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各端着一盘拼好的水果回到楼上,虽然蔡雅娴反复提醒我不要再想刚才我们聊的话——“要显得开心点。”但无言的惆怅在我心里总是挥之不去,情绪也难以调整到下楼前的感觉。
不过还好,推开门的一瞬间,听到里面正说笑得热闹。这样,他们是不会察觉我些许的情绪变化的。
“怎么这么久?”程璐停止说笑,瞪着圆圆的眼睛问道。
“多切些水果呀,咱们要吃新鲜的。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蔡雅娴笑着把水果叉子发给大家。
晓芸笑着朝程璐和杨淆努努嘴,“两个人在商量暑假出去旅游,我在帮他们谋划路线图呢。”
“打住,打住。”程璐脸有些绯红,“杨淆去旅游是他的事,我才没有答应和他一起去呢。其实都是晓芸姐,分明是你先提出来的,说想找个美丽的地方住上十几天,画画写生。”
“去年去的张家界。今年打算去哪里?”蔡雅娴问道。
晓芸笑着说:“还不一定呢。学校秋季画展有个古建筑的题材,教研组长让我也出几幅作品参展。我这方面的画儿只有古徽州的,所以感觉作品有些单调,想找个地方补补课。刚我们正在讨论去哪里好呢。不过不一定能成行,因为我主攻的是风景画题材,暑假期间需要整理这方面的作品,看到时能不能挤出时间来。”
“说得那么热闹,想到了哪几个地方?”蔡雅娴又问。
程璐接腔道:“湖南凤凰呀、山西平遥呀、云南丽江呀,都讨论到了,意见不统一。呵呵,各有各的好呀。吴大哥,你说去哪里好呀?”
“给我出难题了呀。”我笑着看看晓芸,想了一下,说:“凤凰和丽江我去过,确实不错,挺适合程璐和杨淆他们去旅游的,有风景、有酒吧、有东西买,所以够浪漫。但就是商业开发的元素太多,古朴原始的东西少了些。晓芸你如果是想住几天,写写生,应该找些相对更安静的好地方。具体哪里好,我去的地方少,也不太知道。宁波有个慈城,也是古城,不错的。厦门也不错,鼓浪屿,有老别墅。别的没去过。”
“啊,你刚才的话有毛病呀。合着就你和晓芸姐层次高,我和杨淆就只能到世俗一点的地方去看看热闹?”程璐半笑半嗔地对我说:“既然这样,我们都不去了,干脆你陪晓芸姐去那个什么原生态的慈城吧。”
“不……不,好……好的,我,我当然可以去呀。我是说不像你说的,什么层次不层次的问题。”提起再去慈城,我一愣,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晓芸笑着看看我,然后对程璐说:“你这个丫头真是乱说话,还扣帽子呢。再说,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出去呢。好了,不说了,快吃水果吧,等会还要回家呢。”
于是,大家边吃水果边聊起了闲话。
等我们告别蔡雅娴和罗伯特,走出“流浪者”餐厅的时候,聚会的人群已经全部散去,而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你刚才说起去慈城的时候,脸怎么红了?说话也和我一样有些结巴。是不是在那里办什么坏事了,不敢再去了?”在把晓芸她们送回家,我和杨淆一起返校的出租车上,他突然问道。
“是吗?今天喝了红酒的缘故吧。”我平静地回答杨淆。不过心里却在想:慈城!慈城!如果不是因为楚晓芸的话,我永远也不会答应任何人再回到那个虽然宁静美丽却让我刻骨铭心的地方……
暑假前的两个多星期,是作为美术老师的楚晓芸和作为回炉大学生的我都比较忙的一段时期,她忙着考试学生,我忙着被老师考试,因此只见过她一次。但那次见面时,她也没有提关于暑假出去写生的事,只是问我什么时候放假?暑期怎么安排?
“我不像杨淆他们,白天有车,我后天晚上走。至于暑假嘛,要在家练素描,等再开学的时候,我要让你吃一惊。”
晓芸笑道:“你有些天赋,努力就会成功的。后天我送你吧。”
“不用了。你如果送我,我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这座城市的。”我是晚上十一点多的车,太晚了,当然不会让她送。
晓芸笑了笑,“那我就不送了呀。我也得适应适应一个暑假身边没有人给我递画笔的日子。”
“不用担心,我上车给你发个短信。”我点点头。
话虽这样说,但在离开校门往火车站去的时候,我还是往晓芸学校的方向看看。白天就不热闹的街道,这时显得更加寂静,看不见一个人,只有两行路灯,孤单地延伸到远方。
候车室里人很多,多是放假的学生,挤得里面非常闷热。而偏有些情侣,仿佛不觉得热一样,正在你侬我侬地拥抱话别。看来爱情确实是个奇妙的东西,不光能让人在冬天里感觉温暖,原来也能让人在夏天里感觉清凉。想到这里,我坐在椅子上微微地笑了起来。
“喂,偷看什么?还偷看,再看把你眼睛描黑。”熟悉的声音和曾经的话语突然在我身边响起,仿佛做梦一样。扭头一看,果然是晓芸,正站在我的身边,手里掂着一些东西,笑吟吟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也在这里?”在惊讶之余,我控制不住自己看见晓芸后的那份无法言语的欣喜。
晓芸嘴巴微微一翘,俊俏地笑了起来,“本来不打算送你的,想在家画点东西,可总觉得不能得心应手,看来我还暂时适应不了身边没有人给我递画笔的日子。于是就念起了你这个学生的好处了,所以赶紧过来送送你。可是打几个电话都没人接,让我在这里找了你半天,快热死了。结果你倒好,在这里偷看美女,我观察你半天了。”
“你还不是也一样,在偷看帅哥!”我笑了起来,看到晓芸鼻尖上果然沁出细汗,赶紧站了起来,“看你热的,快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晓芸坐了下来。我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好几个未接电话,一定是刚才候车室里吵,我没有听见。而晓芸则把塑料袋放在腿上,说:“你要坐快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所以给你买了点东西,路上吃。”
“谢谢你。其实说过了不用你送的。你这样,我真的舍不得走了。”我看着晓芸,刹那间真有一种留在她身边的冲动。
“不走都不行,看,都放行了。走吧,我送你到站台。”晓芸看看我,笑着站了起来,帮我把行李箱的拉杆拽了出来。
我们沿着拥挤的人流到了站台上,然后又走到卧铺车厢门口。本来就不太长的一段路,今天感觉特别的短。
“谢谢你,回去吧,路上小心。打的呀!”我接过晓芸手里的塑料袋。
“好吧,一路顺风。回家多练画,不许偷懒呀。”晓芸站在那里,浅浅地笑着。
“对了,暑假去慈城还是去凤凰?我到时候陪你去。”
“去……两个地方我都不去。呵呵,再见。”晓芸狡黠地一笑,转身离开,手指头在肩膀背后俏皮地做着拜拜状。
我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直到淹没在站台尽头的人群中……这一夜的火车,我注定难以入睡。
果真如晓芸所说,暑假以来,她并没有去慈城或凤凰或其他的古城,每次给她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她或者是在办公室整理画作,或者是在家里勾色涂彩。“秋季画展放在中秋节前后,我满意的作品还不多,要继续修改的!”从她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中,我能想象到她一手拿着调色板,一手拿着画笔,歪着头边接电话边涂色的忙碌样子。
“现在练得怎么样?有没有偷懒呀?老实告诉老师呀。”每次她都笑嘻嘻地问我。
“当然没有偷懒呀,我怕你把我眼睛描黑呀。”我装成害怕的样子笑着回答。然后两个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也许是练习素描能够寄托我对她的思念一样,或者是能隔三岔五地以请教问题的名义打电话听到她声音的缘故,这个暑假虽然也看不到楚晓芸,却远远没有上个寒假难熬。父母起先都很奇怪,他们这个从小就不安分的儿子居然异想天开地学起了画画,而且经常是闭门不出一画就是几个小时。不过十天半个月下来,他们也就习惯了,画画毕竟不是什么坏的嗜好。
“都怨当妈的,如果从小这样培养你,或许咱们吴家也能出个大大的画家!”母亲不忙的时候,会把一杯咖啡或者牛奶放在我旁边,然后在背后看上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