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忆入门

皇家猎场的营地以宏伟著称。经过里外三道关卡,穿过近千人的侍卫团和大大小小数百顶的帐篷群,才来到皇帝和众大臣的主营。即便只有伏龙殿的四分之一,也比其他任何一个妃嫔皇子的寝宫要大好几倍。白色的巨型帐篷足有十人之高,顶端的旌旗在风中舞动着。逆无尘跟在皇帝身边17年,对皇帝的习性了如指掌。逆孤游对于血统和身份的要求极为严格,身边的大臣妃子宫女,个个都是贵族出身。在他眼中,只有拥有贵族血统的人才能进入皇宫。而后宫的位阶也是严格按照血统的浓厚程度来划分的,贵族的远亲,即使再得宠,也永远不可能坐上正妃的位置。为了昭显皇族的高贵,逆孤游把自己所有的寝宫、营地都建造的异常雄伟华丽。

行至营帐前,众人下马,侍卫牵马退去,剩下30余位大臣跟着皇帝和逆无尘一同进入主营。在皇帝去打猎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备好了宴席。30余张桌椅整整齐齐地排在两边,四周挂满了各种动物的皮毛和头骨。营地前方的高台上摆着一张两米多长的大桌,上面摆满了格式糕点和熏香,样样精美。

“尘儿,今日宴会你就坐在父皇身边吧。来人!在我桌旁加张椅子。”

“父皇,孩儿身为皇子,不能上座。还是像以往那样命人再安排套桌椅吧。”

“以前父皇出来打猎总是带着你,今日因天气太热,怕你中暑。想不到你还是跟过来了,今日破例,算父皇给你赔不是。上来坐吧。”

逆无尘没再推辞,行了一个礼,来到逆孤游身边坐下。大臣们之间暗暗交换着眼色。皇帝这样的举动已经相当明显,看来这皇太子果如传闻,已经名不副实了。

“来,尘儿,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绿花糕。”

逆孤游将一碟糕点摆在逆无尘前面,逆无尘点了点头,视线却始终落在乱心身上。

“怎么不说话?还在生父皇的气?”

“不,父皇,孩儿永远也不会生父皇的气。只是今日发生了些蹊跷事,让孩儿琢磨不透。”

“哦?说来听听。”

逆无尘转身面向逆孤游,虽然毕恭毕敬,但眼神依旧犀利如鹰,丝毫不避嫌,这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不敢做的,唯有他逆无尘,这也是皇帝独宠他的原因之一。

“昨天夜里,孩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我在一片林子里追赶一只兔子。这只兔子周身通白,发着微光,速度飞快。孩儿极力追赶,可还是跟丢了,之后孩儿来到一处空地休息,忽然从地里冒出一位浑身白衣的女子,蒙着面。这位女子说她便是刚才那只兔子的化身,故意引孩儿到此处,是要告诉孩儿近日内会有大难,必须找到命中贵人相救,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逆孤游听后,不觉双眉紧锁。

“一派胡言,你怎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父皇就是尘儿命中的贵人。只要呆在本王身边,尘儿就不会有事。”

“父皇,更奇怪的事还在后面。”

逆无尘瞟了眼台下的乱心,继续说道。

“孩儿心焦,赶紧询问贵人的出处。那名女子从怀中取出一支箭,递到孩儿面前,并告诉孩儿那箭的主人就是孩儿的命中贵人,若是在他的庇护下呆上三个月,便能躲过此劫。”

营内鸦雀无声,几道目光悄悄地射向乱心。

“孩儿醒来后就觉身体不适,一股气闷在胸口,燥热难耐。孩儿以为是自己病了,原想传御医。忽然记起了那个梦,冥冥中觉得似有牵连,于是想先找父皇您商量一下,这才知道父皇带着众臣去了猎场。就在刚才,孩儿在前往猎场的途中突然发现梦中的白兔,十分惊讶,跟着追赶,果不其然,半路中射出一支箭来。父皇,你说这巧不巧?孩儿愚钝,得不出半点结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乱心。乱心则双目向下,双唇紧闭,表情沉着,逆无尘知道他是在故作镇静。安静了片刻,传来逆孤游的一阵笑声。

“何时变得这么迷信?不过一个梦而已,尘儿不必当真。”

“孩儿原本并不当真,可乱心长老的箭射出之后,孩儿体内的躁气突然散去,如大病初愈般。孩儿一路上都在思索,越想越觉得这不是巧合。”

“那你的意思是?”

逆无尘起身,来到台下,正对着逆孤游跪倒在地,头埋进臂膀中。

“孩儿以为乱心长老就是梦中那位女子所说的贵人,如果在他能保护孩儿三个月,孩儿必能躲过此劫。”

逆孤游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这是他发怒的前兆,营内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半晌,无人说话。

“尘儿,不要闹了。乱心长老有很多政事要处理,我不可能派他来做你的贴身护卫。若尘儿担心,父皇多派一些侍卫去保护你就是了。”

“父皇,孩儿并不想让长老来做贴身护卫。”

“那你要怎样?”

停了片刻,逆无尘不紧不慢地说道。

“孩儿希望能去夜影学习三个月。一来可以在长老的庇护下渡过难关,二来长老的剑术高超早有所闻,孩儿希望能得他指点迷津。”

“胡闹!”

逆孤游一掌重重地击在桌上,在场的每个人都跟着心头一颤。

“夜影是什么地方?可是你能去的?”

逆无尘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逆孤游的双眼。

“不然,父皇,孩儿知道夜影是刺客组织,处处暗藏杀机。但里面高手如云,几位长老的武功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比内院近卫军差。孩儿觉得去那里反而更安全。”

坐在右侧首位的近卫总管泰华寅表情有些僵硬。又是一段沉默,营内的众臣被这紧张的气氛压得透不过气,殿上那只强压怒火的“老虎”随时都会爆发。若是普通的皇子,此时恐怕早就受罚了。

“逆无尘,你今日非要惹怒本王吗?”

逆无尘没有回答,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的逆孤游。

“随你的便!你太任性了,是本王把你宠坏了!这样也好,让你去吃吃苦头!不过有三点你要记住,超过三个月不归,重罚!惹出事端,重罚!中途我随时都会把你招回来,接诏不归,重罚!”

“谢父皇!”

逆孤游又一掌重重地击在桌上,猛的站起。

“今日本王不适,宴会取消,起驾回宫!”

众人纷纷站起,跟着皇帝走出营帐。伏在地上的逆无尘露出一个令人察觉不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