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月色朦胧,灯影昏暗。

在这春日的深夜里,有时候仅仅听得到远处车子压过马路的声音,四周的所有东西,好像全涌动着温暖的潮湿的气息。

青青看到他抬起了头,但是不晓得他是不是可以看到自己,仅仅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但是他一抬眼睛,她便晓得,他看到了她,仅仅因为他的脸上,没有了原来的迷惘无可奈何,而是开始很惊愕,然后,就是一丝惊喜。

她一直都没有发觉,自己能够跑得如此快,在她还来不及思考要不要走过去之前,她就已然穿过马路,冲到了他的旁边。

她低着头发觉,他的两只手,居然在微微地发抖。

肯定是这万春的夜晚太寒冷,不然的话,一直很镇定稳重的杨宇恒,怎么会颤抖。

不晓得他的内心深处,是不是也像这个样子寒冷。因为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以前。

青青突然不再感到踟蹰,她仅仅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就搂住了他,死死的挨着他的腰际,想要给他一点自己的温暖。

他依旧是那样呆呆的站着,动都没有动一下,仅仅是随她将脸埋在自己的胸前。

“宇恒……不要生气了……”

她一直都不是那种卑微的人,她一直都是高傲自尊的,但是这个时候,她除了像这个样子低着声音地发嗲,居然不想做其他的什么。

他默默地把手抬起了,摸着她光顺舒服的长发,好像一段很薄的丝绸一样冰凉,但是让人相当的眷恋。

“……不要说痴话。”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拍了拍她的背,低着声音说道。

“你不生气了?”她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看着他,心中居然有一点很小的害怕,他究竟是真的不再生气了?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性的掩盖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杨宇恒看着她的双眸,抿了抿嘴巴,但是又没有说一句话,仅仅是抱着她的肩膀,这次,他似乎确实是很疲惫了,乏力的靠在她的身体上,才发现原来有一人可以拥抱的感觉,居然如此的舒服有安全感。尽管支撑他的那个人,很瘦小柔弱。他低下头,在她耳朵旁边缓缓地说道:“我压根就没有生气。我……嫉妒。”

那两个字,很清楚的徘徊在她的耳朵旁边。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杨宇恒……居然会嫉妒别人……

“宇恒,我……”

“我晓得,你仅仅是先碰到了他。”他依旧是低沉着嗓音,但是从里面可以听出一丝委屈。

她的心突然就柔软的好像一团棉花糖,她一直都没有想过,杨宇恒居然会像这个样子带着一些孩子气的,抱着她呢喃。

“宇恒,是我的运气不好,没有早一点碰到你。”她抱着他的腰,努力地抚慰着。“假如我可以早一点碰到你的话,压根就不会看他一眼……”

“真的?”他突然开口,急忙的问道。

青青愣了一会,有点搞不懂,他怎么真的想要得到答案。

“嗯,肯定是说真的啊,你如此好,就连生病了都还半夜三更的赶来给我送药,我的心中,如何还可以留下别人的影子?”她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居然像这个样子直接全说出来了,说完之后,自己都感到很羞涩了,只得接着在他耳朵旁边说道:“原本我们在一起的就已经很晚了,因此我们更加应该珍惜时间是不是?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别人浪费时间吗?你看,今天夜晚我们就白白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害得你这个时候依然在外面吹冷风,感冒都不晓得会不会变重,而且半夜三更的又很冷,你穿的又很少……”

实际上青青压根就不会抚慰别人,更加不晓得应该如何去抚慰杨宇恒,他一直都是很强大,好像世上所有的事情,没有他不能办妥的,好不容易柔弱一次,居然让她感觉对付强大的敌人,只得抱着他不停地讲话,想要把他的注意力转移一样。

“你……”他突然站直了身子,握住她的手臂。

“怎么了?”看到他依旧很不好的神情,她被吓到了。

“你为什么如此啰嗦?”他反而变成了平常的淡定,仅仅是淡淡地说,把刚才发生的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像全部忘记了。

怪异,确实怪异,听到他如此熟稔的嘲讽自己,青青居然感到很开心。想到这个地方,她只能够在心底暗暗的感慨,像这个样子,在他跟前一直都不知所措,表现无法像平时,难道这就算是碰到真的克星了?

他也感到很诧异,仅仅像这个样子搂着她,仅仅像这个样子听她瞎扯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情绪也一点一点慢慢变好。对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镇定下来,她柔软的嗓音,柔软的指头,总是让他一刹那之间就感觉到有一种很神奇的乏力感包裹,好像自己除了搂着她,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够做一般。

“我就是如此啰嗦……”她低着头牵住他的手,晃来晃去的,轻轻的销量出来。他的手指颀长,指尖却有一点不是很正常的昏暗,又冷冰冰,她又情不自禁的心疼了半天,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这外面太冷,我们快点回家吧。”说完之后就突然好像记起来什么一样,脱口喊了一声:“哎呀,惨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着他疑惑的眼神,声音压得极低,很郁闷的回答道:“我钥匙……忘记带了……”

他好不容易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他的微笑,很浅但是很温暖,这个微笑让他的整个脸的线条好像都变得温暖了很多,黑曜石般的双眸,也出现了一点很久没见的光彩。

“笨蛋。”他说道。“上班的时候反而遮掩的挺好的。”

“你……我每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都是跟你有关,都是你让我变得这么傻。如果不是慌着跑出来找你……”青青才说到一半,突然就不说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错。”

她发觉,应对杨宇恒,只可以蛮横无理,只可以撒娇,不然的话,就绝对被吃的只剩下骨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是你忘了带钥匙,为什么要来问我?”他盯着的眼眸,很淡定的说道。

“你……”青青怔住了,这个人明显又恢复平常的样子……那一种很怪异的强大气场又出现了……

“那就回我家算了。”杨宇恒边说着,边伸出手拦下了一辆刚好从旁边经过的出租车。

青青坐到计程车里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个样子没有带一分钱,就连手机都忘了拿,身上就穿着一件已然有点皱皱的衬衫和长裤,就这样上了跟他一起回家的车。

“我……确定去你家呀……”她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面,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

“那你希望去谁的家里?”他冷着脸问道。

“去你家去你家,你家是最好了。房子又大,装修有好,楼层也很好,小区环境也相当好……”青青马上使劲的点着头说道。

因为已然过了10点,任何出租车都不可以开进小区里面,因此他们只好在小区大门口就下了车。

“宇恒,你每一次把我送回家之后回来的时候,都得在这个地方下车了走回去?”青青下车之后,站在小区门口问道。

“难道你有什么问题吗?”他边牵着她朝前面走边问道,根本就没有回头。

从这个地方走到小区最里面他的家所在的那个地方,差不多得走十五分钟,对他来说,一定是有一点累的。

“没有。”她摆了摆头,追上他,伸出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她仅仅确实后悔了,确实懊恼了,怪上天没有让她早一点碰到他。“我膝盖好疼,不要走那么快。”

他的脚步稍微停了一会,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嗯。”

回到家之后,青青就被杨宇恒拽进浴室,把她按在浴缸旁边的小凳子上面。“坐着不要动。”

“噢。”她很听话的点了点头,看着他拿出一条新的毛巾,放在热水下冲了一会。

“不要这么麻烦了,又不是很严重……”她才讲话,便被他狠狠的瞪了回去,然后,他就缓缓的蹲下去,一阵火热的暖意就马上盖在了她的膝盖上面。

“你那会不是说得用冰块敷的吗?为什么现在又用热毛巾敷了?”青青很奇怪地问道。

“那会是那会,现在是现在,此刻都已经淤青如此大一块了,用冰块敷已经没有作用了。”他低着头,带着一点很细微的鼻音说道。

青青一直都没有从像现在这个角度看过他,可以看到他穿的衬衫的洁白的领口,脖子后面还有很短很短的黑发,还有他瘦削的脊背,可以感觉到他带着暖意的指头,就像这个样子轻轻地跟自己的肌肤相接触。

“宇恒……”她好像是情不自禁的喊他的名字。

他仅仅是嗯了一声,但是并没有抬起头,倒了一些药油到手心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膝盖居然都不感到痛了。他似乎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可以让她不再记得四周的所有东西,眼睛里心里,都仅仅有这么一个人。

她坐在上面看着他,似乎平添了很大的勇气。“宇恒,原来有一人心疼的感觉如此不错啊……”

他没有说什么,从她的角度,只可以看到他似乎轻轻微笑了一下下。

“但是你怎么一直都不愿意让我来心疼你呢?”

他的手指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但是马上又接着进行刚才在做的动作,好像不晓得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仅仅是一直低着头逃避。

“我晓得你跟我讲过,不需要我的怜悯,但是我并不是怜悯你啊,我仅仅是想要关心你,就跟你此刻关心我一样。”看不到他的眼眸,她忍了好长时间话,好不容易可以全部讲出来了。

“更何况,实际上我……早就全都看到过了……你也已经骂过了,你对我还有什么藏来藏去的,迟早都是要……”

她还没有说完,杨宇恒突然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她,那带着一丝严厉的目光,马上就将她想说的吓了回去。

“药擦好了。”他仍然蹲着身体,抽了一张纸巾慢慢擦着手说道。

“噢。”青青站了起来,摇了摇膝盖说:“果然不是那么痛了呀。”

他没有讲话,仅仅是伸出手将擦完手的纸巾丢进了垃圾桶里面。

青青低下身体去,握住他的手臂,故意装作很随意的说道:“快点起来,否则我挡到门,我都不能出去,我快渴死了,想喝点水。”

她像这个样子胡搅了一下,他欲拒绝她,但是也没有办法开口拒绝,只得伸出手握住她的胳膊,他仅仅是微微的蹙起了眉头,就听到她带着一点紧张的声音:“宇恒……”

他没有讲话,仅仅是加了一点力拉着她的手指,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转过身朝客厅走去,一脸好像在思考什么的模样。

青青倒了水,又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转过头,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神游。

“来,感冒了就应该多喝一些水。”她走了过去,将把杯子递到他的手里。

他接过了蜂蜜水,握在手里面,仍然没有说一句话,那颀长的指尖照在那透明的玻璃上面,反射出微弱的光。

“我在里面放了蛮多蜂蜜,蛮甜的,你不是很爱吃甜的嘛,快点把它们喝完。”

他点了点头,好不容易乖乖的全部喝完了,没有说一句话,仅仅是抬起头看着她。

“怎么了?难道是太甜了?”

“青青,有些事,得给我一些时间……”他突然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恳切。

青青肯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好。”但是接着,依旧憋不住怔了一会。自己安慰了自己一会,她也想开了,身子的缺陷原本就是他最忌讳的位置,如果继续强迫他,只可能得到相反的结果。

“嗯。”她点了点头。“你也早点睡觉吧,不要忘了盖好被子,晚上不要再着凉了。”

“好。”他闭上了眼睛,抬起头靠在沙发上,脸上带着一点很疲劳的神情。

青青心中突然有一阵心酸,最近这段时间只记得赌气了,也没有好好地关心过他,她靠近他,弯下身子去吻了吻他的额头。“幸好,现在已然没有发烧了。”

“发不发烧,是像这个样子?”他不漏声色的搂住她,嘴边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她就顺势在他的旁边坐下了,拉住他的手,低声的回答道:“让我像这个样子检查的,你是第一个……”

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暖意,捏住她的手指放在嘴旁边,闭上了眼眸,慢慢感受着她手指尖浅浅的暖意。

第一个……这三个字,对于他来说,似乎是一个不能够解开的魔咒一样,重重的压在心上,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讲清楚,怎么会这么在意,这么执着,这么不能够放开。

似乎是感觉到他心中突然升起的愁绪一样,青青依偎在他的身上,拉着他的手说道:“宇恒,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他紧闭眼眸,好像已然没有力气来睁开。

青青伸出手拿过沙发上面放着的一条薄毯,打开之后盖在他的身上面,一直到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才放心地歪着头靠在他肩膀上,接着说道:“这个故事,是我朋友讲给我听的。以前有一个女孩,她和她的未婚夫说好在某年某月某日完婚,但是她的未婚夫跟别人结婚了。女孩很伤心,就生病了,一直都没有好。后来,有一个仙人出现了,这个仙人就问她,你想晓得,你和他为什么没有结婚吗?女孩回答道,当然想啊。所以仙人带着她飞到了一片广阔的海滩上面,海滩上躺着一具尸体,没有穿一件衣服,女孩朝那具尸体走去,看了一下,被吓了一大跳,海滩上的那具尸体,居然和她自己长得完全一样。”

“大半夜的,不准说鬼故事。”杨宇恒突然说话了,反而将她吓了一大跳。

“没有讲鬼故事,你认真听就行了。真是的,胆小那么小……”她想了一会,就又接着说道,在安静的夜晚,只有她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面,柔软而且很慢。

“仙人对她说道,这一具尸体,便是她的前生,因为一场事故,她在很年轻的时候便死在了这个海滩上面。此刻,有一个年轻人朝这边走来了,女孩仔细看一看,发现走来的那个人居然是她的未婚夫,他看到了女孩的尸体,所以便靠近看了一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了,盖在了女孩的尸体上面,微微叹了一口气,感慨了一会,真是可怜啊,然后便离开了。仙人就对女孩说,你接着看。过了一会,又有一个年轻人走来了,他也看到了女孩子的尸体,然后他就找了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刨了一个坑,很小心仔细的将女孩的尸体埋下了,还给她做了一个很小的坟墓,还给踏上了一柱香。”

她停滞了一会,似乎突然不小的接着该如何说。

“完了?”杨宇恒睁开眼眸问道。

青青摆了摆头,看着他的睁开的眼眸,很缓慢很认真地接着说道:“仙人跟那个女孩说,她的未婚夫,上辈子和她,仅仅有一件衣服的缘分,因此这一生会和她在一起一段时间,她仅仅是因为要还那一份情,但是后来将她的尸体埋的那个人,才是她这一生,真正应该等待,和她相伴一生的人。”

她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说的那个故事的气氛有一点怪异,让他短刻内,居然见识是沉默着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连她自己都有一点怔住了,她都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认定,他就是她这一生应该等待相伴一生的人,但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确是很坚定,仅仅希望永远牵着他的手不放开,这样的感觉非常的强烈,强烈到她压根就没有力气来考虑其他问题,仅仅是情不自禁的,死死的牵着他的手。

在她神游飘忽的时候,她看到他的脸好像朝她靠过来了一点,有点滚烫的气息落到了她的脸庞,很温暖。

“青青……”他低哑着声音轻轻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然后就又朝她靠近了一点。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眸,认为他是要吻上她的唇,但是他却缓缓地将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轻轻的拨开了她穿的衬衫的领口,露出雪白的锁骨和她的半个肩膀。

“宇恒,你……”

他的呼吸,滚烫并且有一点急促,挨得很近,一刹那间就让她全身发软,那是一种一直都没有过的,整个身体都变得滚烫的感觉。

他仅仅用了一只手,就将她的双手死死的捏在一起,放在背的后面,完全动不了,另外一只手,便搂紧了她的背,使她情不自禁的往前面倾倒。

突然,她的脖子一阵温暖湿润,他的嘴唇,已然浅浅的吻了上来,那一种温暖的感觉,就似乎一块热得将要化了的巧克力,很稠,很粘,也很甜。

但是仅仅是那一刹那,温柔就突然完全消失了,他居然开始使劲的地着她的脖子,那突然袭来的痛楚,让她瞬间情不自禁的低吟出了声音:“宇恒……疼……”

她的话才说出来,他就本能的放开了她的双手,但是嘴唇,却仍然不舍弃,仅仅是减缓了一点力气,变成了一个很用力的亲吻。

他的脸庞就那样挨着她的脖子,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甚至每次睫毛的扇动,她都可以感受到,她仅仅感到整个身体没有一点点力气,低着头依偎在他的怀抱里,他的两只手臂,就那个样子使劲的搂住了她,把她身体里的每一丝空气都逼了出来,一直她变的呼吸有点困难,才缓缓放松了一点点,但是那火热的嘴唇,依旧在脖子后面,依依不舍,在刚才吻出的那个痕迹那个地方,徜徉了很长时间。

他仍然将脸庞放在她的肩膀上面,紧紧是摸索到了她的双手,和自己的手十指交错,紧紧地握在一起,不再松开。似乎是犹豫了很长时间,他好不容易俯在她的耳朵旁边,小声说道:“青青,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在他之前碰到你。”

她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泪水居然这么多,仅仅听到了他说的那一句话,就又红了眼眶,低下头使劲的咬着嘴唇,心中全是各种心酸。仅仅因为他说的这一句话,她就真的有一点恨上天,真的明白什么叫相见恨迟。

陆陆续续的讲完那一句话,他就抬起了头,又伸出手捧着她的脸庞,直盯着她的双眸,神情坚定并且温柔,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毅然决然的说道:“这一生,你就不要再等其他的人了,也不准再等其他的人了。”

青青在准备睡之前洗澡的时候才发觉,他在她脖子上吻出的那个痕迹,居然已经变成深紫红色的了,甚至都有一点发黑,她的皮肤原本就比较脆弱,这个深紫的痕迹,一直过了半个月才慢慢消散。但是她一直到很久之后,才彻底晓得,这个紫色吻痕对于杨宇恒来说,究竟是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