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间云虽是夜影的大小姐,却并非娇生惯养,而且以前为了制解药,也时常拿自己的身体去试毒,所以这点迷药根本难不倒她。第二日清晨,草间云便下床换上自己的衣物,在庭院中运功调息起来。
草间云心里明白,轮回任务不等于永世驱逐,既然自己现在已经穿过轮回炉来到表界,只要顺利完成那个任务就可以回去。玉佩的主人是不是自己的哥哥还有待查证。若是7年前被推入了轮回炉,推算来,现在应该只有7岁,前世的已经应该全失了吧,要怎样通过这块玉找到他呢?去杀一个只有7岁大的孩童?自己真下得了手吗?
庭院的那头传来一阵嘈杂。
“少爷,少爷,您还是快回房吧。清晨凉气袭人,少爷您一大早就往外跑,被老夫人知道了我们会受罚的。”
“不怕,不怕,我不会被发现的,你们别嚷嚷就行。”
“少爷…”
“间云小姐起身了?”
问话间,南封夜已经来到跟前。草间云站起身,行了一个礼。紧跟在身后的几个婢女见状,只能悻悻地退下。
“间云小姐,你可以下床了?没感觉不适吗?”
“多谢公子关心,小女以前在…在自己国家的时候曾学过一点药术,所以对药物的抵抗力比一般人高些。这点迷药,只需再调理两到三日,便可完全消退。”
“果然习武之人都身强体壮。”
“公子怎知我习武?”
“看你这身打扮,外加你佩着短剑,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想不到间云小姐生得如此清秀,却也会舞刀弄枪,在下好生佩服。”
“公子你过奖了。”
“间云小姐,你对自己何故被人施了迷药,带到此地,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
见草间云低头不语,南封夜赶紧将拿在手中的短笛举到眼前,轻轻一转,露出一个清澈的微笑。
“在下今日醒得很早,突发奇想想去池边吹笛。不想途中遇到这些婢女,一直跟我跟到这。若非刚才间云小姐你出手相救,恐怕她们得要缠上一整天了。”
“公子在说笑了,我何时救过你?”
南封夜看看手中的短笛,再看看面前的草间云,眼中灵光一闪。
“间云小姐想不想听在下吹笛?”
“现在?”
“跟我来!”
南封夜一把抓起草间云的手,领着她向前走去。被一个才认识两天的年轻男子突然抓住,草间云只是一惊,到没觉着不自在,便任由他领着向前走去,只是感觉抓住她的那只手冰凉,也许是因为这清晨寒气的缘故。途中经过几个庭院,都很小巧精致,布局独具匠心。南封夜领着她最终进入一个较大庭院,庭院中央有个小池塘,一条曲径自池边蜿蜒而出,一直连到池塘中央的一个小亭边。清晨的雾气朦朦胧胧地垄在池塘上,不时地有鱼儿在水中闪现,远处传来鸟儿的轻啼。
直到进入亭中后,南封夜才放开抓住草间云的手,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端着笛子送到嘴边,深吸一口,一阵悠扬的旋律自笛中传出,飘散在整个庭院中。南封夜双目微阖,随着韵律微微来回摆动着头部,俨然已经完全沉醉在了自己的笛声中,白皙的皮肤在薄雾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苍白。曲毕,良久,南封夜才慢慢睁开眼,却见草间云一脸难过的看着自己。
“间云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的,公子。我只是觉得你的笛声很寂寞。”
南封夜一愣,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草间云。
“间云小姐,你精通音律?”
“不,我对音律一窍不通。”
“那为何…”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感觉公子的笛声中流淌着一股寂寞孤独的情绪,不知不觉也跟着难过起来。”
南封夜放下手中的短笛,在草间云身边坐下,直直地望着草间云一双银色的眼睛。
“这曲七夜香我为很多人吹奏过,所有人都只为这动人的旋律倾心,也只有间云小姐你道出了其中的真情。能遇到你这个知音,我南封夜真是三生有幸。”
“公子为何如此悲伤寂寞?”
南封夜扭头望向远方,清澈的眼眸中平添了几分忧郁之色。
“镇上的人都很羡慕我出身于大家族,从小不愁衣食,养尊处优,却不知这样的身份也是一种痛苦。家族到了父亲这一代,突然变得子嗣稀少,更别说有灵力高强者诞生,眼见着家族香火难续,要遭受灭门之灾,全族长辈都寄厚望于我一人。希望我能生出有灵力的继承人来振兴家族。可在下自出生以来便体弱多病,年幼时的几场大病更是差点要了我的命。长大后情况好些,但仍旧小病不断。便是在这样的清晨,只要太阳未出,我就不被允许走出房门。虽说在下是跟着叔父们做生意,到过几个地方,但均是以车代步,以马代行,平日里也只能呆在客栈里,根本就没有随性游玩的自由。在下就如同那笼中的金丝雀一般,得到了很多,失去的却更多。”
“……”
“我今天是怎么了,难得遇到间云小姐这个知音,话却如此之多。”
如纱的薄雾爬上了南封夜望向远方的双眼,渴望与无助的情感在他眼中交织着浮现。一抬手,再次将笛子送往嘴边,又一曲悠扬中尽显哀伤的曲子向远方飘去。
“夜少爷,我可找到你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南封夜的笛声,亭中的二人同时循声望去,一绿衣女子出现在庭院的另一端。与南封夜的一脸病容截然相反,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健康活泼的气息。黝黑发亮的长发,饱满圆润的双颊,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一抹红唇鲜红欲滴。倒是那一脸的怒容与她可人的外貌极不相称。
绿衣女子匆匆行至亭内,径直来到南封夜跟前,双眉紧锁,双手叉腰,一脸的不高兴。
“夜少爷,你明知自己身体虚弱,禁不住这清晨的寒气,为何还要出来?”
说完,绿衣女子又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草间云,脸上不悦的神色更加明显。
“玄儿,你可不能怪间云姑娘。她是半途被我硬拉过来的听客,我今日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你就放心回去吧。”
“夜少爷,你哪次不是说自己未感不适,哪次不是一回去就发热?快跟我回去。”
玄儿说着,就上来拉南封夜的衣袖,这让他很是为难。不想离开,却又不好跟女孩子家计较,急得南封夜直转头向草间云求助。
“不好了!不好了!”
眼见着南封夜即将被拉出小亭,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冲入庭院中。那人一看到南封夜,便好似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直直地向这里跑了过来。
“何事如此慌张?”
“不…不好了少爷…紫…紫杉林的妖怪又…又出现了。”
“怎么回事?”
南封夜赶紧急声问道。
“小的,小的今天早上去后山采药…忽闻一声尖叫,小的…小的就循声进了紫杉林,结果…结果发现镇上的猎户张青死在里面,肚子上给人开了一个大洞,里面…里面的内脏全被掏空了。小的害怕极了,就这么连滚带爬地逃回来了。妖怪又出来作祟了,少爷,老爷不在该如何是好啊。”
南封夜皱起眉头。
“你说我爹不在?他去哪了?”
“昨天夜里老爷接到左辅大臣红伯大人的密函,尽早天还未亮就动身去了皇城。”
南封夜低头抿起嘴唇,陷入深思。父亲去了皇城,几个叔父又刚好北上做生意去了,少说也得有二三个月才回得来。妖物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作乱?这妖物不是在前几个月就被父亲降服了吗?为何又出来作祟?难道是另外一只?
“间云小姐,实在抱歉。在下现在有要事必须马上处理,只能请间云小姐你先回房了。”
草间云点了点头。
“明明是在下邀间云小姐出来赏景听笛,现在却要丢下小姐你一人…实在失礼。”
“公子,要事在身,你还是赶紧去吧。”
南封夜对着草间云深深行了一礼,正欲离开,却被玄儿一把拦住。
“夜少爷,你要去哪?”
“玄儿,你这是做什么?”
“你要去哪?”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连我都敢拦了?”
“那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
玄儿依旧不依不饶。
“我去向老妇人禀报!”
“夜少爷,其实你要去紫杉林对不对?”
“我何时说过我要去紫杉林了?你快让开!”
“夜少爷,玄儿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怎会看不出少爷的心思。我不让,少爷你若要一个人去紫杉林,玄儿就算被乱棍打死,也不让。”
“玄儿!”
南封夜显然急了,一时顾不上礼节,一把将玄儿扯到一边,大步流星地离去。玄儿几次上前阻拦,都被他推开了。南封夜虽然体虚,但毕竟是个七尺男儿,不管玄儿再怎么拦,他还是一个劲地向外走去。
“少爷,你既不会除妖术,又不会武功,那个妖怪凶险的狠,你就要这样一个人去送死吗?”
南封夜没有理会玄儿,仍旧大步向前。玄儿见状干脆扑通一声扑到在地,双手死死抓住南封夜的一条腿。
“少爷,你不能去啊!玄儿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要阻止少爷你去!”
“玄儿,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
玄儿死命的抱住南封夜的腿,怎么也不肯松开。
“即然后山出了妖物,地长就有自责任去除妖。现在家中能做主的只有我一人,除妖的大任应当由我承担。现在这妖物就在外面肆意作乱,你再阻我,只会让更多人受害。”
“那少爷你就要一个人去送死吗?”
“放开!”
玄儿双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拉住南封夜的一只手臂。
“少爷,你带上玄儿吧。玄儿年幼时学过一点武术,身强力壮,必要时让玄儿来保护少爷…”
“够了,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房!”
“少爷…少爷…”
玄儿追着南封夜出了大院,只留下草间云和那个仆人静静地呆在小亭中。
“刚才你说的紫杉林在何处?”
仆人一惊,回身望着草间云,没想到这位小姐会向自己问话,立刻上前行礼。
“小姐您要回房了吗?”
“不,我是在问你,你刚才说的紫杉林在哪里?”
“在…在后山。”
仆人一脸疑惑地望着草间云。
“带我过去。”
“……”
见那个仆人一脸惊愕地望着自己,半天不做应答,草间云又重述了一遍。
“有劳你带我去下后山的紫杉林。”
此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张着嘴颤颤地挤出几个字。
“那…那里有…妖怪…小姐您…”
草间云露齿一笑。
“就是因为那里有妖怪,我才让你带我过去。你再不领路,你家少爷就要有生命危险了。我是他请来的客人,你们说也许没什么用,但我过去说不定能拦下你家少爷,不让他进紫杉林呢。”
仆人将信将疑地看了草间云片刻,便起身领着她离开了。
进入后山之后,行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草间云便远远看到一团浓雾自山腰升起,笼了一片。领着草间云的那个仆人,畏畏缩缩地向那个方向一指。
“小…小姐,紫杉林就…就在那。小姐你多加小心了。”
话刚说完,就一转身,脚下抹油,头也不回地逃走了。草间云望着那团白雾片刻,一双银眸中显出清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