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莲花箭

夜缨心底一沉,苏景策已经左手用剑抵着老妇人,右手将弓弩放在肩头,弩头对准了她,是真真的要杀了她。

电光火石间,她算是明白了,苏景策真要杀了她,为了荣耀,他说他不在乎的功名要杀了她!

呼吸间,已窒息,朗朗夜空不知何时隐匿了漫天繁星影踪,飘飘然然的雪花簌簌落下,模糊了那一瞬间苏景策的脸,无悲无喜的神色,是杀她时最后的表情。

纵使拖莫府上火光熊熊,她还是感觉到冷,那是一种从心底泛起的寒意,片刻便凉心彻骨。

说时迟那时快,那只箭像是剪短前世因果,今生种种,眨眼不偏不倚的扎进了她胸口,她感觉不到疼,却是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腿软得退后了几步直直的倒在雪地里。

睁着眼看着雪花越发模糊,像是万花筒,落在瞳眸里,她还想看看苏景策杀了她会不会有痛惜之色,可惜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

她不恨,此生是沾着苏景策的边儿才重生的,她恨,这三年来竟然没有一天看穿苏景策的真面目,一个为了功名利禄没有人性的骗子!

对家没有什么留恋,只可惜没报得了仇,混沌间,她似乎又看到第一见苏景策的模样,策马在大慈寺山脚下的树林里,他说小姑娘,要不要我带你出去?

那模样像极了沐浴春风的阳光少年,转眼面目竟然成了尖嘴猴腮,跟死在他剑下的那匹狼一模一样!

还弯起嘴角对她笑:“你家祖母早就走了,没有人来救你的”

“啊!滚开!”

夜缨疯狂-拳打脚踢想要将苏景策赶走,可是那张脸却紧贴在她面前,她又急又气,姑奶奶都死了你丫变成鬼也不放过我!

愤怒的火焰比当时在拖莫府的那把火还要旺,伸手就是一拳!

“诶哟,为什么又是我!”三念捂着鼻子一阵哀嚎,无辜的瞧着旁侧的主子抿嘴带起一丝笑意瘪了瘪嘴符合干笑道:“夜姑娘总算是醒了。”

夜缨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群人对着她笑,她完全是懵了,环顾四周不再是拖莫府上的建筑风格,虽然简谱,一张床铺,一张木桌,木桌之上一个土色陶壶,显然是盛水用的,再看半开的窗户外一颗树冠宽大的榕树上还有半数枯干的叶子犹在。

双儿含蓄的笑着站在帷幔后,三念捂着鼻子一脸傻笑,苏景策坐在她床榻边上,琥珀色的桃花眼酝酿着一汪淡淡的从容笑意。

“你们”她盘坐起来用指尖分别指了指三人疑惑道:“你们是死是活?”

三念不言,苏景策挑眉,双儿在帷幔后比划着摸着自己的胸口对她摆了摆手。夜缨下意思的往自己胸口看去,整整齐齐的衣裳,夕颜花色的襦裙上看不出一点污渍,跟双儿一样往胸口摸了摸才更加疑惑斐然,不由的自言自语,“怎么回事,没有箭伤?”

再摸了摸肩头,肩头有纱布包裹,她更是一筹莫展,“明明看到那支箭射过来的。”

苏景策含笑,“箭?你是说那支?”

她顺着苏景策的手看去,陶壶后确是有一只箭,翎毛是花色的纹路,她认得正是苏景策杀她的利器。

三念深明主子之意,将箭拿在手里呈在她面前。原来这支箭是个小机关,现在可见箭头旁出伸展出许多小爪,如莲花一般。

“这箭叫做莲花箭,当触碰到硬物之时,箭头便要往箭筒里缩,从而莲花齿就会牢牢的抓住东西,再加上我在这箭里灌了朱砂墨,这样一来才可骗过拖莫。”苏景策淡淡的解释着。

夜缨气不打一处来:“你吓死我了,那我为什么会倒在地上?”

“因为朱砂墨里有麻醉药”苏景策无奈摇首,“这点道理你也想不通,要是我不设法让你假死,拖莫会一刀砍了你脑袋!”

夜缨恍然大悟,感情这丫的早做了完全准备,若是拖莫以她生命为威胁他会先下手为强。想来不由得心头温暖了许多。

但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时候潜进拖莫府的,竟然在拖莫府几百双眼皮底下那么大胆还不被人发现,再有技术含量也是不可能的罢,况且他带的人马众多。

这个问题为她解答的是开门而入的人,端着一锅鸡汤进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拖莫夫人,夜缨差点下巴颏掉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原来,当时有人发现,那人就是拖莫夫人,她瞥见墙院有人入内,又联系到夜缨的说词明白可能是天朝的人。

于是她故意在门口与拖莫周旋并在最快的时间回府主动要求做了人质。听到这,夜缨才冷汗汨汨,当时那么紧张的情况下,她确实像个白痴似的认为真真的要死定了。

而最让她疑惑的问题已得到解答,拖莫夫人之所以在这因为拖莫已经死了。苏景策在入拖莫府之前已经在鹤丘城的各个大府邸放了一把火,这样一来,皇帝就算知道有意派兵增员也不可能一下子想到去拖莫府上。

故而拖莫死得很顺其自然,他只带了三千士兵便闯了西域大国,可确实让人可佩可敬,闯城墙,入各大府邸捣乱诛杀拖莫一气呵成,夜缨相信在她被拖莫带走后的一天里苏景策必然计划出了很详细紧凑的计划。

夜缨喝着老妇炖的鸡汤如同嚼蜡,她还真为拖莫感到心寒,听苏景策说人头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让皇上过目。

拖莫娶了这夫人也算是前世欠的债啊,要说当她从老妇口中听来与当年天尊的故事觉得天尊无情,那老妇又何尝不是一样呢,这爱情啊,总是自私的,也只有一个为爱的人才会不计得失的去奉献。

拖莫怕是死也没明白过来,自己是间接死在了她夫人手里,他不顾她苍老容颜娶的夫人,二十多年来竭尽所能要为她恢复韶华年轻的夫人,可惜,她这个夫人至始至终心意都不曾在他身上。

回洛阳的路上老妇便与二人分道扬镳,言下之意是要去清风观安度余生,夜缨想,该是想去见见天尊,守在有天尊在的地方。

只是人已只剩一撮黄土,陪伴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行,危险重重感慨颇多,夜缨坐在马车里撩开珠帘看着往清风观山路上的那佝偻身影越来越小,最后仿佛成了冰雪世界中一朵小小的梅花。

苏景策这一路没说什么话,听三念说在她被劫走的时间里,苏景策一眼也没合过,选上人马快马加鞭追踪,一路上都在谋策,到她昏迷的一夜里也没休息过。人不是铁打的,纵使他是威名赫赫的王爷,现在马车颠簸里也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她叹了口气,洛阳虽不如西域寒冷,但却也是严冬,苏景策只着了一件蓝色鹤氅裘看起来也觉得凉意浸骨,索性膝盖搭了条毛毯于是拾起来披在他肩头。

没想到苏景策警觉性之高,毯子还没盖上,他伸手就抓住了她手腕往怀里一拖,她整个人便直直的栽倒在他怀里。

“诶!猪头三”夜缨又急又气,整个人倚躺在他怀里,小脸涨得通红,抬头正撞见苏景策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的光华通透晶莹,像是一块珍宝,让人移不开目光。

苏景策也是静静的看着她,气氛忽然有了些异样的情愫弥漫,他身上的薄荷香,像是迷幻人感官的药物,让夜缨突然觉得这个苏景策长得还真是好看。

浓眉根缕分明,上挑的桃花眼秋水溢溢,直鼻趁着眼眶很是深邃,淡色的薄唇光泽恰是,紧抿在一起和菱角刚毅的脸配在一起平白多了分英气。

良久,她正瞧的出神,那薄唇动了动,让她脸色的绯色愈加的浓,比擦了胭脂有过之而不及。

他说“看够了没有,迷恋我的样子也不用这么专注。”夜缨蹭的一下跳起来退了三丈远,坐到自己位置上耷拉脑袋喃喃道:“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能。”不知这苏景策的耳朵到底是怎么发育的,她就嘟啷了一句竟然也被他听了去。

夜缨自知失态,白了他一眼续又垂眉低眼,注视着自己放在膝盖上揪得泛白的手。

她刚刚是怎么了,居然看着苏景策看得迷离,难道还流口水了?慌乱抬起手来摸了摸嘴角,发现这几天常在西域天气干燥,枯干的嘴角还残留着皲裂显然没有到流口水的地步。

她恨不得拍拍小胸脯,暗叹还好,抬头正瞅见对面的人握着毯子对着自己似笑非笑,她一时情急指着毯子支支吾吾道:“我只是看看你冻死了没人带我回去圆谎。”

“哦。”苏景策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拿着毯子盖在肩头,“还知道依赖我,那当初在若兰谷让你别参与你为何要插一脚。”

“你!”夜缨恼怒,“你以为我情愿啊,要不是拖莫见了我就像见了宿敌非要杀我,要不是我机灵早死了!”

“以后不要自作聪明。”丢下这么一句话苏景策便闭上眼睡下了,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累,夜缨想要跟他吵也吵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