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康家别墅,都被浓浓的悲哀笼罩着。
庭院里,每个花丛,树与树之间都缀上了蒙了白纸的灯笼,闪闪烁烁,明明灭灭,仿佛无数也懂得人间情感的星星,在哀哀地流泪。在这些灯笼与灯笼之间,还缀着无数白纸扎成的花,白花在灯笼惨白光芒的影射下,宁静地衬托着悲哀的气氛。这是林抗和韦洁的主意,他们一听到噩耗就赶过来了,帮忙布置。
室内,客厅与餐厅之间的画屏已经撤去了,康德超的遗体停放在大厅中央,身上盖着一匹绣了康氏集团徽标的白绸。他的脸显得安详而宁静,就像是睡过去似的,全然没有了车祸时的惊恐,这是经过殡仪馆美容师精心修饰的,为的是不给前来瞻仰遗体的人留下可怖的印象。遗体周围摆放着十几盆苍翠欲滴的松柏,仿佛死亡就真像是驾鹤西去那样轻松、飘逸。
低沉的哀乐在整个大厅回旋,轻轻震荡着凝重的空气,也震荡着人们的心。一切都显得沉重而有序。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庭院里停着许多各式轿车,花圈也从大厅一直摆到了庭院。康华、康鸿和康平在屋内屋外不停穿梭,他们每人胸前都戴着一朵塑胶白花,不断的迎接来宾,带他们到遗体前瞻仰,然后接受他们的安抚。虽然来宾们都说着同样的话,他们也不过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动作而已,可他们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因为前来吊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康老太因悲伤过度,已经昏厥了两次,大家怕她看着丈夫的遗体更加悲痛,就硬把她送回卧室去了,由康琳、韦依萍和韦洁陪着。
林抗却四处奔忙着,哪儿需要什么,哪儿需要帮忙,他就跑到那里去,偶尔也和客人寒暄几句。
今晚,对康鸿而言,真是一个漫长而难挨的夜晚,倒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潜伏在他身边那个背叛了他的人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他,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而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开始怀疑信和照片与康平有关,一定是他暗中收买了自己的人,然后获得了这些于他非常不利的证据,他实在想象不出,除了康平,还有谁会这样对付他。康平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想重新得到康氏集团。
他的脸上迅速滑过了一丝恶毒地微笑,哼,想对付我,你还嫩着呢!他在心里低吼。不过,他现在还不打算立即对康平动手,对他来说,最紧迫的是先挖出背叛自己的人,那才是最危险的,因为那个人知道他的一切行动。
他在别墅里进进出出,心情不定,哀乐不断地灌进他的耳朵,使他真的感到了隐隐的悲哀,他觉得危险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正在向他蠕动过来。他走到庭院里的喷泉旁,使劲地点燃了一支烟,然后固执地望着那些惨白的灯笼和纸花,在明灭的灯光下,他的脸显得阴骘而吓人,他要让所有威胁到他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管是谁。
一支烟吸完了,他再点燃一支,然后是第三支,第四支,他足足在庭院的冷空气里站了将近半小时,那些灯笼和纸花依然惨白得吓人。抬头向天,天空里灰蒙蒙一片,没有星星。他更加烦躁不安,使劲掐灭了燃着的烟头,扔进池子里,缓缓踱进了大厅。
手机响了。康平掏出看了一眼屏幕,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也许是谁打的慰问电话吧?他想着,按下了通话键。手机里立即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听起来怪怪的声音:
“是康鸿杀了你父亲,他的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你。”
康平直听得毛骨悚然,不知所措地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无缘无故,二哥怎么会是杀害父亲的凶手?父亲的死,根本就是一起车祸,那时,他还在公司没下班呢。
“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一连问了两遍,对方都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当他打算再问时,对方却挂断了电话。
整个晚上,康鸿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康平,现在他必须时刻注意这个人。他见康平在打电话,立即走了过来,装出很关心的样子:“阿平,谁的电话呀?”
“不知道!”康平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康鸿的脸,尽管不相信陌生人的话,他还是想从这张脸看出点什么来。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实在想不出,二哥有什么理由要杀父亲?可陌生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些话呢?对方分明是在提醒自己呀。会不会是陌生人在恶意离间我们兄弟的关系?那他又有什么目的呢?
“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康鸿不相信地看着康平,认定他一定是在骗自己,“是男的还是女的?都说些什么了?”
“我也没听出是男是女,”康平一脸惘然,“他说,他说……”他思考着该怎样回答,他实在不愿将陌生人的话原原本本地说出。
“他到底说什么了?”康鸿显得有些急迫。
“他说,爸的死跟你有关。”康平将声音压得很低,他不想让别人听到这话。
“胡说!”康鸿闻言脸色大变,忍不住叫了起来,立即将大厅里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了。他对自己的失态很有些懊恼,他从来都对自己的冷静充满信心,今天是怎么了?他四下望了望,讪讪地走出了大厅。在这种无法解释的场合,躲避是最好的方法。
这样一来,他更加坚定了对康平的怀疑。
林抗急忙走过来,拉了拉微微怔住的康平:“康平,怎么回事?”
“噢,没事,”康平很快恢复了常态,他认定是自己的话令康鸿不高兴了,心里很觉不安,撇下林抗追了出来:“二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康鸿的脸已经恢复了先前的肃然,他扭头看着康平不安的脸,心里连连冷笑,哼,都这个时候了,还隐藏得这样深,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了。好,我就陪你玩玩,看谁被谁玩死?看谁被谁吃掉?
“你信吗?”他一只脚踩上了池子边沿,无所谓地问。
“不,”康平使劲摇摇头,“二哥,你知道的,谁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事。”
“那,陌生人还这样说?”康鸿一直就不相信康平所谓的陌生人,他很欣赏地盯着康平,心里惊叹居然有人能将戏演得这样不露痕迹,比他自己还会装,简直可以拿奥斯卡金奖了。
“也许,也许是想让我们兄弟不和吧?”
“你真这样认为?”
康平觉得康鸿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究竟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大概是这样吧,不然,他打这样的电话干什么?”他的话就像找不到落脚点的风,轻飘飘的。
康鸿不想再跟康平说这些他自认为很无聊的话,朝大厅轻轻扬了扬头:“进去吧,阿平,我没事了。”目送康平隐进大厅的背影,他深吸了一口气,康平啊康平,你对我不仁,就休怪我对你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