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反正那只只会制造噪音的喇叭已经走了,”王泰杉朝屋外挥了挥手。“你也要重新站起来。你都能面对左眼的失明和宝楠的无情了,为什么不能面对赵雅荃呢?如果不面对她,你永远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不要把遗憾当做美,那是逃避﹑是自私﹑是藉口!

中午我看到赵雅荃的表情,就知道她很想你。你这样逃避,你苦﹑她也苦,这又何必呢?这样才叫做美吗?这是笨呀!”王泰杉一口气说完。

张婷漾着爱慕的眼神,抓着他的臂膀。“好帅﹑好英俊﹑好有英雄风范﹑好有道理呀!”

“你不要搞笑好吗?”王泰杉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哼,去你的!”她噘嘴说。

邓亚泉见到他们逗趣的模样,不由地笑着说。“好吧,后天就带你们去。”

“这才对嘛!我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喜孜孜地兜了个圈。

邓亚泉差点又噗嗤笑了出来。

“又不是你走秀,穿那么漂亮干嘛。”王泰杉不置可否地说。

“要你管!”她嘟着嘴说。

“你煮晚饭了没?”王泰杉说。

“才煮到一半就听到凳子在房间里发疯,就熄火了。”

“那就不要煮,大家一起出去吃饭,顺便喝酒庆祝摆脱噪音的搔扰了。”他使劲推着邓亚泉。“走啦!别扫我们的兴。”

邓亚泉无奈地佯装身体孱弱的模样,让王泰杉推着出门。

张婷喝着啤酒,是因为后天能去观看服装秀,这是她第一回看走秀。

王泰杉喝着酒,是因为不用再看到徐宝楠耍疯劲,更庆祝好友终于自由了。

邓亚泉灌着酒,是因为原本想跟徐宝楠好聚好散,没想到她却不告而别,恩断义绝。另一方面,他不晓得后天是否应该让赵雅荃看到他。

残缺的美,只是一种不负责任的逃避。这不是美,而是丑陋。

邓亚泉忆起了这句话,也正是他最真实的写照。虽然他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不敢面对,更一味地躲藏在自己幻想的凄美藉口。

他猛地灌了一口啤酒,吞下徐宝楠的情与恨﹑赵雅荃的恋与惶。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带给他大相迳庭的感受,只有宛如啤酒的苦味是一样。结局呢?会是怎样?他微晃着头,不知道是要甩开这个问号,还是让脑子清醒来获得答案。

王泰杉将邓亚泉的空杯子倒满,拍了拍他的肩膀,铿锵有力地说。“把这杯啤酒当做宝楠,喝了它,然后再尿出来,就此一刀两断,也是一种报复。”

“我还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词的。”张婷似笑非笑地说。

王泰杉白了她一眼,她扮个鬼脸顶回去。而邓亚泉则是郑重端起酒杯,露出喜怒哀乐掺杂在一起的表情凝视那杯酒。

“喝了它!”王泰杉在旁鼓噪着。

“对!”邓亚泉仰起了头猛灌,乾了这杯酒。

“等一下再把它尿出来,宝楠就永远离开你的天堂,流到化粪池的地狱。”王泰杉说。

邓亚泉翻了个眼白。“这么不卫生的话,只有你想的出来。”

张婷斜睨了王泰杉一眼,然后戳了戳邓亚泉的手臂。“那个女孩要雅荃,你也叫亚泉,可见你们两个很有缘。瞧,都有押韵,所以我说的没错。你呀,不要再顾虑东顾虑西了,就照着以往的方式面对她就行了,不要老是想着眼睛的问题。

爱情,是要勇敢地让她知道,不是躲起来独自幻想,那是闷骚!”

刚才王泰杉已经向她提起邓亚泉跟赵雅荃的事,尤其自从左眼失明之后就不敢再跟赵雅荃见面。她早就觉得邓亚泉跟徐宝楠分手是迟早的事,因此认为宝楠走的正是时候,刚好可以劝邓亚泉去追求赵雅荃,不要因为眼睛的关系而踟蹰不前。

“呵呵~~~”邓亚泉乾笑着。

“不要只是笑,要去做才行呐!”王泰杉搡了搡他。

王泰杉和张婷真切的关心,更凸显出徐宝楠的现实与无情,对徐宝楠的怨怼不由地在邓亚泉的心中加深,然而这几年对她习惯性的呵宠,却又让他难以怨恨。只好换个角度,用个性不适合﹑彼此有鸿沟来替代想要怨尤的心绪。

他们走出了户外,进入另一个黑暗之中的光明。漆黑的天空晴朗凉爽,五彩的霓虹与亮晃晃的灯光夺去繁星的光芒。乍看就像一块无垠的黝黑布绒盖在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上空,只有人工刻意营造的光彩,没有自然散发的光辉,更有着从人体﹑车辆﹑建筑物排放出来的燥热,就像在这里生活的人们。

这个城市像个超大形的坟场,若说是庞大的墓穴也行。居民就像游魂似的,在太阳下山之后呼朋引友﹑俪影双双﹑形单影只来到街上游荡,享受夜色的美丽与自在。或者凝看别人双双对对,然后耽溺于哀愁的快感。或者,只是在街头走着,漫无目地的闲逛,浸染于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只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不管这些氛围是什么,他们都照单全收。

他们仨,拿着易开罐的啤酒,挽着手臂,唱着歌,大声笑着,不顾周遭厌恶的眼神与咒骂声。甚至把喝不完的啤酒洒在斑驳的墙壁,留下宛如在此一游的尿痕,然后跟眼露凶光的野狗野猫对峙,再用空啤酒罐当石头砸向这些被主人遗弃的动物。子弹用尽了,只好被野狗追着跑,让嬉闹声带给黯淡的街巷一丝噪音。这是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特权,他们发泄感伤的方式。

邓亚泉微醺地躺在只有他的床舖,虽然今天之前他跟徐宝楠都是躺在自己的枕头,盖着自己的棉被,但是如今他一转身,没有见到熟悉的身体,感受不到对方散发出来的温度与气息。他,酒醒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孤寂﹑沉重的落寞,以及不知该不该继续回忆的想念,甚至怨怼。

他转了个身,面向墙壁,这是他们每次吵架之后的睡姿。他的背,凉飕飕﹑空荡荡的,彷佛身体飘浮在半空中,了无依靠,只有感觉到一颗纷乱纠结﹑难以平复的心。心中杂沓的对象除了徐宝楠,更是对赵雅荃的矛盾。

他累了,累得不愿再想起徐宝楠,累得不需要再对她处处容忍,累得不用再委屈求全。他,躺了个大字,完全占据这张床,放纵自己自由自在地想念赵雅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