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夕阳

“看不到夕阳了,真扫兴。”我看着采颐,摇摇头说。

“既然都来了,我们还是下去走走吧!”说完,她马上就打开车门下车。

我把车子熄火,下了车,跟着她走上堤防。

“好久没来了,真怀念。”风很大,有点冷冷的,她坐下来蜷起了身体。

“你有多久没来了?”我在她旁边坐下来。

“大概……”她想了一下,“有四年了吧!那个时候有好多螃蟹可以抓,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

“现在没有螃蟹,垃圾倒是捡不完。”

“你应该来过很多次吧?”

“嗯!这个地方给我不少回忆。”

我告诉她以前都跟胖哥、士元还有同学们来这里玩些什么,还有我跟雅涵的故事,以及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定。

我曾经也带芮桦来这里看夕阳,但是那天的天气就跟现在一样,天空灰蒙蒙的,风很大,而且很冷,所以我跟她约定还要再来一次,接着还要去阿里山看日出,后来夕阳是看到了,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而陪她去阿里山看日出的不是我,是另一个男人。

“我跟你去的很多地方,好像都有难过的回忆。”

“哎呀!你就别挖苦我了。”话才说完,我感觉天空飘下了毛毛细雨。

“我看我们该回家了。”采颐摊开手掌心,几滴细雨落在上面。

“走吧!天色也暗了。”我看了一下手表,是五点四十八分。

“那要一起吃晚餐吗?”

“好……”猛然地,我在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因为我突然想起晓雩的那则简讯。

“学长,晚上有空吗?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想跟你共进晚餐,可以的话,今晚七点我在罐子公园等你,好吗?”

我承认,我还是很担心晓雩,也气我自己为什么要忽略那则简讯。

无庸置疑的,那则简讯有种“不见不散”的意味,换句话说,我根本就是被强迫中奖的,而且我没办法视而不见。

“怎么了?”上车之后,采颐很快就看出我的不对劲。

“我竟然忘了……晓雩跟我有约在先。”

“你们约几点碰面?”

“七点。”

“天啊!”她看了看手表,“怎么来得及,你要赶快跟她联络。”

但是当我拿出手机之后,我才知道它已经没电了。

“我的手机没电了,你能帮我拨电话给她吗?”

“好。”采颐拿出手机,但马上就被我制止。

因为这样一来,晓雩就会知道我跟采颐在一起,偏偏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因为采颐而忽略了她所谓的“特别的日子”,这样会伤害到她吧!

“我还是赶快回去找她吧!”我发动了引擎,“原谅我开快车,坐好了。”

我大脚一踩,引擎发出怒吼,轮胎也发出了尖锐的声音,MiniCooperS像火箭般弹射出去,但是,马上就有个问题跳出来:简讯里写的罐子公园,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这是采颐的答案,连她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我?

离台中市越近,雨势就越来越大,我很担心晓雩会不会在外面淋雨。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请采颐帮我拨电话给晓雩,但是,结果却又让我更加忐忑不安。

“她没开机。”采颐把手机移到眼前,又贴回耳朵,看自己有没有听错。

“怎么会?你再多打几次好吗?麻烦你了。”我越来越着急,几乎没办法专心开车。

“你先专心开车,我继续帮你打电话。”采颐拍拍我的肩,试图安抚我的情绪。

手机是个非常便利的伟大发明,无时无刻,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找到朋友,不管是谈事情,还是联络感情,甚至问候一下对方的老妈都行,它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接近,但相对的也会越来越远。

而现在还有个关键的问题还没解决,那就是罐子公园。

回想跟晓雩去过的每个地方,都没有一个地方叫做罐子公园,难道这座公园是她盖的吗?

回到采颐家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二十二分,即使我在快速又兼顾安全的前提下开车,却仍在预料之外的遇上交通事故引发的大塞车。

我向采颐道别后,匆匆忙忙穿上雨衣,跨上小红去寻找罐子公园。

也许你想问,为什么不直接开车去找晓雩?我已经说过了,晓雩应该不希望看到我跟采颐单独两个人出现,而没有准时赴约是因为和采颐一起出去。

至于罐子公园的问题,我在某个红绿灯下得到了答案。

是的,我看到路口那间便利商店的门口,有个小男孩喝完饮料,把铝罐丢进资源回收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让我恍然大悟,聪明的你应该早就知道答案。

而我却现在才知道,晓雩所说的罐子公园,就是那一次我教她丢罐子发泄情绪,在我住处附近的那座小公园。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一路上我快车加油门,一下闪汽车,一下闪行人,加上雨水不断打在安全帽的面罩上,来车灯光的折射让我几乎看不到前方的路,我正冒着生命危险前进着,大概是因为……内心的焦虑不安。

当我到了罐子公园之后,我已经迟到了四十五分钟。

车一停妥,我立刻跑进罐子公园,很快就看到有个人影站在根本无法遮风避雨的小亭子下,微弱的灯光让我马上就认出那个人是晓雩。

“晓雩!”我叫她一声,她似乎才刚回神。

“你终于来了。”看得出来她的笑容是硬挤出来的,而且我发现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干的。

“你为什么要淋雨?”我赶紧脱下雨衣披在她身上,不让她继续淋雨。

“因为我怕一离开这里,你就找不到我了。”

“你可以先到我家去避雨啊!胖哥他们都在家。”

“我不要。”她摇摇头,“今晚我只想跟你一起过。”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能为一个人傻一次,不是很幸福吗?”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胡说八道,自己的身体都顾不好,怎么会幸福。”我又把安全帽摘下来给她戴上,“先回我家吧!你这样会感冒。”

带她回到我的住处之后,我找了一套没穿过几次的衣裤给她,要她赶快去洗个热水澡,胖哥看到她全身湿答答,整个人十分紧张,我向他解释之后,也向他道歉,因为之前答应过他的事,我没有做到。

在晓雩洗澡的时候,我拿出手机充电,同时也打开手机,而在开机之后没多久,收到新讯息的音效连声响起,这些新讯息陆陆续续进到收件夹去,全部总共有十则,全都是晓雩传来的。

我一则一则打开来看,每看一则,我内心的波澜就越来越汹涌。

“学长,还有二十分钟就可以看到你了,我很期待唷!”

“还有五分钟,你应该已经准备下楼了吧?”

“学长,你不是一向都很守时吗?怎么还没来?”

“原来你没有开机啊!该不会是手机没电了吧?”

“下雨了,你还会来吗?”

“雨越下越大,我想找地方躲雨,可是我又怕你找不到我。”

“小红好像不在家,原来你出去了呀!那我回原地等你喔!”

“已经过二十分钟了,我还是相信你会来。”

“学长,我会一直等你的。”

“学长,我只是想对你说,我喜欢你,而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能跟你在一起。”

晓雩,对不起,我没有准时赴约。

晓雩,对不起,我无法实现……你的愿望。

一整天下来发生这么多事情,我脑子里的思绪又满溢了。

我反覆看着晓雩传给我的十则简讯,而我总会在最后一则停留许久,就是因为那段话。

“我喜欢你,而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能跟你在一起。”

第一次看到这则简讯的时候,我楞了好一会,没想到她是在这种情况下表白的,可是,这只不过是一些没有生命的文字,能在这些文字中感受到的爱意,其实是很有限的。

但她还是说出了那些话,还有做出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洗完澡之后有好一点了吗?”晓雩走进我的房间,头发有些湿湿的。

“嗯!好多了,谢谢你。”

“来,赶快把头发吹干。”我把吹风机递给她,“自己的身体要顾好,这样才能好好体会幸福的感觉,知道吗?”我突然像个老头子一样啰唆。

“噗……”她忍住笑意,“你说话的口气怎么跟我爸一样啊。”

“没办法,谁叫我比你早出生。”

“开玩笑的,别太在意。”她在我旁边坐下吹头发,吹风机送出的暖风偶而会吹到我脸上,一股发香也随着暖风送了过来。

接着就只有吹风机发出的声音,在她把头发吹干之后才又开口。

“你看到那些简讯了吗?”她收起吹风机,又看着我手中的手机。

“晓雩,生日快乐,不过我来不及准备礼物给你。”

“没关系,我想要的,不是实质上的礼物。”

“嗯……我知道,但我没办法把你想要的给你。”

“难道不会日久生情吗?”

“会,可是你要知道,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

“所以先来的人不见得会是第一名啰?”

“可以这么说。”

“我在你心目中,都只是个朋友吗?”

“不只是个朋友,而是不能失去的好朋友。”

“学长……”她的表情落寞了些,“这不是一样吗?”

“你可以叫我明哲,叫学长多生疏。”

“不。”她摇摇头,“能够直呼你的名字,是在我成为你的女朋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