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苞手底下的士兵心里虽怨声载道,但表面上仍不敢有异议。强打着精神,又急行了一个时辰,已是疲惫不堪,而前方道路却越来越窄,左侧江水湍急,右侧危崖笔立,道路崎岖难行。兵卒们的行军速度也就慢了下来,冷苞急于立功,心中焦急,不住地催促大军速进。正乱喊乱叫间,忽听得山崖之上有一人正在那弹琴,声音十分的难听。
冷苞不认为荒山野岭之中还有人弹琴,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月光之下看得分明,只见山崖之上设一长案,一白脸书生端然正坐,低头抚琴,弹得十分的认真,那人身后左右两侧各立着十一二岁的女童,蹙眉听琴。那两女童长得竟是一模一样,显是孪生姐妹。冷苞仔细一看,眉头紧皱,失声大叫道:“法正!”
法正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道:“听闻将军欲攻江阳,特在此鼓琴一曲,以助将军之兴,顺带预祝将军早奏凯歌,马到成功。”说完便又低下头去,铮铮铮地弹起琴来。
冷苞下意识地一捂耳朵,说道:“法正!你居然还有闲情在这谈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于我,不怕我杀了你?”
法正手上不停,继续弹着琴,戏谑道:“将军远行疲劳,听我一曲,以解疲乏,再上来杀我不迟。”
冷苞闻言吐了一口白沫,痛哭地说道:“别弹了,你弹的是什么啊,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声,烦也烦死了!”看了看边上一处山崖去势颇缓,可以攀爬,大刀一挥,喝道:“上,沿崖攀上,给我杀了这个吵得要死的法正,再取江阳!”
冷苞军抬头一看山崖之上唯三人一案一琴一香炉,再无别物,胆气登壮,大声喊杀,冲到崖边,沿着葛藤便欲攀上。
法正回头道:“嘟,伯苗,你怎么教的啊,别人又听不懂!”
邓芝从暗处窜将出来,手中执着令旗一面,摇头叹道:“参军,真不是我说你,这曲子十分的简单,我都教了你十来遍了,你还学不会。唉!”说完一挥令旗,身后喊声大震,一彪军马冲至崖边,前排军士各执火把,将四下里照得亮如白昼。
原来刘勋怕法正人手不够,又让邓芝带了五千人马前来支援。
冷苞见状大吃一惊,说道:“不好!有埋伏!”话音未落,山崖之上箭如雨下,无数大石、擂木滚落,没头没脑的向冷苞军砸去。那些正兴高采烈,吭哧吭哧地攀着山崖的兵卒,哪料到会有这一出,猝不及防,脑门中石,啊地一声惨叫,手一松,失身坠下山崖,沿着窄道滚到江中摔死了。
冷苞军本就疲惫异常,见箭雨从天而降,吓得全身乱颤,冷汗乱冒,哪还有心抵抗,纷纷弃了兵器,四下逃窜。但山道本就十分的狭窄,这一没命逃窜,自相践踏,你推我拥,反将不少自己弟兄挤到江里淹死了。汉军则居高临下,弓箭礌石,不住发射。霎时之间,山道之上惨叫连连,冷苞军中箭着石,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冷苞的后军尚不知前军中伏,正源源而来,那条原本就十分狭窄的小道更显拥挤了。如此一来,前方之人已开始掉头跑路,而后方之人却不明所以,仍不住前进,两下相撞,各不相让,推推挤挤,复又挤死不少,一时之间“扑通”“哎哟”之声不绝,倒也十分热闹。
冷苞暗暗叫苦,挥刀拨落头顶上飞来的劲箭,看着手下兵士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在那狂奔乱窜,心知败局已定,无法挽回。眼见的后方小道已被自家军士塞满,急切不可退后,长眉一轩,大喝一声:“弟兄们,冲!杀到前面再作区处”说完便挥刀砍死了几个正掉头逃跑的士兵,打马向前冲去。
只冲出十数丈远,忽见前方火把耀眼,喊声大震,一彪军马横在了山道上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一员虎将正是张飞。弓箭手一齐拥出阵前乱射,射死了数十名冷苞军兵士。冷苞吓得魂飞天外,哪料到在这崎岖上道上竟也埋伏了人。他四下一看,只见已有不少兵士沿着山壁向上攀爬,妄图杀出一条血路来。但山壁颇为徒峭,且光溜溜地无容足之处,只爬上了数丈,便有数十余名兵士摔将下来,非死即伤。山顶上汉军兵士投掷石块,将其余的冷苞军兵士尽数打落,个个摔得是脑浆迸裂,立时毙命。
冷苞见前无去路,急跃下马,转过身来,大声喝道:“且从来路上冲回去!”说完挺剑劈死了几位拦路的军校,用肩膀将一人顶入了江水之中,迈开大步,向前狂奔。领着败残兵马,迤逦向东败走,奔出了数十丈,却又见前方火把乱晃,又有一彪军马拦住了去路,上来二话不说,一阵乱箭射将过来,又射死了不少兵士。
冷苞见前后均无退路,崖壁又攀不得,探出头去,看了看脚下大江,但见江水荡荡,激起了无数泡沫,如快马奔腾般的从脚底飞过,一名士兵不慎被挤下了悬崖,掉进了江中,霎时便被浪花吞没,冲得无踪无影,不知飘到哪去了。
此时前后左右均无路可去,急得他是抓耳挠腮,束手无策。正慌忙间,却听崖上法正大声喊道:“冷苞我可没你们那么惨忍,只要你们投降,我便计往不究,饶了你们的性命。”
山道上冷苞军一听此言,忙跪倒在地,不住的叩头,乞求饶命。冷苞闻言大怒道:“要我降你,门也没有,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法正问道:“当真不降?”
冷苞道:“死也不降!”说完便挥剑杀死了几位欲跑到汉军中投降的兵士。
这时前后两路拦截大军已正向此处逼近,张飞立于马上大声喝道:“无知鼠辈,死到临头,尚自顽抗!参军,也别和他废话,杀了他!”
法正对冷苞道:“我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如今我仅以一千之众,便胜了你,你服不服?”
冷苞摇了摇头,说道:“不服,死也不服!你可真不要脸,明明又多了五千援军,还说是只有一千人马。”
法正微微一笑,说道:“好,既然你不服气,我放你回去,你还敢来么?”
冷苞道:“你就会玩弄诡计,有何本事。你若放了我,下次撞到我手里,管叫你生不如死!”
法正大手一挥,说道:“放他过去!”
张飞、魏延、邓芝同声惊呼:“军师!”
法正道:“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啊!放他过去!不过就放冷苞一人,其余兵士不降者死!”
崖下众将齐声应是。冷苞军将士尿都快吓出来了,哪还敢再胡乱抵抗,纷纷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冷苞瞥了一眼这些没骨气的兵士,哼了一声,向前便走。断后的魏延军,见他来了,便让开条路,放他过去了。
邓芝待冷苞去后眉头紧皱,说道:“参军,有道是纵虎归山,其害莫大,为何还要放了冷苞?”
法正微微一笑,道:“伯苗认为冷苞是何人?”
邓芝道:“有勇无谋,又何必问?”
法正道:“对啊,就是因为他有勇无谋,我们才容易胜他。如果杀了他,刘璋另派一人来。那家伙不一定像他这么白痴,我们不就不好下手了么,嘿嘿!”
邓芝深谙做官之道,闻言忙献上马屁道:“参军远见世所罕及,这次立了大功,主公必定会好好封赏参军的。”
法正道:“你马屁少拍,我们现在有多少人马了?”
邓芝道:“原先的两千人马,加上我和张将军带来的五千多人,我们已有七千之众了。”顿了顿,死性不改,又拍起马屁道:“军师领着数千之众,忽来忽去,使得冷苞等人疲于奔命,分兵数处,最终露出了破绽,我们才得以尽歼冷苞的一万之众。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在不可胜之中寻求可胜之机了。只此一战,便令我终生受益不尽。”
法正道:“哈哈,拍的好,下次我见到左将军,让他封你大官!”
邓芝来来去去拍马屁,就是为了这句话,忙说道:“多谢参军。”
法正道:“这次多亏了主公和我军的的名声。很多益州的官员都仰慕主公的名望,有些城我们都不用打,就自动投降了。再者我们的士兵素质真是很高,令行禁止。这次别说冷苞军跑断了腿,我们也是几日几夜不眠不休。我原来还想这样的苦差没人想干呢,没想到大家都还抢着来,真是没想到!”
邓芝道:“这都是刘璋用人不明所致。刘璋赏罚不明,仁慈过头了,任由手下的官员将领胡来,这百姓又焉能不恨。他们听说参军要赶跑这些恶霸,他们肯定会帮助我们的。”
法正笑道:“哈哈,正是如此。传下令去,迅速打扫战场,回去睡大觉,明天一早好赶路。”
魏延和张飞也是连日赶路,累得筋疲力尽。他们一听有觉可睡了,乐得个嘴歪歪,胡乱打扫了战场,便回去睡觉了,安心等待着下次大战的到来……