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喜欢在夜晚到达一个城市，因为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这个城市最美丽的一面留在心中。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最美丽的时刻结识一个城市。芗远他们或许拥有这个荣幸却不得不在繁忙的上午抱头鼠窜。感受这个城市里面不一样的刺激。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劣质的马达发出干涩的嘶吼，灰色的破旧轿车汇入纽约繁忙的车流之中。如一滴水进入海洋，如一头猛然撞进大千世界的猛兽，在懦弱中带着几分的期待。
“我们该往哪里走？”聂索夫紧紧握住油漆脱落了好多的方向盘，紧张地问道。尽管他的驾龄很长，可是单独上路还是第一次，况且美国的汽车也与国内的不尽相同。
“我怎么知道。顺着这条马路，往偏僻的地方开吧，争取快一点离开这座城市。被纽约警察会纠缠住的他们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来。”芗远现在真正有了一种焦头烂额的感受，因为他正在处理老李胸口处的那片巨大的伤口。作为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打架斗殴什么的倒是也有过几次，但是都是那种见了血就一哄而散的。也就是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才开始熟悉这种可怖的景象。
他上车后先草草处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说是处理，无非就是紧了紧绷带，起码不再渗血。说来也奇怪，这么严重的创伤芗远却根本没有感觉到身体之中有什么不适。甚至连最起码的疼痛都大大减轻了。虽然有些奇怪但在现在这个情况之下可以说是好事。于是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习惯成自然罢了。现在他正努力地处理老李身上的伤势，‘骑士’特制的十字剑有很深的血槽，所以尽管是普通的劈砍，老李身上的伤口仍然很棘手，要不是看起来他的身体平时就不错，早就应该休克了。
只是这时候的情况也不乐观，老李半眯着眼睛，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到芗远着急得冷汗不停地从额头上流下来。摆了摆手，道。
“不用忙活了，俺知道大概是不行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见芗远要说什么，急忙打住。“你先听俺说，二柱子不会说话，脑子可能还有点问题，但是所幸从小就练了铁布衫的笨功夫，子弹大概不行，但是平常的刀剑大概也奈何不了他。以后就让他跟着你，一定要把他带回去。”
他抬起头看了看仍然是一脸痴傻笑容的二柱子，有些无奈有些欣慰。
“俺老伴死的早，一直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二柱子就相当于我的儿子了，你…你一定把他带回去，交给他爸爸，告诉他，他二叔把他全息全影地带回来了。”
苏芗远沉重地点了下头，大概也看出来这个叫做李建国的男人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带回去。”
“还有就是这个。”他颤巍巍地拿出了顺手在水池边拿来的黑框眼镜和一只小巧的耳机。“大概应该是有用的东西，芗远你好好拿着，就算…就算为你带着柱子回去的一点利息吧。”
说罢，又对着二柱子说道。“以后你要听这个人的话。”老李只是简简单单地吩咐了一句，而二柱子也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着拥有着奇妙友谊的爷俩似乎有着一种别人没法参与的默契。
透过车窗看向天空，芗远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大概是这一生的画面依次从眼前划过吧。
老李的呼吸渐渐微弱了起来。但是他还努力地睁着眼睛。
“活了四十几年，没想到临了的时候还能去一趟洋鬼子的地界，值了。”说道最后老李的声音悄不可闻。
芗远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半个肩膀靠在自己身上的老李，魂魄已不知道飘扬到了哪个地方。就这么看着近在咫尺却没有再见机会的老李，没有一个正常高中生遭遇尸体的恐惧，大概是觉得这样的一个‘朋友’无论如何是不忍心伤害自己的吧。
二柱子还是那样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似乎没有因为自己最好的朋友的离开而有丝毫的改变。威娜还沉浸在自己疯狂的世界中，芗远有些后悔于保罗的失散，不过听索夫的讲述大概那个人还活着吧，也许还有再见的机会。只有索夫有些悲伤，似乎想到了前天晚上，在那家叫做‘大三元’的小旅馆里面，同样睡在地上的老李慷慨地把自己的衣服给索夫当被盖。但他还是强忍着泪水没有从眼缝中留出来，因为他们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看着同行者一个个远去更是坚定了他们回家的期望。
苏芗远从老李的上衣口袋里面，找出来这个淳朴男人一直不舍得抽的外国香烟，用火柴点着了，浓密的烟雾把前路变得迷茫。
纽约很繁华很热闹，从她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就可以看得出来，芗远几个人乘坐的破旧小轿车在这样的都市里面属于最不起眼的那一份子。像是每一个行色匆匆的纽约人一样，没有目标只是向前。
“我们去哪？”这是索夫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在这样沉默的时刻，显然这已经成为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问题了。
芗远挠了挠头发，有些不知所措。本来作为他和聂索夫这个岁数的少年来说，本来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是很艰巨的一件事情了。何况他们的背后还有心狠手辣的追杀者。
“去地铁站吧，别让他们找到我们。”
他拿起被老李放在座位上的黑框眼睛，略略看了一下就戴在脑袋上。
“正在确认语言种类…
中文确认…
系统初始化中…
读取数据中…
atd生物探测器编号98272欢迎使用。”
一串文字在镜片中闪烁，然后是中文版的界面显示，所有出现在界面视线中的人体或者生物体出现就会被用各种颜色的线条标出，并在角落里面显示出几项数据。因为经过了汉语的翻译，芗远还是能够看懂的。分别是‘细胞活性’‘肌肉强度’‘平衡能力’‘意识纯度’‘丘脑逸散’和‘感性认知’六项。并在后面标注数值。根据芗远的观察，大概普通人的标准都是10左右。此外还有一个综合评价，以abcd来表示。
“怪不得在科技馆里面的时候被当做普通人。”芗远这次总算是想通了为什么那个叫小白脸的队长为什么会讽刺自己了。
他把对准了正在开车的聂索夫，出现了几行数据。
人形生物，综合评价e+，细胞活性10，肌肉强度11，平衡能力12，意识纯度14，丘脑逸散7，感性认知9。
因为是直接翻译，芗远有些名词还有点糊涂，不过大概是明白了，所谓‘细胞活性’大概就是什么伤口愈合的快慢之类的，‘肌肉强度’则是指力量指数，‘平衡能力’很好理解，‘意识纯度’大概是和什么意志之类的相关，而‘丘脑逸散’他现在不太理解，‘感性认知’大概也是什么第六感之类的东西。
他抚摸着眼眶磨砂般的触感，心想大概真的是惹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组织呢。
除了黑框眼镜，老李还带来了一个耳机一样的东西，芗远想大概是他们的通讯器之类的，只是应该是提前被那个奇怪的‘骑士’关闭了，芗远试了几次没有反应之后，果断地扔到了马路之上。他是怕这个先进的装备能够定位什么的。只不过眼镜的功能太过强大，芗远也只能冒险一把了。
他刚刚试验完，索夫也敲好把车听到了一处地铁口，对于那个神秘组织的恐惧加深了的芗远催促着几人向地铁中走去。几个人，包括叫做二柱子的少年这回都很听芗远的话。
至于老李的尸身，就只能暂时放在车里，等待着警察处理了。
繁复的地铁系统像是巨大的蜘蛛网，与地面的交通一起构成了像是迷宫一样的。
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