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郑景和摄像小伙子也过来帮忙,他们从小就住在城市里,什么时候干过这些事儿,怎么都抓不住那只小小的鸡。郑景和摄像小伙子和起伙来对付一直乌爪子的鸡,眼看就要抓住了,又被它溜了。大战了十多个会合还是没能把它拿下,嚼口香糖的女人走过来,伸手就把那只机逮住了,郑景和摄像小伙子愣在原地,抓鸡也是个技术活儿啊。

大巴车里的人几乎都是乡下人,大家三下两下就把十多只鸡全都抓住了,司机又开着车上路了。满车的人都把窗户打开,被这样折腾了一阵,车上全是鸡的味道。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地上的鸡毛满车里乱飞。大家又重新把窗户关上,闻闻味道总比把鸡毛吃进嘴里要好。

下了车,摄像小伙使劲儿闻着身上的味道,“身上都被染上了味道,你快闻闻你身上有没有。”他一边对着郑景抱怨,一边使劲拉扯着自己的衣服。

郑景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白”的主人走过来,狠狠白了摄像小伙子一眼。自己昂着头,牵着手里的狗往前面走。摄像小伙子畏惧她手里牵着的那条狗,站在原地小声地咒骂。

郑景倒是追了上去,赶着“小白”的主人问:“请问一下,你们村村支书的家怎么走啊?”

“小白”和它的主人一起回过头,小白主人看着正赶过来的郑景说:“叫我?”头往前面一伸,脸上夸张的表情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郑景被突然转过来的人和狗怔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白”的主人又开口说话了:“你是记者?找村支书?他家在那边,掩着那条路一直走,再穿过一丘田就到了。”她说着抬起手往旁边的一条岔路上一指,甩下个不屑的眼神继续牵着“小白”往前走。她是从摄像小伙子的话里听出郑景是个记者的。

摄像小伙子赶上来,“这都什么人啦?”看起来像是在为郑景抱不平,眼睛一直盯着“小白”主人消失的方向。

郑景和摄像小伙子顺着“小白”主人指出来的那条路走,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后到了村支书的家里。村支书看见摄像身上的带着的机器,知道他们是城里来的记者之类的人。当了十多年的村支书,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待这样的客人了。

村支书热情地招待郑景和摄像小伙子坐下,还端来了家里的水果,郑景他们一心想着公事,坐下来没说上几句话就把话题说到了采访的事情上来。村支书一边听着郑景的话,一边呵呵地笑着,对郑景他们关心的事却一字不提。

郑景看看身边的摄像小伙子,两个人一脸的狐疑,不过是村里的一户人家的女孩儿莫名其妙消失的事情,又和村支书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为什么一直遮遮掩掩地不肯说。

郑景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也是第一次做新闻,认为一个记者的职责就是挖掘事情的真相。他直接进入正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对着村支书问:“您知道女孩儿失踪的原因吗?”

村支书用他那双肥大的手掌在脸上擦了擦,笑呵呵地看着郑景回答:“我怎么会知道她失踪的原因呢?”

“看镜头,别看我。”郑景指指摄像的方向,提醒村支书朝那边看。继续问他:“那您能说说你对这件事的感受吗?”

村支书这回抬起头准对这镜头,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篇官话,郑景和摄像小伙子都觉得没有一句话是真正处于他内心的话。

看这样的情况,再问也问出来什么。郑景提出要去失踪的女孩儿家看看,村支书支支吾吾,一会儿说那边的路不好走,一会儿又说天太晚了。郑景一再坚持,他也没办法,只好亲自带着郑景和摄像小伙子过去。

这条路确实很不好走,郑景三个人的鞋上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失踪女孩儿的家离村支书家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郑景和摄像都站在那座矮房子前面呆住了。他们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穷的人家,这说是一座房子,其实连门都没有,门和窗户的地方都用一块破旧的布挡着。

郑景不明白,这里虽然是乡村,离市里也不太远。村里的其他人家虽然比不上城里的条件,温饱还是绝对不成问题的,这家人家为什么会这么穷?

村子书走在最前面,掀开挂在门上的那块布走进去,“老大娘,城里来记者来看你来了。”郑景顺着村支书的视线看过去,一个七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瘫痪了很久的样子。

屋子里的景象一点儿也不比从外面看起来的情况好,这里除了那个瘫痪的老大娘没有任何人,家里又破又乱,由于长期没人打理还发出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据村支书说,这位老大娘在二十多年前就瘫痪在了床上,后来唯一一个儿子出车祸死了,儿媳妇儿离家出走不知去向,家里只剩这位老人和她八岁大的孙女儿。

这个小女孩儿从小和她奶奶相依为命,非常懂事,奶奶的生活起居都是由她照顾。小女孩儿家没有经济来源,连吃饭都成问题,更不要说上学了。小女孩儿到了八岁还从来没有上过学,家里也没人教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几天前不知道怎么突然失踪了,大家都说可能是孩子的母亲回来把她接走了。郑景心里很疑惑,电视台大肆渲染过的女孩儿失踪案经村支书三言两语就把谜团解开了,似乎完全没有了报道的价值。

他看着躺在床下的老大娘,听力很差,村支书跟她讲话时放大了音量,她也只是微微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村支书的话。郑景走上前,附在老人耳朵上问了她几句话,老人还是只顾点头,一句话也不说。

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可能从一个听力几乎完全丧失的老人口中问出什么来,郑景没有办法,天也黑下来了,只好先找个住处明天再做打算。

临走时,村支书留郑景和摄像小伙子去自己家里住,郑景谢绝了他的客套话,和摄像小伙子找了个地方住下来。

这是村里唯一的一家小旅馆,条件非常简陋,郑景他们将就着住了下来。屋顶上悬着一颗泛黄的灯泡,灯光及其微弱,床上的杯子好像都是别人用过的,还有很多污渍留在上面。

摄像小伙子忙了一天,本来想抱怨几声,想起刚刚看到的小女孩儿家的那座房子,倒头就睡着了。

郑景还没有睡,他从背包里小心拿出一副裱得很好的画,画上的郑景开心地笑着,是叶冉送给他的那副素描画。郑景已经养成了每天看它一遍再睡觉的习惯,连出差都带在身边。上次廖早早溜进宿舍把画藏了起来,郑景虽然搬了新家,想起来还是后怕,紧紧把这幅画锁在了柜子里。

房顶昏暗的光显得照片上的色彩更加淡,隔着玻璃边框几乎要看不清了。郑景把玻璃框拿下来,伸手一遍一遍抚摸手中的画,叶冉站在雪地里的笑脸好像又浮现在了眼前。他赶紧又把玻璃框套上,铅笔画摸得久了是会掉色的。

郑景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突然想到了叶冉只身一人出去,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工作,是不是也受了很多苦,像这样的房子她住过吗?其实叶冉确实是住的这样的房子,到广州的第一天她住的就是这样的房子,现在也依然住在那间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

郑景不知道叶冉现在在那座城市,他只知道叶冉并没有回老家,他曾经去过叶冉的家里。他热得汗水啪啪流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叶冉说过的大一报到时候的情景,不知道叶冉在的那座城市夏天是不是也这么热,此刻的叶冉又在做什么呢?

郑景一直盯着那副素描画看到凌晨才躺在床上准备睡下去,摄像小伙子又翻了个身,他睡得真好。如果有叶冉在身边,郑景一定也可以睡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