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愿望

为了帮完成周淑敏的愿望,我们这群好友筹划了一个简单的聚会,地点就在达那依谷的一家民宿木屋。

\"这儿的风景还真的很棒哟!\"离开医院的周淑敏,开心地环顾着四周的环境。

\"我们现在位于山谷中,这儿是我一位朋友极力推荐的木屋,很久以前就想来这儿过夜,就是抽不出时间来。\"潘均园从车上将行李搬运下来。

\"男人忙的借口就是工作,要不是我时间有限,你根本不会带小惠来这儿度假。\"周淑敏还是免不了与潘均园斗嘴一番。

\"阿姨!这是我做的纸星星,希望你身体健康。\"小惠的女儿抱着一个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来到周淑敏面前献宝。

\"哇好漂亮的纸星星喔!谢谢!\"周淑敏开心地亲了她一口。

\"晚上我们就在前面的楼台用餐好了。\"我拿了一块淡紫色的布,铺在桌子上,顺便将带来的花瓶与鲜花插上。

\"我跟老板借一下厨房,将东西清理调理一番。\"小惠提着一大桶食物,不太稳的走向木屋里头,潘均园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忙。

\"加一件衣服,免得感冒了。\"郑亚从车上拿件外套披在周淑敏身上。

\"你去帮欣欣吧!我坐在这儿休息一下。\"周淑敏催着郑亚。

郑亚犹豫地望着我的背影,不敢有所行动,直到我往水龙头方向提水的时候,这才小跑步过去帮忙。

\"淑敏人呢?\"我问郑亚。

\"是她叫我过来帮你。\"郑亚提着水桶,走上阶梯。

我望着周淑敏一个人坐在屋檐底下,见到我往她那儿望,马上开心地挥动着手。

\"她没事吧!\"我有点担心。

郑亚将抹布放入水桶搓揉,背对着我不发一语,很认真地擦着椅子与桌面。

\"我过去陪淑敏好了。\"为了避免尴尬,我籍故离开。

\"怎么啦!\"周淑敏见到我走过来,疑惑地望着我。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儿。\"

\"小姐!请不要把我当作病人好吗?现在的我可是游客耶!是来这儿放松心情的,你不要坏了我的兴致才好。\"

\"淑敏!你应该要节制才对。\"

\"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提节制啊!实在是太煞风景了。你去忙吧!就让我一个人在这儿享受片刻的宁静。\"周淑敏用手推着我离开。

太阳落入山头,天色渐渐地转为黑暗,星光开始一点、两点地大量出现,我们在佳肴美酒的陪衬下,让周淑敏过完最后一次的生日。

\"唉呀!我长尾巴了,又老了一岁。\"周淑敏对着蛋糕上的数字发难。

\"你就承认吧!这年龄是不能更改的。\"潘均园用打火机将蜡烛点燃。

\"我不吹!年龄就能保持现在的样子。\"

\"别闹了!你不吹,我们大家可要饿肚子了。\"潘均园在一旁催促着。

围绕在蜡烛光下,大家凝聚着欢乐,在蜡烛被周淑敏吹熄的那一刹那,我在黑暗中见到郑亚的眼镜,闪着异样的光芒,毫无忌讳地对着我,直到老板挂在树上的灯泡亮起,这才解除了黑暗中的危机。

\"切蛋糕!\"潘均园将蜡烛拔除,仔细地切割蛋糕。

\"等一下!我要给你们每个人一句话,就在我写好的信纸里头,不过这要等到明天天亮了,才能打开来看。\"周淑敏神秘地宣布接下来的活动。

接到周淑敏的信封,大家都很好奇,只能等着天亮谜题揭晓。

\"喔!这游戏会让人失眠,你实在够狠了。\"小惠忍不地发起牢骚来。

\"这就是目的啊!我希望大家都不要睡觉,一起等天亮。\"

\"拜托!我们已经不是毛头小子,哪有这体力撑啊!\"潘均园首先投降。

\"如果你不好奇我写了些什么,大可去睡啊!到时候我就把那信封偷走,你就永远不知道我写了什么?\"周淑敏这回可是认真的。

\"郑亚!面对淑敏的主意,你有什么意见啊!\"无可奈何的潘均园转向一旁不发一语的郑亚求救。

\"我可以帮你保管这一封信。\"

\"不可以!你怎么能够破坏规矩呢?\"周淑敏嘟着嘴抗议着。

\"抗议无效!你现在要学会尊重先生的决定,这才是好妻子。\"潘均园故意闹着。

\"对喔!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就是替你们完成订婚仪式,我们不要再闹下去了。\"小惠提醒着大家。

\"是啊!重要的仪式不能错过。\"我在一旁附和着。

这是我们大家期待已久的一场订婚礼,虽然没有盛大的场面,但只少代表我们这群朋友的隆重心意,与真心接纳他们结为夫妻的开始。

\"郑亚!赶快拿出戒指。\"潘均园兴奋地催促着。

在大家的期盼中,郑亚从口袋中拿出了戒指,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周淑敏身边,扶起她的右手,将那戒指套了进去。

\"恭喜!\"拉炮声从我们的手中传递出去,周淑敏成为今晚最美丽的女主角。

那一晚,大家畅谈到深夜2点多,直到睡意很浓很浓的时刻,才打退堂鼓。

隔天早上10点多,我从房间走出来,阳光已经照入山谷中,温度顿时上升许多,我在楼下遇见正在煮咖啡的郑亚。

\"淑敏还在睡吗?\"

\"昨天晚上她睡了一下子,就痛醒了!挨到清晨才又睡了过去。\"郑亚将煮好的咖啡倒一杯给我。

\"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蹧了吗?\"

\"应该是吧!\"郑亚坐下来与我一同着咖啡,左手上的订婚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地引人注目。

\"土司要加果酱还花生酱?\"

\"喔!花生酱。\"发觉自己的不专心,赶紧将咖啡凑进嘴边喝了一小口。

\"明天起医院会安排淑敏进行化疗。\"郑亚将涂好的花生酱土司放在我面前。

\"情况会改善吗?\"

\"不会。\"郑亚又转身涂了另一片土司。

听到这消息,我已无吃早餐的胃口,虽然花生酱的香味一直扑入鼻子,但大脑的神经已经抑制住吃的欲望。

\"淑敏不打算进行化疗,更不希望生命被无意义的拉长。\"郑亚转身回到餐桌上。

\"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答应过她,会继续爱下去,直到不能爱为止。\"

我的心更沉了!有种说不出的歉意,回绕着无法释怀。

打开周淑敏昨天发的信,看着她娟秀的字迹,我忍不住地哭了

也许,在情感受过伤之后才会懂得捉住真爱,在拥有真爱之后,才能体会到相爱不容易,既然相爱不容易,就不要轻易地说分离。

结束旅程回到医院,周淑敏的病情越来越恶化,我们这群朋友接获医院的通知,全赶到医院加护病房探望,此时的她呈现昏迷状态,全身接上许多辅助仪器,看得人令人心碎!

\"她就是这样,乐观地认为生命会有重生的机会。\"小惠感伤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坐在医院走廊椅子上叹息着。

感受到生命渐渐地流逝,我隔着玻璃望着周淑敏熟睡的脸庞,如天使宁静安祥,不象是接受疾病折磨的病人,死亡象是离她好遥远,直接跳跃过身体灵魂深处,单枪直入天堂的国度。

\"青子!\"阿宽来到我身边关心着。

\"她会很快乐!在我们这群朋友里头,她始终扮演着阳光与笑脸,任何事情在她的眼中,都是光明的。\"这是我看到周淑敏躺在加护病房后的感动。

我是第一次,见到她能如此地从容,安静平稳地不说一句话,不管外在环境的骚扰,就这么地睡着,卷翘的睫毛,在鹅黄色的灯光下,勾勒起生命的尊严,令我不忍心叫醒她。

\"还记得念书的时候,她曾经失踪三天,让大家紧张地寻找,当时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她竟然开朗地出现,站在我们大家面前很勇敢地说声道歉。\"说着说着,我心疼又不舍地用手只勾画着周淑敏的侧边脸庞。

受到失恋创伤的周淑敏,将难过放在心头,她告诉我,去了海边找奶奶,那是她唯一的避风港,疗伤的好地方。从小她就与奶奶情感特好,无论什么事情,她都会跟奶奶分享,连交往过的男朋友,也都要奶奶认同过后才肯进行。

\"放心好了!我还是会相信爱情的。\"当时的周淑敏对着我做鬼脸,释怀地笑着。

我知道她心里的苦,却不无法分担丝毫,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陪在她身边,直到她又寻找到另一个恋情为止。

\"这些年来,她是唯一逢年过节就写信鼓励我的人。\"我拉回现实环境中。

\"就是青子经常收到从台湾来的贺年卡。\"阿宽明白地点头附和着。

\"欣欣!\"郑亚匆忙地来到加护病房前。

\"探望时间已经过了。\"我遗憾地对着郑亚解释。

\"她现在情形如何?医生说了些什么?\"郑亚关切地询问着。

\"很不乐观。淑敏昏迷前曾说过不要急救。\"小惠来到身边回应。

\"嗯!\"郑亚点头,然后安静地坐下来等候着。

\"大家都在这儿等也不是办法,回家等候消息好了,不然淑敏知道我们这么地忧郁,肯定会起来轰大家走的。\"潘均园劝着大家。

我们都知道周淑敏的个性,她最不喜欢生离死别的不舍。

\"你要到住的饭店休息吗?\"阿宽贴心地问我。

\"不用了!我还要回公司一趟,那儿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打起精神回应。

\"我留下来!\"郑亚理当留下。

见到他如此关心周淑敏,我的心泛起了丝丝惆怅,脑海中再度交叠起病房内他们之间的交谈,以及郑亚极力为我保留的那一棵槭树,那分属于我的幸福,两种承诺,都叫人心疼与不舍。

我的惆怅没有人知道,面对无法再对话的周淑敏,我问不出答案了。

傍晚,与下属讨论出个定案后,我独自一个人留下来加班,直到阿宽敲了我办公室的门,这才唤醒我晚餐错过了,现在是消夜时间。

\"还在为周小姐的事情烦恼吗?\"阿宽将温热的包子放在我面前。

双手握着包子,闻着热腾腾的香气,胃肠马上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整个头脑充满着食物诱人的渴望,于是我大口地咬了下去,专心地享受这份甜蜜又温暖的食物。

\"看来你真的饿坏了!\"阿宽像哄孩子般地摸了我的头一下,不再打扰我用餐,自己到一旁的沙发上翻阅着杂志。

透过桌上微弱的光线,冷清的办公室里头,只有我跟阿宽郑呼吸着,频率几乎相同,这让我想起以前在日本的宿舍里,我喜欢蜷着身体坐在大沙发上看书,一待就是好几个钟头,要不是阿宽适时地端杯温开水过来,我可能就永远地生根在那沙发上了。

今天透过一定的距离,我见到阿宽挺直腰杆,双手自然垂在两角膝盖上,专注的眼神散发着一股成熟稳健的魅力,不受我的影响,在那本杂志上,悠闲地游走着,象是习惯性地等待,又象是专程为了这本杂志内容而来。

我幸福地勾起嘴角边的微笑,在我转身见到自己的笑容时,错愕的表情,着时愣住了我内心深处的灵魂,在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时,我清楚地见到幸福正乘着翅膀,从我的身体穿越过去,象是一场梦,我惊醒了过来。

\"啊!\"我的叹息,引来阿宽的注意,他合上手边的杂志,疑惑地望着我。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发现,只能回报他一个微笑,然后称赞着说:\"这包子真是好吃极了!你在那儿买的?\"

阿宽有点讶异地笑着说:\"在台湾我人生地不熟,经过7-11顺手买了这包子,没想到青子会说好吃。\"

的包子?简单的食物,满足我的胃与心,虽然是随处可见的7-11,却意外地让我撞见了幸福的模样,原来感动不用太多的包装,有时候简单才会尝到最美的味道。

隔天下午,我在会议中接到了小惠传来的简讯,周淑敏已经拔出了呼吸管,在得知结果会是如此的情状下,我强忍心中的难过,坚持把会议主持完毕,然后打了通电话给阿宽。

我没哭!只是太伤心失去这么一个朋友,整个人精神无法集中,只能随着阿宽的扶持,跟最亲爱的淑敏从心里头道别。

这是次我们谁也没有拦住谁?她要走!我们是送得潇洒,没有多余的慰留,如同淑敏老是喜欢到奶奶的海边,葬送无可挽留的爱情,之后重新再出发那般。

现在的我!终于明白淑敏对待爱情的方式了,她不是在乎爱情的破裂,而是重组爱情的模样,她不是哭泣被爱情所伤,而是期待更好的爱情来到。

于是我在熊熊的火焰中,目送着周淑敏的灵魂随着热气上升,像着太阳的核心飞去,这是最适合她的一种热度,也是我认为最好的欢送仪式。

\"就让这棵树陪着你吧!\"郑亚捧着骨灰来到槭树底下安葬了周淑敏。

\"以后你就不会无聊了!也不会抱怨听不到我们讲话,够意气吧!\"潘均园将花束放在树旁。

不知如何启口?我只能靠着槭树,默默地悼念着,期盼往后还有机会来到这儿。

\"青子!我明天就要回美国了。\"阿宽陪着我在车内休息时,提出了他即将飞回美国的时机。

\"这么快?\"突然被抽离开的倚靠,我的反应太过于激动些。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活得很好,这儿是最适合你的。\"阿宽温和地我握着我的手,给予十足的鼓励。

\"阿宽!我还是想回到日本。\"我很认真地提出这样的请求。

\"嗯!真是伤脑筋。\"阿宽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望着我。

这一次他知道我的用意为何?因此没在阻拦我的决定,只是台湾这方面的业务,临时还找不出适当的人选,要他任由我,实在是勉强些。

\"放心好了!我会待在这儿训练出一批人才后,才会回到日本。\"

听到我给的承诺,阿宽这才放心地笑了出来说:\"不管今天是星期几,青子都要开开心心的喔!\"

失去朋友的寂寞,灵魂几乎要被杀死掉,有了阿宽的鼓励,我的心开始变得暖暖的,有勇气天天待在这个充满回忆的都市里。

\"你在美国很忙吗?\"我微笑地问着阿宽。

\"最忙的时候,就是传简讯给青子。虽然身边没有你的陪伴,但知道你平安,就忙的很有意义。\"

\"谢谢!\"我真的很开心,受到阿宽的重视。

再度来到机场送走阿宽,我的不舍又增添几分,在机场里,好几次望着他的背影,想脱口留住他,但理智限制了我的渴望,只能默默地挂着微笑挥挥手,目送他进入登机口,在众多的旅客中渐渐地消失不见。

\"不留下阿宽吗?\"潘均园站在我身边问。

\"不!在我未能分别真实情感的时候,最好不要这么做。\"我含着眼泪笑着。

\"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大家的心彷佛变得透彻些。\"潘均园伸出右手拍拍我的肩膀,给予肯定。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