我心里深深的负罪感!”

他沉默许久,一只胳膊搭在慕筱檬的肩上,笑脸迎着阳光说道:“走吧。前面还有很多路要走呢。”

两人肩并肩的顺着马路往回走,像许多年前一样。

而此刻,正在公寓洗刷间内清理衬衣的许雅洁,失魂落魄的像是被人抢去了心爱的玩具一样。她伸手去拿洗衣液,却发现盆内空空如许。

这些天,许雅洁感觉自己变化很大,但又说不清具体的差别。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朦胧感,美好却捉摸不透。

许雅洁垂头丧气地会宿舍,当她拎着洗衣液回到洗刷间的时候,盆内多了一张字条和一个黑色优盘。字条上写着:不想让关谷文奇的心永远被慕筱檬拴着,你就把这段视频放出去!

疑惑不解的许雅洁跑回宿舍,在笔记本上点开了里面的视频,而慕筱檬与慕容子诺接吻的场景让许雅洁惊讶不已。自从发现两人有着相同的伤疤,她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但不曾想已经发展到这一步。

想想下午被关谷文奇决然地丢在马路上,许雅洁心好似被大石堵住一般,她又瞥了眼挂在床边的衬衫,手里的鼠标握得更紧。她死死盯着暂停的视频,在做着艰难的斗争。

慕筱檬赶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宿舍的灯亮着,许雅洁的书桌上堆满了零食,一条浅黄色的男士衬衣用衣架撑起,挂在许雅洁衣橱的把手上。而许雅洁躺在床上,耳朵上带着耳机。

慕筱檬快速换下带着血渍的衣服,然后轻手轻脚的拿去洗刷间清洗。

慕筱檬离开后,许雅洁睁开眼睛,撤下耳机,起身看见放在对面床上的外套,不禁眉头紧锁。枕边的手机响起,许雅洁看了一眼是慕容子诺,没缘由地按下拒接键。然后插上耳机,躺会被窝里。

血渍很难清洗,搓的慕筱檬双手泛红。她端着洗好的衣服朝走廊尽头的通风阳台走去,待把衣服晾挂好,却被夜色吸引住了。

夜空把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中,虽然校灯通亮,但是仰望青冥,好似有尽头的地方又连接着浩渺宇宙。慕筱檬想起之前只要身处黑暗中,关谷文奇就会用打火机帮她照明,现在好像很久没见过那只打火机了,是篮球图案的打火机,慕筱檬送给关谷文奇的礼物,当初触摸它的图案时,还有点粗糙,不知现在是不是被磨得光滑了。慕筱檬这样想着,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不知过了多久,慕筱檬听见楼道里变得吵杂起来,她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慕筱檬转头看见整条走廊上都是从宿舍里跑出来的女生,有的正在穿外套、有的慌乱喊叫,而二楼以上的女生也抱着各自的用品跑下来。慕筱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只脚刚踏进走廊,呛人的烟味便扑鼻而来,慕筱檬皱下眉,被从楼上跑下来的人挤回了通风阳台。

“慕筱檬还不快跑!201室的人出门没关电脑,好大的火,听说都烧了快半小时了。快下去集合吧!”同班的女生好心提醒道,穿着外套冲下楼前。

火!慕筱檬脑海一下出现自家被烧得惨不忍睹的画面,熏黑的墙壁、只剩框架的沙发,还有被浓烟活活呛死的父母。这些画面被强行的塞进慕筱檬的大脑中,并且一遍遍回放,她呼吸变得急促,甚至感觉大火已烧至面前,高温灼伤的疼痛感她全能感觉得到。慕筱檬惊慌的朝楼梯口跑去,却被身后的人推倒,膝盖重重的捧在楼梯上,突然传遍整个神经的疼痛感,让慕筱檬一下清醒过来,她终于想起许雅洁还塞着耳机在宿舍睡觉。

慕筱檬迟疑片刻,终是朝自己的宿舍跑了过去。与206宿舍只相隔4道门的起火宿舍紧闭着铁门,黑色的浓烟带着被烧焦的气味从门缝中挤出来,继而弥漫整条走廊。双眼被熏得疼痛,慕筱檬努力眯着眼,橘黄色的火苗紧贴着门夹冒了出来。

烟味越来越浓,慕筱檬只觉得呼吸道快被吞噬一般喘息不得。她用力推开206的铁门,许雅洁果然还在睡梦中。

慕筱檬爬上许雅洁的床边,喊道:“小洁快起来,起来啊!”

巨大的晃动让许雅洁从睡梦中惊醒,她拔下耳机,来不及多问,慕筱檬就把外套丢到她床上。

“怎么了?”

“隔壁着火了,先出去再说!”

慕筱檬随手拿过关谷文奇的外套披在手忙脚乱的许雅洁身上,拉着她冲下了一楼。

学校虽然大,但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女生公寓着火的事件不到半个小时就传遍校园的角角落落。

慕容子诺站在宿舍的阳台上,有点怀疑的朝楼下奔走的人群望去,又担心地走回室内,拍了下正在写日记的关谷文奇,问道:“都说女生公寓着火,慕筱檬手机也打不通。我们出去看看吧!”

合上日记本,关谷文奇撇着嘴说:“怎么可能,我们学校那么注重放火措施,哪能出现火灾啊!”关谷文奇说着摆弄起手机。

宿舍的门半掩着,走廊上几个男生正在议论着:“听说着火的就是咱们企管专业的,不知道有人受伤吗?”

关谷文奇和慕容子诺面面相觑,一起冲出宿舍。

女生公寓外,两三个人聚在一起,把校园小道挤得水泄不通,两辆消防车停在宿舍阳台的一面,巨大的水柱从消防水带中喷射而出。

关谷文奇和慕容子诺穿过人群,借着校内的路灯在操场的围栏下找到了慕筱檬和许雅洁。

慕筱檬坐在路沿石上,像个幼小的孩子哀嚎大哭。

许雅洁则站在慕筱檬身后,眼神温暖地注视她颤抖的后背,一双隐在关谷文奇硕大外套下的手,紧紧攥拳,仿佛要把掌中的黑色优盘握碎一般。

夜风渐凉,只穿着单薄衬衣的慕筱檬突然感到周身一片温暖,那种被人拥入怀中的安全感让她觉得很踏实。她回头,看见眼含泪水的许雅洁像个做错事小孩,双眼一眨,两滴泪珠“啪嗒”落在地上,留下小小的水痕。

许雅洁多么恨自己!她羡慕慕筱檬身边有个关谷文奇这样细心会照顾人的男生!只对一个人好的专一男生!虽然许雅洁知道这些跟自己无关,但女孩子子的虚荣心和嫉妒就是不争气的见缝插针地冒出来。而看见优盘里的内容,她竟然真幻想着用这样的方法把关谷文奇从慕筱檬身边拉过来。许雅洁真的想过,只是不想慕筱檬会在大火中跑回来找她,并一路拉着她的手跑出公寓楼。

许雅洁双手环住慕筱檬肩膀,低语问:“慕筱檬,我们做朋友吧!真诚的、交心的、一辈子的朋友!”

慕筱檬点头,并没去想许雅洁的本意。

“小洁,我想爸妈,好像他们……”慕筱檬说完,两人抱在一起各怀心事地哭泣。

而慕容子诺和关谷文奇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两人,不离开也不过去,就那样守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