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郑景不是为了赶走廖早早才那么说,他确实递了辞职信,而且找好了新工作,在一家电视台做记者。

郑景受不了廖早早,一看到廖早早那张脸他就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堪的往事,就会想起叶冉伤心欲绝的样子。而且记者对自己来说确实是份好工作,记者快速的生活节奏可以让自己暂时忘记失去冉冉的痛苦。而且每天呆在镜头前,也是对摄影梦的一种延续,是对自己和叶冉共同梦想的延续。

自从上次和廖早早在宿舍大吵了一架后,郑景再也没有回过公司,连东西也是叫以前宿舍的室友帮忙收拾的,他再也不想见到廖早早。

廖早早这个人真奇怪,总是能让人费尽全力躲着她。比如说以前的叶冉,再比如说现在的郑景。叶冉当初也是为了躲着她,让张蔷回宿舍替自己收拾行李。

郑景在电视台上班的第一天就被派出去做专访。专访的地点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离城里的电视台有五六个小时的车程。专访主题又特别边缘化,不可能引起大的反响,明显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电视台有经验的记者都不愿意出去跑,这个差事落到了新来的郑景的头上。

郑景虽然是新人,也懂得这些东西,但是他也并不介意,越难做的事情越能麻痹自己的思想。

电视台没有配车,郑景只好自己去坐大巴。这是今天唯一一趟通往那个乡村车,郑景到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将近一半的人。几乎全是四十多岁的大爹大妈,扯着嗓子大声地交谈,说的是郑景只能听个半懂的方言。

郑景找了个没人的位置,拉身边的摄像坐下。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摄像靠走廊坐着。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嚼着口香糖,牵着一只大白狗出现在大巴车的门口。摄像看那条狗至少也有半米来长,全身雪白,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温训,把半截舌头吐在外面,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本能地把身体往里一缩,再探头出来看的时候那条狗刚好经过过身边,或许那条狗以为摄像要攻击它,跳起来使劲儿地对着摄像吠。它那半米来长的身子不得一点儿劲就能蹦到摄像脸上,幸好摄像躲得快。

大白狗还在对着摄像猛扑,“小白。”它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嚼口香糖的女人仰着头叫了它一声,“小白”立刻跟着乖乖地走了。

摄像坐在座位上,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里平复过来,“那么大一条狗,哪里就小白了?它哪儿小啊?”摄像本来是跟身边的郑景抱怨,一着急没控制好音量,全车的人都听见了。那条狗的主人眼睛一瞥,在鼻腔里对着摄像哼了一声。

郑景看着旁边手足无措的摄像笑了起来,摄像是一个今年刚从某所大学毕业的男生,比郑景还要小几岁。做事有些迷迷糊糊的,工作起来却很认真,他对摄影的喜爱好像并不亚于叶冉。叶冉,郑景走到哪儿似乎都能看到女孩儿的影子。

售票员说好大巴十二点半会准时开动,但是过了一点它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了一点二十司机才走上来慢慢发动它。

大巴上也没有空调,满满一车人呼吸出来的二氧化碳让这位摄像小伙子有些受不了,他站起来打开窗户。外面正是炙热的夏天,连风都好像带了一股热气,坐在车上却不觉得,窗外打进来的风凉嗖嗖的,扑在脸上很舒服。

郑景现在已经很喜欢站在窗前了,这段时间里,他吹过无数次这样从窗外吹过来的凉风。车的快速度可以使外面的热风变凉,郑景也希望忙碌的节奏能使自己的心变凉,直至没有温度。没有温度的心才不会有痛苦,没有了叶冉,他情愿自己的心一直冰冷下去。

开往乡下的车都没有固定的停靠点,有人要下司机就靠边把车停下,有人伸手拦车司机照样把车靠边停下。大巴快速行走两个小时已经完全走出了市区,渐渐地有人陆续下车,车上的座位又空出了很多。

转过一个路口,司机又把车停下来了,一个老大妈提着一个鸡笼走上来。里面装着十多只鸡,扑簌簌地在笼子里抖着翅膀。大妈环视大巴的四周,开始往车身里面走,提着鸡笼子坐在了郑景和摄像小伙子的前排。

十几只鸡在鸡笼子里不停地抖,大妈提着鸡笼子的手突然一松,笼子连同鸡一起都掉在了地上。这群鸡也不是好惹的,一遇到混乱的场面就不安分,都争先恐后地往笼子外面挤。一时间,大巴里全是这一群鸡跳来飞去的画面。

“快关好窗户,快关好窗户啊,别让我的鸡飞外面去了。”老大妈大声地对着车里的乘客喊,生怕自己丢了鸡。

大家都被这一群鸡闹得够慌,纷纷在抱怨声中把自己身边的窗户关上。郑景关好窗户,刚坐下来,一只鸡噗地一下飞了过来,掉了郑景和摄像小伙子一身的毛。摄像小伙子站起身,“啊”地一身喊了出来。郑景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笑着把他们两个身上的鸡毛拿掉。

“诶,我说郑记者,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摄像小伙子的火正没地方发,看着满脸笑容的郑景就抱怨。他不说话还好,一嚷起来满车的人都看了过来,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法儿过了,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摄像小伙子气鼓鼓地坐下。一直冷着一张脸,嚼着口香糖的那个女人也在后座轻轻笑了起来。

弄得摄像小伙子一身的窘态,那只可爱的鸡却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它顺着郑景的座位往后面飞,到了“小白”主人的身上。“小白”本来对这种混乱的场面不敢兴趣,一直依偎着主人乖乖坐着,眼见“别人”欺负到了自己主人身上,站起来大叫,那只鸡吓得赶紧飞走了。

“小白”朝着它“逃跑”地方继续叫,车子里被狗的大吠声、鸡的叫声和普翅膀的簌簌声淹没了。摄像小伙子捂住耳朵,嘴里叽叽喳喳地埋怨:“真是‘鸡飞狗跳’”上次的经验,他再也不敢大声说话,把声音压得非常低。郑景和“小白”人还是听见了,各自坐在座位上笑。

鸡在车上飞不出去,但是让他们这么乱跑终究还是不是办法。老大妈在车厢里追赶着她那群鸡,那群的本领却一点儿也不弱,她追了半天也没能抓回来一只,自己反倒差点儿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摔了几跤。

这群鸡可能是在和老大妈的对抗中获得了信心,更加放肆了起来,索性扑上了大巴司机的脸。司机猛地踩了和急刹车,老大妈真的摔在了地上。

“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样可不行,块儿把鸡都抓起来。什么时候抓完什么时候再开车。”被扑了一脸鸡毛的大巴司机显然火了起来,站在座位上大声叫了起来。

车上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反驳大巴司机的话,大巴怎么都不松口,硬是坚持把鸡全抓住了再走。这是作为司机的神圣权利,大家没办法,只好都过来帮老大妈把鸡抓紧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