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妖首雷蝉

“逆无尘!”

草间云在一声梦呓中惊醒过来,天已全黑,一团摇曳的火光从身后射向前方的树林,噼啪地燃烧声夹杂着汩汩的水流声。草间云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头望去,一个男人静静地坐在火堆旁,跳动的火苗映在他那双黑色的眼眸中。

唰——草间云忽地翻身坐起,单膝跪地,从腰间抽出双莺,架到身前,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男子极度危险。火苗映红了男子半张侧脸,他对草间云的举动视而不见,用手中的木棍轻巧地拨弄着火底的柴木,有一下没一下地哼着歌。

“醒了就过来坐吧。”

草间云没有理会男人的邀请,全身的器官都在感受着那不停压向自己的强大气息,这个男人有远远超过她想象的力量。是何种力量,她道不出来。

“你无需戒备,若我想杀你,恐怕你早死了。”

“我怎会在这里?是你把我带来的?”

“我一直都在这,是你自己过来的。”

“是你引我过来的!”

男人沉默不语,草间云努力地从地上撑起身,只觉浑身酸痛,四肢乏力,步履不稳,头沉脚轻。她还没完全从刚才的噩梦中走出,梦中的她和逆无尘一同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周围什么也看不见,黑暗无止尽地往外延伸着,伸手触不到洞壁,伸脚触不到洞底,两人就这么不停地下坠着。梦中逆无尘已经失去知觉,任凭她怎么呼唤,就是没有半点回应。就在她试图去抓他的手时,忽然从脚底爆出一道红光,将两人吞噬,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逆无尘消失于红光之中…梦境太真,居然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他为什么会来表界?

“逆无尘是谁?”

男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夜空,草间云警惕地望着他却没有回答。

“坐到这边来。”

犹豫了片刻,草间云站起身,拖着沉重地步伐,小心翼翼地来到男子身边,靠着火堆,盘腿而坐。

“饿了?吃吧!”

男子将一串烤鱼递给她,草间云只看了男子一眼,一把抓起烤鱼,大口大口地咬下去。

他说的对,如果他有心害我,早动手了。饿着肚子连续走了好几天,补充好体力才能应对下面的事。先不论他是谁,应该暂时没有要害我的意思。

男子露齿一笑,又将一袋水壶放在她脚边。草间云拿起水壶猛灌了几口,即便在里界她也从没喝过如此清爽解渴的水,清晰地感受那沁人的凉意沿着喉咙往下滑,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所到之处,困倦疲惫顿消。草间云模糊不清的意识在一点点恢复。

怎样才能毫发无损地让他放我离开?

“我睡了多久?”

“三天!”

“我走了多久?”

“七天!”

一共十天!草间云心里暗自盘算着,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三个月期限很快就会到。里界丢了一个皇子,陛下不会无动于衷。肯定会派人来寻他,带他回去。在这里他正被通缉,至少要在陛下派来的人赶到前保证他的安全,不能被这里的官府发现,更不可能带去给尚熙昭。那夜公子…

一串烤鱼在不知不觉中下了肚,男子又将另一串递到她面前。草间云没有接,直直地望着男子被火光染红的侧脸。他那如夜幕般的双眼看似平静,却暗藏着惊涛骇浪,时而如星辰遍布般暗光闪闪,时而如雷电交加般火光迸射,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向四周散发的那股可怕而又强大的气息。

“你是传言中的妖首?”

男子笑而不答,仍旧将串着烤鱼的树枝横在草间云跟前,双目没离开那团跳动的火堆。草间云顺从地从他手中接过烤鱼,寂静,夜空中有鸟儿在枝头欢快地吟唱。

“你有何打算?”

过了许久,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在找人,不是吗?”

刷——眨眼间,双莺顶上了男子的喉部。

“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

草间云握紧了剑柄。

“若敢妨碍我,就算是妖首,也一样斩杀!”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

“就凭你?”

“……”

“我对你要找的人不感兴趣。只要你能完成我交代的事,你想怎样都无所谓,与我无关。”

又是事?怎么每个人都要让她去办一件事?爷爷,南封展,尚熙昭…自己正被各种谜团层层围住,一片混乱。现在又多出来这一个。逆无尘的脸忽地闪过脑海。找到他!也许他会有办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他已经产生这种依赖了。

“我有的是时间,你可以先做完你要做的事。再来做我的。”

“我可没说会帮你。”

“你会的!”

男子仰面望向夜空,嘴里发出轻轻一笑。

“如果你不想让里界那个跟你一起来的小子丧命的话!”

双莺突然射出一团白雾将男子团团包住。草间云急速退出三米,半蹲在地上。双莺举在胸前,紧紧注视着前方,眼中迸出耀眼的银光。停了好几秒,一声巨响突然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一道黑影从白雾中窜出,朝她飞驰而去。还未来得及划出白壁,草间云便被这如同闪电般的黑影击中,飞出,重重地撞上身后一株大树。树干部发出刺耳的断裂声,一团鲜血从她口中喷出。黑影立刻张成一只大手,紧紧地将她按在了树干上,断裂声接二连三地传来,草间云脸上的表情异常痛苦。

白雾渐渐散去,男子毫发无伤,仍旧全神贯注地坐在地上,注视着身前的火堆。

“那个除妖师,以为随便在表界抓个人就能威胁你。恐怕这小子才是你真正的弱点吧?他叫逆无尘?”

“你…你到底是谁?…想…想要干什么?”

满嘴的血腥,草间云勉强从口中挤出几个字。被巨大黑手摁住的胸腹部传来如火烧般的灼痛,感觉再稍稍用点力,五脏六腑就会全数崩裂。

“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小忙而已。”

“你…你如此强大…还…还需要我帮忙?”

男子举起树枝,拨了拨身前的火堆。

“看样子你是不大情愿。不如让我先把那小子的双眼挖出来好了。”

“你敢动他!”

又一口鲜血喷出,草间云感觉压在腹上的力道在增加,强烈的灼烧感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了。

“你本可以不用受这些苦。”

“你…你杀了我吧!”

“就算我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人和妖,也不会杀你的。”

压在身上的黑手突然消失,草间云软如泥浆的身躯无力地从树干上滑下,落在地上。挣扎了很久,才慢慢撑起。谁知刚一起身,就把双莺架在胸前,头顶成形的白雾中突然冲出数道冰刃,闪着寒光,向地上的男子刺去,却在即将触及男子面部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粉碎。没等草间云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腾在了半空,一声惨叫,眼前一黑,继而重重地摔回到地上,完全失去了知觉。

“自讨苦吃。”

男子仰面躺下,出神地望着天上的繁星,不一会又一首悠扬的歌从他口中哼出。热气夹杂着点点火星向上翻腾,与那夜幕中的星光相互映衬,男子最后一声轻吟缓缓落下,闭上眼,一滴泪顺着眼角划过脸颊…

……

草间云猛地睁开双眼,翻身而起。地上火堆的余烬还在,可那男子却不见了踪迹。草间云迟疑地抹了抹手臂腹胸,未觉痛感,反到一扫之前的疲惫,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

难道昨晚都是一场梦?还是说自己已经死了?

“你醒了?”

男子的声音从一棵树后响起,草间云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双莺,空无一物。糟了!昨晚打斗的时候,剑被…

“你在找这个?”

男子从树后走出,带着斗笠,背着鱼竿,手中握着两只白色短剑。阳光下,剑身闪出道道白光。这对双莺寒气*人,不是一般人能持的。但男子拿在手中,一点感觉都没有。双眼又恢复了草间云初次见到时那抹深不见底的黑色。她无法判断这个人的年龄,单从他的外表看似乎只二十有余,可他那黑夜般的双眼透射出的却是平静的虚无,一种饱经沧桑,历练人世一切苦乐酸甜后留下的虚无,无欲无求,无悲无愤,无乐无伤。眼后的灵魂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让人畏惧。草间云慢慢接过双莺。

“你是妖首吗?”

“算是吧。你可以…”

男子仰头想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而眼中却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

“你可以叫我雷蝉。”

草间云望了眼河岸上的花,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带来的那个女孩呢?”

“已经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雷蝉转过身,向树林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也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该去的地方?”

雷蝉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草间云。

“你不是在找人吗?正好也是我要找的人。”

“逆无尘?”

望着草间云的双眼开始荡出一层细纹。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一道电流劈在头顶。草间云慢慢摸到胸口,玉佩冰凉的触感贴上皮肤。

修罗间影!

雷蝉仰头向空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跟不跟在于你。”

说完便扭头继续向树林深处行去。一首古老而优美的歌声响起,草间云记得这是她初次见到雷蝉时从他口中听到的歌。一首可以平复内心痛苦,让人忘却烦恼的歌,而那暗藏其中的隐隐忧伤却更深地刺痛着人心,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慢慢地,草间云移动了脚步,跟着那个背影,一同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汩汩的水流向远方不停地跳动着,永无止尽,永不停歇。

PS:好吧,我承认我是盗用了幽助他老爸的名字。因为太喜欢这个角色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