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二天上午,我开始研究小帆所获取的资料,准备实施酝酿已久的计划。

向阳本人的资料上有价值的信息不多,于是我决定碰碰运气,打电话给他的同学们,看看他们有没有向阳的消息。小帆提供的向阳同学们的资料上,有一些联系方式。

还好,虽然有不少手机号码也成了空号,但也有些电话打通了。我谎称是学校学生处的老师,正在做毕业生回访,需要得知向阳的电话号码或者近况。但果不出所料,每个人都说毕业后不知道他的消息,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没有办法了,我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按照毕业登记表上的地址到向阳老家去一趟。什么都可能割断,但亲情又怎能割断呢?如果找到向阳的家人或者亲戚,就有可能得到关于他的消息。

说走就走。我在查阅了行车路线之后,决定立即动身前往向阳的老家。一是趁着国庆节放假,我有时间;二是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碰见回家探亲的向阳;三是我今天去,明天天黑前赶回来,还不耽误参加晓芸学校画展的开幕式。一举三得,还犹豫什么?

由于火车都是下午的车次,我决定坐汽车。

116元的卧铺票价充分说明了到向阳老家是多么遥远。果然,虽然全程高速,早上十一点坐上车,到达他老家县城已经是夜里七点了。下车一打听,县城离他所居住的村庄还有十几公里的路程,看来只有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继续行动了。

吃过饭躺在宾馆的房间里,虽然身体很累但思绪却并不平静。一会儿觉得自己很傻,跑这么远干些只会把自己推得离晓芸越来越远的事;一会儿又觉得值得,只有这样才能让晓芸的梦想不至于破碎,精神不至于垮掉……一会儿想起厦门那温柔的海滩;一会儿又想起昨天晓芸那平静的神情……就这样,很晚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买了些礼物,坐上了开往向阳老家的汽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我终于站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口。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东北的农村,有种苍茫和原始的感觉。村里的房舍布局分散,多是些平房,房前用篱笆打起矮矮的围墙。有些房子的屋顶还是用草搭成的,说明这个地方还很贫穷和落后。

“大爷,请问向阳家住哪里?”我提着礼物,打听向阳的家。

“那个大学生呀,好几年没看见过他了。他家嘛,那座白楼就是。”正在扫地的大爷热情地指指远方。

说是楼,却也只有一层。只是房子比别人家的平房要高大一些,而屋外全贴着白色的瓷砖,因此,在一片低矮的平房中确实显得有些显眼和突兀,怪不得大爷叫“白楼”呢。看到这里,我心里有了底,向阳一定和家里有联系,并给家里一定的经济资助,否则为什么单单他家能盖起这明显比别人家好得多的房子呢?

来到“白楼”前,发现院门紧闭,高高的围墙和别人家矮矮的篱笆墙完全不一样,看不到院子里面的任何情况。

“有人在家吗?”我用力拍拍红色的大铁门。

“谁呀?”过了一会儿,门慢慢地打开了。一位极具沧桑感的老人出现在门口,面容忠厚,但眼神里明显有一丝警惕,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这个提着礼物的陌生人。

“你好大爷,您应该是向阳的父亲吧。我是向阳的大学同学。过节了,来看看您。”我礼貌地问候道。

“我是他爹。向阳不在家,好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了。”老人警惕地回答。

“是吗?”我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我们同学这两年也没能联系到他。刚巧我昨天来咱们县城出差,记得向阳说他住咱们这个村的,就来看看您,也随便问一下他的情况。我能进去吗?”

“噢,进来吧。让向阳她妈给你做点饭吃。”老人让开了门。

进到院里,感觉地方还蛮大,地面也打成了水泥地,房子也挺新的,应该盖好没有多长时间。只是院里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杂物,更证明了我的猜想,老人们的习惯,虽然住上了好的房子,但那些旧东西还舍不得仍,于是都留了下来,即使破坏整体效果也不在意。

“向阳妈。向阳同学来了,做点饭吧。”老人往屋里喊话。一位老年妇女应声走了出来,她应该是向阳的母亲。

“大娘您好。”我赶紧打招呼。

“快进来,快进来。”向阳母亲虽然热情地招呼,但我感觉热情中也充满了警惕。而这一刻,我有种预感:虽然我确信向阳一定跟家里有联系,但我今天肯定打听不出他的消息。

屋里布置得很简陋,除了一个小小的电视机,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桌子上摆着碗筷,显然他们刚才在吃饭。东北由于天黑得早,很多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上午一顿,下午一顿。

“大爷、大娘您们继续吃饭吧。不用管我,我吃过饭了。今天就是来看看您们二老,一会儿就走了。”我把一大兜礼物放到墙角,笑着对两位老人说。

“我们也都吃好了。你请坐,请坐吧。”向阳母亲热情地让我坐下,并端上一杯开水。

两位老人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却没有说话。

“您二老身体还好吧?”我没话找话,努力拉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身体挺好,挺好。还麻烦你大老远来看我们,真是很过意不去。”向阳父亲憨厚地点点头。

我笑着说:“早就应该来看您们了。我和向阳以前在学校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毕业后就一直没联系了,同学们也找不到他,都很关心他,大家就委托我来看看您们,也打听一下他的消息。”冒充向阳的同学,是我在路上就考虑好的,主要是为了获取老人们的信任。

向阳父亲叹了口气,“毕业一年后,突然回到家,说是有人资助出国,在家住了一天就走了。从此再没有了消息,电话也不打一个,谁知道在哪里?也许死了也不一定,算白养了他一场。”老人说话时眼睛看着地面,更加让我确信他说的不是实话。

“老头子,胡说啥呀。哪有这样诅咒儿子的,我还想看到自己儿子呢……”做母亲的要心软得多,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了。

向阳父亲也不再说话,继续低着头,深深地叹着气。这叹气声是发自内心的,沉闷而悠长,一定是在感叹心中不得已的苦衷。

看到母亲的哽咽和父亲的叹息,我心中也是不忍。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我感觉向阳父母都是憨厚老实的农民,不管向阳的故意失踪有什么隐情,老人们总是不应该承受这种苦痛的。于是我决定起身告辞,一是我本不指望一次见面就能有所收获;二是我必须今天连夜赶回去,我要参加明天的画展开幕式。

“好了,大伯大娘,别难过。向阳一定会回来的,我以后还会来看您们的。我把手机号留给您们,果然您们有什么事或者有向阳的消息,告诉我一声,免得大家挂念。您们保重身体!”我把手机号写着纸上,名字写了一个“吴”字,因为向阳的同学中确实也有姓吴的。

走在出村的路上,天阴沉沉的,我心中也是沉甸甸的。一方面是为刚才向阳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叹息,另一方面我有种感觉,向阳的突然失踪一定有重大的隐情,否则他不会抛弃爱情、友情还让父母承受这样的压力。

我又花了快两个小时返回县城,赶紧吃点东西,买了最早的返程车票。

长途汽车出发时已经是三点多了,上了高速一个多小时天就完全黑了。而我因为昨天没有睡好,也渐渐在夜色的掩护和汽车的摇晃中甜甜地睡着了。

恍惚中感觉车停住了,车厢里一片嘈杂。一定是到站了。

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车外还是一片漆黑,不是在城市里。

“怎么了?”我问身边的人。

“堵车,可能是前面出车祸了。”那人说完就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